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夕陽如血般染紅了凱澤斯勞滕的大半天際,罩在這一座靠近森林的城市上空。
大賽臨近了,明天就是德國超級杯的比賽了,但是楊誠卻突然宣布今天訓練取消,所有被列入明天比賽名單的球員今天都可以不用來訓練,而他自己也一整天沒去俱樂部。
之前忙碌的生活節奏,突然間慢了下來,真的有點不習慣。
窩在家里看了一整天的書,都是和足球戰術、管理方面的專業書籍,看得頭都有點疼了,楊誠就趁著傍晚出來逛街走一走。
有一句話說得好,男人如果不是要買東西,逛街就是一種折磨!
不知不覺間,沿著奧特巴赫大街走著,又來到了伊索拉貝拉意大利餐館的前面。
在這一刻,楊誠突然覺得自己無處可去了,于是就推開門進去,順便在這里叫點東西吃。
“歡迎光臨!”托尼·維奇諾的喊聲再次嚇了精神恍惚的楊誠一跳,后者錯愕了一下。
“哈哈,原來是你啊,倒霉的主教練先生!”托尼一認出楊誠,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段時間楊誠偶爾也會來這里吃東西,但是意大利餐館的東西不合他的胃口,所以來得比較少,尤其是在一次碰到球員們在這里聚會后,他有些尷尬的避開了,接著就沒再怎么來了。
“我看起來真是象倒霉蛋?”楊誠苦笑著問。
現在全德國都把他當作倒霉蛋,因為他執教凱澤斯勞滕的第一場正式比賽就要碰到強大無比的多特蒙德,這還不算倒霉?
“我不知道!”托尼笑呵呵的表情出賣了他。
“隨便給我來一份晚餐吧,一整天沒怎么吃東西了!”
“意大利面怎么樣?”托尼提議道。
楊誠點了點頭,托尼立即答應去了,還免費送了一份湯。
坐在座位上,楊誠無所事事的不知道應該干什么,就等待著上菜,所以就四處顧盼張望。
伊索拉貝拉的裝飾實際上很素樸,有點意大利風味,就是有點奇怪,這里距離凱澤斯勞滕很近,又是凱澤斯勞滕球員們經常聚集的地方,可這里看起來卻不像是凱澤斯勞滕的大本營。
最明顯的就是店外的裝飾,是黑白兩種顏色的油漆,根本不是凱澤斯勞滕的紅色。
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楊誠有點頭疼的搖了搖,喝了點水。
“怎么?遇到麻煩了?”托尼·維奇諾親自送菜上來。
楊誠接過來,肚子有點餓了,就狼吞虎咽了起來。
“我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聽眾,也許你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回答!”托尼提議。
楊誠吃著面,問道:“你這里怎么不象那些酒吧啊什么的,裝修成凱澤斯勞滕的色彩,多吸引一些球迷呢?”
托尼·維奇諾聽得一愣,“你剛才就是在頭疼這個問題?”
“對啊,不然你以為我在頭疼什么?”楊誠覺得好笑。
“我…”托尼語塞,然后才嘀咕,“我還以為你在煩惱和多特蒙德的比賽呢!”
楊誠笑了起來,“那沒什么好煩惱的,不就是一場比賽嗎?”
“難道你不想贏?“托尼皺起了眉頭,相信任何一個凱澤斯勞滕的球迷都會覺得不爽。
“怎么不想?”楊誠依舊在消滅面前的這份意大利面,反駁道。
“那你怎么好像一點都不煩惱的樣子?”托尼還以為楊誠漠不關心比賽呢。
哪知道楊誠搖頭笑道:“比賽都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球員們的表現了,我就算再煩惱,又能夠改變什么?”
好不容易把面前的這份意大利面消滅了,楊誠覺得還不夠飽,但也將就了,喝了點水,擦了嘴,然后笑道:“足球比賽雖然很有偶然性,可實際上卻還是實力至上,我就算再擔心,也不能讓凱澤斯勞滕的實力一夜之間達到多特蒙德那個地步吧?”
托尼不得不承認,楊誠說得沒錯,只不過有些太豁達了。
“很多人在大賽前都喜歡煩惱,我有時候也會這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我倒不怎么煩惱,這不是因為我不看重輸贏,相反的,對于這一場比賽,我比任何人都要重視,都要緊張,都想要贏,但是我就是不覺得應該擔心什么,因為我知道,只要盡力而為,不管輸還是贏,我都無憾了!”
對于楊誠來說,能夠和強大巔峰時期的多特蒙德和希斯菲爾德真刀真槍的干一場,他真的已經無憾了,所以何必自尋煩惱呢?
托尼看著楊誠,聽著他的這一番話,突然笑著拍手鼓掌了一下,“說得好!”
楊誠謙虛的笑了笑,“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托尼沖著楊誠苦笑,仿佛是在說,你不關心比賽,卻反倒關心起我的這家店來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是凱澤斯勞滕的球迷,而這一家意大利餐館卻又是我的心血結晶,所以我不想我的心血結晶變成一支我不喜歡的球隊的顏色。”
從托尼的話里,楊誠甚至品味到了一種厭惡,看得出來,他似乎討厭凱澤斯勞滕。
可是為什么就是這樣的一個討厭球隊的人所經營餐館,卻變成了凱澤斯勞滕球員的大本營呢?難道這里面又含有什么樣的故事?
看到楊誠詢問的顏色,托尼搖了搖頭,似乎在說無可奉告。
楊誠也不是一個喜歡探究秘密的八卦周刊記者,也就笑了笑,隨口問道:“那你是哪一支球隊的球迷?意大利的球隊?”
托尼點點頭,指向剛入門時的柜臺,就看到柜臺后面排放葡萄酒的地方,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掛著一面小小的旗幟,旗幟上繡著一個斑馬圖紋,赫然是尤文圖斯的隊徽。
“你是尤文圖斯的球迷?”楊誠認出來了,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店鋪外面的油漆都是用黑白兩種顏色了,因為黑白就是尤文圖斯隊徽的顏色。
托尼略微自得的點了點頭,“不過凱澤斯勞滕的那幫家伙們說不喜歡在我店里看到尤文圖斯的旗幟或者是紀念品什么的,所以我只能把唯一的紀念品擺放在我的私人空間里了!”
楊誠聽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確實,那面旗幟擺放在柜臺后面,如果托尼·維奇諾站在哪兒,根本沒有人看得到,就算他不在那邊遮著,只要不是有人特別指點,想要看到這個不顯眼的角落,也不容易啊。
“聽說你來到這座城市已經很多年了,怎么你就沒有入鄉隨俗的愛上這家俱樂部呢?”
“他有什么值得我愛的呢?”托尼笑著反問 楊誠頓時語塞,因為他回答不出來。
愛上一支球隊應該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既然是自然而然,那又怎么能夠說得出原因呢?
但凡是那些說得出原因的熱愛,往往都是為了愛而去愛,只要他們所愛的這些原因從這支球隊身上消失,那他們的愛也會跟著變得淡薄,最后甚至移情別戀。
只有那些說不出原因的,始終默默無聞的支持著球隊的人,才是真正熱愛這支球隊的!
“以前也有不少凱澤斯勞滕的球員,在每一次換了主教練后,都會開玩笑的跟我說,接下來你一定會愛上這支球隊!可是主教練換了一個又一個,球員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卻始終還是沒能愛上這支球隊,就連我都覺得奇怪!”托尼笑呵呵的解釋。
楊誠聽了也不禁莞爾,“估計我上任之后,應該沒有球員會告訴你,你會愛上這支球隊吧?”
托尼倒是毫不隱瞞,“非但沒有,還有人覺得我會更加討厭這支球隊!”
楊誠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曾經有一個人,和我達成了一個協議,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了這支球隊,那我就把外面那堵墻粉刷成紅色,并染上凱澤斯勞滕的隊徽,然后他就會再度光臨我這一家店!”
托尼說到這里,聳了聳肩,一臉的無奈,“但是很遺憾,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愛上它,反倒是俱樂部,每個賽季都會免費贈送我球票,就是想要我去看球,愛上這支球隊,這應該算是我因為那個協議所得到的好處吧!”
楊誠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也覺得很有趣,“那個人是誰?”
托尼·維奇諾指向了遠處的1號桌,答案不問自明。
楊誠的笑容漸漸的斂去,尤其是當他看到托尼臉上那一種近乎朝圣的尊敬,他可以想象得到,弗里茨·瓦爾特在這支球隊,在這座城市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伯爾尼奇跡,哪怕無數年后,依然是足球歷史上最偉大的奇跡,甚至連之一都可以撇去。
而弗里茨·瓦爾特就是這一場奇跡的締造者!
楊誠終于隱約的猜到,也許這就是為什么這里可以成為凱澤斯勞滕球員大本營的原因了,尤其是布雷默等本土球員,相信他們每一個人來到這里,都應該是帶著一種朝圣的心理吧。
但是很遺憾,這么多年來,弗里茨·瓦爾特絕跡于那一座以自己名字去命名的球場,也絕跡于這一家和他有過賭約的意大利餐館。
那么,作為凱澤斯勞滕的旗幟和象征,他對這家俱樂部到底是抱著什么樣的一種心理呢?
楊誠不知道,但是他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