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夕菡也抱病了,皇上過來看時,見夕菡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面色蒼白,仿佛又回到了在王府的時候。
“這是怎么回事?太醫呢?中宮殿的太醫呢?是陸志凌嗎?把他叫來!”蕭豫慍怒的四處走著。
“你瞎嚷嚷什么?”夕菡白他一眼,“我還沒死呢,這么大聲像什么話!”
蕭豫立刻放低了聲音,柔聲說道:“我也是擔心你,昨日見你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了?也不請太醫來?”
夕菡強撐著起來,咳了一陣,紅著臉微笑道:“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體內的寒毒…沒有你的至陽內功,總要發作幾下。”
蕭豫一愣,愧疚的說:“是我不好,太久沒有陪你了。”他抱住夕菡握著她冰涼的手,又說道:“好歹讓太醫開些補氣溢血的方子,就這樣病著怎么行呢?王春,去傳太醫。”
“不必了,”夕菡阻止王春,又向蕭豫說:“我讓陸太醫往雅嵐那兒去了,她昨日一直高燒不斷,連湯藥都進不去呢。”說完又長嘆一聲。
“有這么嚴重?朕怎么都不知道?”蕭豫驚異的說。
夕菡悠悠說道:“皇上自然是不知道的,有美人在懷,連汀蘭去請,皇上都不顧念你我的情分,不與相見呢。我也知道皇上為難…”
“什么?昨日汀蘭去請了嗎?”蕭豫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并不知道汀蘭去請,否則…我怎么會不去看望呢,我…我又怎么會不顧念我倆的情分。”
夕菡見他又氣又怒,慌忙說道:“是我說錯了,蕭大哥你不要激動,憐兒懷著孩子,你理應陪著她才是,后宮的事本應我來管理,不該煩擾你。”
蕭豫急道:“你昨日是去看了才病的嗎?我就說你不該在雪地里走,都是我不好!王春,傳旨!楚婕妤侍寵生嬌,為亂后宮。降為才人。”
王春答應了去傳口諭,回來時說:“才人聲稱不知如何觸怒龍顏,要見皇上呢。”
蕭豫厭惡道:“讓她去看看鄭芳林就知道了!”
楚憐兒當然知道鄭芳林的今日是拜自己所賜,但她也知道蕭豫并不清楚小產之事與自己有關,否則也不會只將為才人這么簡單了,這些都不重要,就算是才人,只要生下皇子之后還會晉升,現在看來,一定要和皇后為善才好。
今年的除夕分外冷清,鄭雅嵐雖有所好轉,但仍需調理,所以抱恙不參加宴會。夕菡也說身體不適,太后更加不愿意過來,宴會上只有寥寥幾人,蕭豫默默喝著悶酒。
宴會進行了一半,蕭豫就讓散了,仁霞跟著他,似乎要話要說。
“二姐有什么話就說吧,都是自家姐弟。”畢竟是一母所生,蕭豫對仁霞還是很客氣的。
“四弟,”仁霞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他,“我身在宮外,本不想過問宮中之事,只是你和母后,到底要僵持到什么時候呢?”
蕭豫苦笑了一下:“并不是我有意回避,只是母后還是不肯原諒我。”
仁霞也長嘆了一聲:“不管怎樣,畢竟是母子,只要四弟你能事事為母后著想,母后還是會原諒你的。”
蕭豫臉色一變,皺眉道:“事事都為母后著想?那朕置天下臣民于何地呢?”
“四弟…”仁霞愣在當場 “二姐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朕就不送了。”蕭豫頭也不回的往中宮走去。
雪還在下,王春撐著傘急急的跟在皇上身后,除夕的夜晚照例要在中宮度過,反正蕭豫也好久沒有陪著夕菡過一個完整的夜晚了。
夕菡正坐著吃餃子,雖然她不喜歡吃,但為了好彩頭,也勉強吃了幾個。蕭豫這就冒著雪來了,夕菡吃驚的說:“怎么這么早就來了?筵席散了嗎?”
蕭豫笑道:“我想你的緊,所以急著來見你。”
夕菡一口餃子噎在嘴里,連聲咳嗽著吐出來,笑道:“你可別膈應我,若是真想我,就不會夜夜在別人處度過,讓我相思成疾…”還沒說完,她連忙紅著臉低下頭去。
“呵呵,是嗎?原來稚兒這病是想我想的。”蕭豫拍手笑道。
“呸,又打趣我。”夕菡紅著臉啐道,汀蘭上前將食盒收了,汀芷捧茶給她漱口,夕菡脫了鞋襪躺到床上,四兒放下暖帳,眾人退了出去。
蕭豫坐到床邊,摩挲著夕菡的頸項,臉上洋溢著曖昧的笑:“這么早就上床了嗎?”說著也脫了衣服上去,如此一宿無話,不提。
初一早上皇上和皇后照例要接受百官朝賀,朝賀之后又一起用膳,夕菡特地留下陳光廷,笑著問他:“仁玉她還好嗎?她也有身孕了,真是件喜事呢。”
陳光廷恭敬的答道:“是,謝皇后娘娘關心,公主她很好,腹中的孩兒也很好。”
“那么…你好不好呢?”夕菡并無他意,只是看他的臉色似乎有些不佳的樣子。
“微臣…微臣也很好。”陳光廷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
“那就好。”夕菡微微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大年初三,萬壽節那天,帝后又要一起接受朝賀,然后舉行宴演,夕菡的臉上露出乏意,兩個孩子到是精神抖擻的看著下面的歌舞。
蕭豫心疼的說:“你身子剛好,要去休息一下嗎?”
夕菡略略點頭,把孩子交給一旁的乳母,歇息去了。
接下來的節目,是嬪妃們送上對皇上的祝福和禮物,劉靜怡首先奉上一段古琴奏演,隨即有四名穿著白色衣裙的宮女抬著一個大壽桃出現,開始翩翩起舞。蕭豫笑著問王春:“這是誰想出來的,難道是麻姑獻壽?”
王春笑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過,這壽桃里的可不是麻姑…”
蕭豫心中一動,笑道:“該不會是…”
只見壽桃忽然散開,從中飛出一女子,粉紅衣裙,頭戴面紗,女子躍到空中變換著各種動作,眾人紛紛發出驚嘆聲,女子落地后,腳尖點地,再次飛起,動作果然如行云流水,隨著琴聲舞動,婉若游龍,翩若驚鴻。女子兩手的緞帶飄舞著,時而散開時而聚攏,眾人全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如仙子般的舞者。
琴聲止,舞終。女子緩緩上前,走到玉階跪下,賀道:“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揭下面紗,正是夕菡。
眾人回轉心神,也一并跪下,山呼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豫激動的走下臺階,扶起夕菡,動情道:“這就是你要送朕的禮物嗎?真是太好了,太美了!”夕菡靜靜的淺笑,眼中流露無限情意。
帝后一起立在玉階上,對眾人說:“請起,宴會繼續。”于是,眾人又各自回位,歌舞繼續。
蕭豫緊緊握住夕菡的手,兩人一起回到座位上,相視一笑。蕭豫輕聲問道:“這舞叫什么名字?雖然遲了兩年,最終還是讓朕欣賞到了。”
夕菡心中有些酸澀,想到蕭翎,斯人已逝,看到這舞的第一人已經不在了,卻不讓悲傷表露,笑道:“此舞名叫鳳舞九天。”
蕭豫喜道:“果然契合。”
自從皇后在萬壽節時舞動天下,萬民紛紛傳揚,大街小巷都爭相傳教沈皇后的鳳舞九天,只是這本就是需要輕功來輔助的舞蹈,所以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會跳,就算會,也跳不出那韻味。直到夕菡百年之后,民間流傳著這位皇后的傳奇一生,說到此舞,有詩云:“鳳舞九天成絕響,無人再及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