第三十六章 化險為夷

　　“狗日的馬爾特！”龍嘯卿破口大罵馬爾特無恥到家了，其神情之震怒嚇了王樞一跳，反倒亞當斯卻是更加深信龍嘯卿并不知道其中關節。

　　于是道：“看起來你是被馬爾特欺騙了！事實上馬爾特只是一個銀行的理事，就算他再有軍方背景，沒有法國領事的命令，他都不敢動用海軍去封鎖瓊州府的！”

　　龍嘯卿此刻回想起來，方才發現那天交易軍火時為何會突然強加了二十五萬法郎出來。很明顯馬爾特只是做了個中介，如果他真有實權的話，根本不需要再加價強賣。

　　想到這里，龍嘯卿暗道自己在對付政客老狐貍這方面的應對能力還很弱，日后得多加注意才是。只是亞當斯也未必比馬爾特好到哪里去，龍嘯卿吃一塹長一智，更加對他小心起來。

　　只見龍嘯卿苦臉道：“這個世道做個生意也這樣困難，就算馬爾特不威脅我，也少不了日本人的份！”

　　亞當斯十分好奇直接詢問，龍嘯卿便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不外乎是想博得亞當斯的同情分，即便不成也可以用日本人反過來牽制英國人。

　　“看起來龍先生短短幾個月時間里已經成為了瓊州府周邊勢力的眼中紅人了！”亞當斯得出結論，龍嘯卿既然是其他列強們眼中的香餑餑，那么他也應該為大英帝國拉攏一下龍嘯卿才是。于是接著說道：“這樣好了！我想你也知道我來這里的真正目的，廣東是大英帝國的勢力范圍，不允許你成為其他列強在這里的代理人。只要你能夠做到這點，大英帝國自然不會虧待你的，今次的事情我完全可以幫你擺平！”

　　龍嘯卿心中竊喜，他等的就是亞當斯的這句話。這次符亮的報復已經讓龍嘯卿的兩個兄弟受到牽連，龍嘯卿急需解決這件事。

　　“如此就多些領事先生了！”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亞當斯正色道：“大英帝國需要看你的具體表現再做進一步決定！”

　　龍嘯卿明白亞當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得做出些決定來安撫英國人才行。于是道：“如果領事先生能夠擺平這件事，我立即命令我的團練脫掉法國軍裝，換成英國軍裝，領事先生有何差遣，龍嘯卿全力去做！”

　　“好！”亞當斯見龍嘯卿的態度很好，于是滿意的點點頭道：“我且先信你一次!但我要提醒你，不要成為大英帝國的敵人！”

　　英國人自然不是好相與的，但龍嘯卿此刻猶如過河小卒，已經沒法剎車了。他明白這些列強們的背后都有殺手锏，得罪哪方都逃不了好果子吃。眼下龍嘯卿還在用英國籍身份蒙騙各國列強，但龍嘯卿知道當他開始涉足鋼鐵行業時，當暴露海南島有高品質鐵礦時，列強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插手進來。那時候列強們將會針對性的調查龍嘯卿的底細，龍嘯卿想瞞過列強們的調查是不可能的。一旦身份曝光，龍嘯卿最后一個保護罩也將消失，列強們要么逼迫清政府對龍嘯卿施壓，要么自己直接動手，總之那時候龍嘯卿若是還沒有自保能力，將會是非常危險的。

　　“當然！”龍嘯卿牽強的笑了笑。

　　“好！”亞當斯點頭道：“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這樣好了。馬爾特那邊我會通過領事館直接跟他談的，你雖然是華人，但是也是英籍，只要你堅定立場維護大英帝國在廣東省的利益，那么就不必擔心其他列強騷擾你！”

　　龍嘯卿心中不由得苦笑，眼下明顯亞當斯要求龍嘯卿徹底倒向英國一方，否則這次的事情不但沒法解決，英國人在廣東根深蒂固，很容易就把龍嘯卿整垮。

　　龍嘯卿此刻羽翼未豐，無法抵抗列強們的蠶食，因此必須要學乖，像其他軍閥督撫們那樣找個列強為靠山。

　　龍嘯卿已經沒得選擇，既然裝成英國籍華人，那么就只能先拿英國人當擋箭牌了。

　　“當然！這點領事先生可以放心！只是，今次的事情你看該怎么辦？”

　　亞當斯見龍嘯卿很是小心的樣子，頓時笑道：“放心，大英帝國對自己人是很慷慨的！官府那邊你就不必擔心了，你和你的公司只有大英帝國有權利問責，清政府無權過問！”

　　龍嘯卿心中松口氣，眼下他這個假身份還可以打著英國人的旗號狐假虎威一陣子，公司和諸葛青云算是沒事了。

　　“如此多謝領事閣下了！”

　　亞當斯點點頭，微笑著喝口茶，又道：“我視你是自己人，因此我幫你擺平這次的事情，但我也希望能盡快看到你的行動！”

　　龍嘯卿心中暗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亞當斯這次來目的很明顯就是沖著他來的，這點龍嘯卿在剛剛坐下時就準備好了。

　　“請領事閣下示下！”

　　亞當斯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廣東總督張鳴鰭和廣東將軍孚琦二人越來越不像話了，以為法國人給他們些好處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對于大英帝國已經沒有以前那么忠心了，最近重建新軍的經費竟然撇開大英帝國單獨跟法國人接洽。一旦他們談判事成，法國人就有可能獲得在廣東的筑路權和開礦設廠權，這是大英帝國所不能允許的！”

　　龍嘯卿并不了解英國人跟廣東兩個軍政一號首腦的關系，因此只好問道：“領事閣下的意思是？”

　　亞當斯正色道：“你要維護大英帝國的利益！考慮到你是英國籍又是華人，跟中國人打交道會更好些，因此我希望你能成為大英帝國在廣東的代理人！”

　　龍嘯卿大吃一驚，法國人想要抬他當瓊州府的代理人就夠讓人興奮的了，如今英國人竟然要抬他當廣東的代理人，著實讓人受寵若驚。

　　只是，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其中的關節利害關系極為錯綜復雜，想要吃到這個餡餅又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想必大英帝國在廣東有很多人選，為何要挑中我呢？”

　　亞當斯道：“以前，大英帝國需要的是服服帖帖的狗。但是現在大英帝國為了對付歐洲的德國人，已經將主要力量收縮回歐洲了，因此現階段大英帝國需要的是精明能干的仆人，而不是只會搖尾巴的狗。對吧？王大人！”

　　后一句亞當斯是用中文對王樞講的，一直當電線桿杵著的王樞打了一個激靈，急忙賠笑道：“領事大人說的是！”

　　看著王樞點頭哈腰賠笑的樣子，明明不知道亞當斯剛剛是在罵他，還在裝聽得懂的樣子，當真像極了哈巴狗，可笑又可憐。

　　將心比心，龍嘯卿不由得苦笑。

　　亞當斯又道：“龍先生是大英帝國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你知道該怎么辦了吧！”

　　“是是是！卑職明白！”

　　“那還不出去？”

　　“是是是！卑職告退！”

　　王樞連忙起身，諂媚的向亞當斯和龍嘯卿二人笑了笑，然后躬身退到門口，再轉身離去。簡直把亞當斯當成皇帝老子一樣對待，著實讓龍嘯卿感到相當的無語。

　　王樞出去后，亞當斯和龍嘯卿又交談了十幾分鐘。

　　從亞當斯的話中，龍嘯卿判斷出英國人為何選他作為扶植對象。原來，符亮請調來瓊州府剿滅黑虎寨王大虎一干土匪的清軍是另有目的的。孚琦和張鳴鰭已經暗中背著英國人跟法國人談妥了借款500萬法郎的條件，并以幫法國人收降王大虎默許法國掌控瓊州府作為條件進行交易。由于這一切不能公開，否則會引來英國人的發難。孚琦不敢再英國人面前直接拿法國人的錢，因此找了個幌子，孚琦派兵收降王大虎給法國人，法國人則把貨款帶到黑虎寨直接交給孚琦的手下龍濟光。這樣，龍濟光帶著五百萬法郎回去，只需上報是剿匪所獲即可。

　　英國人獲悉他們的勾當后想要發難卻沒有真憑實據，經過調查得知法國人準備在瓊州府培植代理人，初步確定人選是昌化八所的龍嘯卿和占山為王的王大虎。因此，英國方面開始著手準備對策。正巧趕上符亮跑到廣州搬兵對付龍嘯卿，英國方面順水推舟派亞當斯前來探底。

　　“我要你率領你的團練消滅黑虎寨的王大虎，阻止法國人和孚琦的地下交易！”亞當斯補充道：“我想你應該聽明白了，法國人不可能選兩個代理人，一旦法國人收降了王大虎，可以利用王大虎的土匪身份洗劫了你，這樣法國人軍隊和錢財也就都有了！”

　　龍嘯卿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個中原委竟然是這樣，差點讓法國人給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亞當斯又加了籌碼，道：“你若做到了，大英帝國立刻給你提供保護傘，瓊州府守備將軍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龍嘯卿心中一動，這個守備將軍的位置法國人肯定知道，但卻沒有許諾給他。很明顯，法國人將這個位置許諾給了王大虎。只要清軍制服了王大虎，瓊州府守備的位置就是王大虎的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龍嘯卿想到這里，憤然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答應領事閣下！只是我現在的力量恐怕——”

　　亞當斯笑了笑，拿出一份地圖遞給龍嘯卿道：“你不必過分擔憂，龍濟光帶了五營兵馬來，想要收復王大虎不能火拼，需包圍圍困。清軍五營兵馬消耗甚巨，兵營和補給點都標記在地圖上了。到時候大英帝國會只會瓊州府知府譚克靜給你發兵剿匪的公文，大英帝國香港艦隊也會巡視瓊州府周邊海域，隨時掩護你撤退。”

　　好大的手筆！龍嘯卿心中暗道：看起來英國人在遠東地區和法國人的競爭依然激烈，并不受英法結盟協約國的影響。

　　亞當斯和龍嘯卿從臥龍居出來，王樞已經恭候多時了。

　　按照亞當斯的命令，王樞已經撤銷了對龍氏礦業公司和團練的調查和一切指控。只是符亮還未放符大柱和一干猛虎營隊員，原因是符亮要求用龍嘯卿釋放陳坤和他的手下，否則就是英國人的命令他也不懼。

　　而龍嘯卿經歷此事后需要喘息和整理頭緒，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辦，因此為了符大柱的安全，龍嘯卿暫時放過了符亮，答應交換。

　　隨后，龍嘯卿放了陳坤一干人等，而符亮也將符大柱和猛虎營一干隊員歸還。

　　這樣，符亮泰山壓頂的報復行動宣告失敗，龍嘯卿在萬丈懸崖邊上轉了一圈兒后安全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