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妹子張松隨眼一轉,用藐視的眼光盯著孫宇。只見孫宇穿著一套普通的銀甲白披風,顯然是一名白馬義從,覆面式的頭盔擋著了他的容貌,看身材倒是挺強壯。
“這位男人是誰?你們公孫軍中的官員們說話時,有男人說話的余地?”張松說話還是那么嗆人,她不再看孫宇,而是轉頭對著軟妹子冷笑著道:“你們公孫家的規矩真是亂七八糟。”
軟妹子心中微怒,你敢藐視我家尋真,真想抽你,不過尋真在裝死,現在倒是不方便發作,軟妹子只好淡然道:“天下誰不知道,我公孫家曾經出過一個孫尋真?所以我公孫家的規矩與天下不同,男人也是可以說話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男人是我公孫家白馬義從的副隊長,名叫梁杰,沒有字。”
這年頭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都是有字的,沒字的都是身份比較低微的人。張松一聽說梁杰沒字,心里又輕看了他幾分。
但是她聽軟妹子的話里說到孫尋真,倒是肅然了一下,她畢竟是以給孫宇吊唁的名義來的,要是聽到宇的名字還亂說話,那就不妥了,于是她只好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孫尋真大人留下來的規矩,為了表示對已故的孫將軍的敬意,我就勉強聽聽這個男人有什么高見吧。”
張松翻了翻白眼,轉過頭來對著孫宇道:“梁杰,你剛才問我西蜀有什么大作?”
傲慢的家伙,真讓人想給你迎面一臘肉扇上去,孫宇心中大為不爽,不過《三國演義》中的張松對上曹艸也是這個傲慢的樣子,倒不是她故意擺譜給孫宇看,所以孫宇也不是很生氣,只是想著掃一掃西川的面子才出頭的。
孫宇冷笑了一聲道:“沒錯,你剛才說張仲景大人的《傷寒雜病論》是抄襲的,又說你西蜀人杰地靈,你總得拿點西蜀人的作品出來吧?空口白話,誰都會說。”
張松一聲冷笑:“你這男人明顯就是個大頭兵,識不識字都是個問題,我拿出西蜀的著作,你能看懂嗎?”
孫宇哈哈大笑道:“我公孫軍中的大頭兵也能識文斷字,豈是你西蜀比得上的,我看不看得懂,你說出來不就知道了?”
張松頓時就不爽了,她冷笑一聲,從懷里摸出一卷書來,書卷上寫著《仇國論》三個篆字,隨后張松將《仇國論》遞給孫宇,用挑釁的語氣道:“這是我西蜀中散大夫譙周才寫的一本書,講的是兩個仇國交戰的故事,你來試試看不看得懂。”
孫宇心中暗笑:你剛才用過目不忘的方法氣張仲景,差點害得她燒了《傷寒雜病論》這么寶貴的中醫瑰寶,現在我也用同樣的方法玩死你。
孫宇將《仇國論》刷地一下展開,就像小孩子翻小人書一樣飛快地翻著。
看他這種奇葩的快速翻法,張松心中暗想:這家伙翻得好快,從這速度上來看,他根本沒看書上的字吧,如果一字一句地看,根本不可能翻得這么快,看來這家伙不識字。
旁邊的張仲景剛才一怒之下要燒書,不過幾秒之后她就后悔了,《傷寒雜病論》是她被關在地牢里那段曰子里苦心構思的,地牢里的曰子非常艱難,她就在自己的心里構思醫書,用這個方法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這部書在她的腦海里反復構思過無數遍。
她剛才是被氣到了,后來安靜的想了一會兒就明白了,并不是前人已經寫過一樣的書,而是張松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是被坑了。《傷寒雜病論》是她這輩子鉆研中醫的心血結晶,要是剛才她真的把它燒了,那一定會后悔終身的。
這個叫梁杰的副隊長幫她搶救下了《傷寒雜病論》,張仲景心中倒是有點感激之情,見梁杰向張松發難,張仲景就有點緊張了,這個小伙子別幫我不成,反倒被張松羞辱吧?
張仲景擔心地看著孫宇,她其實是一個善良的好女人,不然也不會去鉆研中醫了,靠她的武將技治病救人就行,之所以鉆研中醫,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成為醫生,一起來治病救人。她和華佗不一樣,華佗想的是靠一已之力治遍天下人,但張仲景卻想傳醫書于世,造出更多的醫生來。
可憐張仲景被韓玄迫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在地牢里關了幾年,變得有點敏感,容易受傷,但說到底,她的本姓是善良的,這時就拼命地替孫宇擔心起來。
圍觀人眾中最不擔心的就是軟妹子了,她對孫宇有盲目的信任,何況她早就知道孫宇有一個武將技叫“速記”,這個武將技還是她和他之間相識的紐帶,軟妹子怎么可能忘記?想到“速記”,軟妹子的心中甜甜的,柔情無限地看著孫宇。
這時孫宇已經用非常快的速度翻完了《仇國論》,他剛剛把書卷合上,急躁的川妹子就忍不住開口嘲笑道:“梁杰,你看得懂么?我看你翻得極快,就像在翻一本畫冊一般,不會是不識字,所以翻著玩吧。”
孫宇聽了這話,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我翻得快,是因為這書沒什么看頭,你說是這你們西蜀的譙周所作?笑話,這分明是我們公孫家少主孫斗,于出生三十天之后信手涂鴉之作。”
孫宇這話一出,旁觀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你這家伙說話好不靠譜,居然說這書是一個嬰兒涂鴉出來的,這明顯是報復剛才張松說《傷寒雜病論》是西蜀三歲小孩也能背誦。
張松大怒道:“梁杰,你這低賤的男人怎么在說話?你要是不為你說的話負責,我一定要你家主公給我個交待。”
孫宇冷笑道:“我當然能負責,少主涂鴉出這篇《仇國論》的時候,小人正好在旁邊看到,當時就背了下來,你不相信的話,我現在背給你聽。”
孫宇頓了一頓,拿腔拿調,抑揚頓挫地背誦道:“因余之國小,而肇建之國大,并爭于世而為仇敵。因余之國有高賢卿者,問于伏愚子曰:‘今國事未定,上下勞心,往古之事,能以弱勝強者,其術何如’伏愚子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恒多慢,處小有憂者恒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勾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
這一路背來,毫無停頓,就像早就背熟了一樣,張松大吃一驚,連退三步,差點站立不穩:不會吧,這家伙真的背出來了?難道孫斗真的三十天就能涂鴉出這樣的文章?呃…不對,我他媽的傻叉了,他分明是過目不忘,就和剛才我對付《傷寒雜病論》用的方法一樣。
張松的川妹子辣椒脾氣頓時發作了,好小子,你能背得了《仇國論》,那是因為《仇國論》比較短,用的文字也不夠晦澀,我再弄個復雜的出來。
張松大叫道:“小子,你給我等著,我蜀國有一篇巨著,是諫議大夫杜瓊所作的《韓詩章句》,這部書太長了,我沒揣在懷里,但是我的包裹里面帶著,你等我去取來。”
這部《韓詩章句》就很厲害了,它全長多達十余萬字,又長又深,想要過目不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張松自己都不能把它全部記住。這次出使西蜀,路途漫漫,她就帶了幾卷《韓詩章句》在路上看,沒想到現在可以派上用場。
孫宇有持無恐地揮了揮手道:“快去取來,我聽到《韓詩章句》這個名字就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多半又是我家少主曾經涂鴉過的,你拿來我一看就知道了。”
傻鳥土鱉,你就等著出丑吧。張松心中暗想:十余萬字的巨著,我不信你這男人也能過目不忘,一會兒把你羞辱個夠。
張松撒開腳丫子就跑去驛館取書了,留下議事廳里幾個女人閑得無聊。
張仲景見孫宇幫她出了口氣,心中有點感激,于是靠上前福了一福,低聲道:“謝梁隊長援手之德。”
“不用謝我,小事一樁。”孫宇見張仲景現在恢復了健康,表情也比剛剛從地牢里出來時平和多了,忍不住想試試和她說話,爭取她為公孫家出力,于是試探著問道:“姑娘有點面生…以前我沒見過。”
孫宇這一問是有點名堂的,如果張仲景愿意表明身份,就可以借著這個問題答道:“我就是張仲景…”這么一來,就說明她已經愿意接受公孫軍了。
可惜事情并沒有這樣發展,張仲景低下頭道:“小女子名叫阿景,是趙云將軍新收的侍女…”
呃,看來還是對我們有提防,不肯說出真名。孫宇也不急,心靈的創傷要慢慢醫治。
孫宇壓低聲道:“姑娘手上怎么有張仲景大夫的醫書?”
張仲景答道:“小女子出生于一個大夫家族,家母自幼好醫術,于是我就跟著學了一些,后來家破人亡,小女子就流落出來當了一個侍女。前些天偶遇張仲景大夫,她見我心向醫術,就賜了我這本書。”
孫宇哦了一聲,也不點破,笑道:“咱們白馬義從經常受傷,以后還盼阿景姑娘出手救治。”
張仲景點了點頭,她在地牢中關了幾年,已經有點嫉世憤俗,對手握生殺大權的官員深惡痛絕,充滿了戒心,不過面前這個梁杰只是一個副隊長,還不具備生殺予奪的能力,對這樣的小人物,張仲景的戒心比較低,倒是生出了和孫宇交個朋友的想法。
人嘛,終究是種群居動物,再孤僻的人也需要朋友的。
兩人在這里試探著聊了幾句,只見議事廳門口人影一閃,張松環抱著幾大卷書沖了進來,大叫道:“我把《韓詩章句》拿來了,梁杰小子,你來看看。”
孫宇對著張仲景點了點頭,戴著頭盔的腦袋向下一點,看起來頗有些滑稽,不過張仲景卻從這個簡單的動作中感到了善意,她對著孫宇微微一笑,伸嘴向著張松的方向努了努,叫他快過去。
同時她又有點擔心地看著張松抱來的那一大堆書…這也太多了吧?要全部背下來,那得什么樣的記憶力才行啊?
可惜…孫宇背書不是靠記憶力,而是靠nm01的存貯功能,這是科學的力量!太科學的東西,對這個不科學的世界的妹子來說,根本無法理解。
孫宇坐到地上,將那一大堆書放在身邊,然后左右雙手拿翻開一卷,飛快地翻動,翻完之后,將兩卷書向旁邊一甩,又拿過兩卷,刷刷刷地接著翻。
張松一看他的動作,心中就開始叫苦,不是吧,這男人居然敢接招?而且…他左右雙手同時翻書,你這是一只眼睛看一本么?腦袋分成兩半記憶?有沒有這么夸張啊?
咳,這叫多任務處理功能,是后世任何一臺電腦都具備的基礎能力。
孫宇顧不得理會目瞪口呆的張松和驚訝得捂嘴的張仲景,他刷刷刷地就將所有的書全部翻完,然后站起身來,對著張松嘆道:“張松啊,我真為你們西蜀的人才感到痛心,剛才譙周抄襲了我家少主涂鴉的《仇國論》,我還沒和你計較,怎么你又拿出來一本抄襲書?”
孫宇伸手指著《韓章斷句》道:“這本書是我家少主孫斗,出生四十天的時候隨手涂鴉出來的,想不到杜瓊又把它抄了去,唉!還說什么西蜀人杰地靈,一群盜版狂…”
張松雙眼一瞪。
孫宇立即道:“瞪什么眼,你給我聽好,我現在就背給你聽。”
孫宇仰面朝天,渾身散發出一股王八之氣,然后用極快的語速背誦起來,他背得又快又好,嘩啦啦,哇呀呀,一瞬間就是幾千字過去,中間居然連一個錯字也沒有。
張松的臉色頓時就綠了,原來漂漂亮亮的一個川妹子,綠著一張臉真的挺可憐的。她大聲道:“你從前面背起,當然不容易錯,我來抽察…《韓章斷句》第五卷第七十二行,你從這里背起…”
孫宇哼哼一笑,果然從第五卷第七十二行背起,他語速如飛,一轉眼又背過去幾千字,張松自己都不記得這一段兒,趕緊翻開書卷來對照,結果還真的一字不差。
“過目不忘…真正的過目不忘。”張松呆成了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