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冬至

　　“你們今天去了哪兒，似乎興致很高的樣子。”浩清王問如煙，眼睛卻看著夕菡。

　　“我帶妹妹去景泰樓了，爺不是說那里的湯圓好吃嗎？妹妹自從來到王府之后就沒有出去過，這天又冷，乘著今天太陽好，帶她出去走走。”

　　浩清王點點頭：“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老悶在家里，沒病也悶出病來。”

　　“正是呢，爺這幾天還要去軍中嗎？”

　　“不去了，回來準備一下，好過冬至。”

　　“喲，可不是快冬至了嘛。妹妹還是頭一年在我們這兒過冬至呢。”如煙看向夕菡，果然見夕菡正發呆。

　　汀蘭輕輕推了推夕菡，夕菡忙回答道：“啊，是，冬至。”

　　“妹妹是累了吧？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如煙使個眼色。

　　夕菡會意，欠身道：“臣妾身體抱恙…”

　　浩清王揮手：“去吧。”

　　夕菡緩緩退出去，長舒了一口氣，回到自己房中，靜靜的出神。

　　冬至，節氣里的日子，算是比較隆重的。這一天朝中照例是放假的，軍隊也要休息，商戶歇業，邊塞關閉，通商停止，舉家團圓。北方照例是餃子，南方是赤豆飯，沈家原籍江南，雖因父親做官來到京城，到底還是改不了江南的習慣，所以冬至的時候常預備兩種主食，愛吃餃子的就吃餃子，不愛吃的就吃赤豆飯。夕菡素來不喜北方食物，所以常年都是用以江南主食，再備江南小菜。

　　可是自從來到王府之后，就很少再吃到江南小菜了，廚房偶爾有做，但不是經常。如煙知她吃不慣，責令廚房每隔兩三天就做一道江南的菜來，夕菡自然感激不盡。

　　“小姐，這是咱們第一次在外面過節呢。”汀芷看著夕菡發愣，說道。

　　“什么叫外面？這也算是小姐的家了，汀芷，你以后說話得小心點兒，雖然柳夫人照顧著，但畢竟她不是正主兒呀。”汀蘭提醒道。

　　“你說那個葉素婉啊？要是她來做主，王府豈不是要翻天了？行事一點沒有主子樣兒，就會在王爺面前伴巧裝乖。”汀芷嘟起嘴。

　　“住嘴，”夕菡看她一眼，“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你們以后不要再這樣說她了。”

　　“是。”兩人都答應了。

　　夕菡又想起那天在走廊里偶然聽到的談話，因她在床上躺的久了，便下床走走，汀蘭汀芷又都不在，只好一個人在走廊里坐會兒。恰好聽到葉素婉和紫奴的對話。

　　“紫奴，我真的好羨慕柳如煙，為什么表哥那么寵愛她呢？”素婉的聲音里滿是憂傷。

　　“王妃，她不過是個侍妾，您身份尊貴，怎么能羨慕這樣的人呢？她再怎么受寵，不過是個下等之人。”

　　“不，寵愛和身份是沒有關系的，如果能得到表哥的愛，就算讓我不當這個王妃，我也愿意。”素婉似乎哭了，聲音哽咽。“我做那么多事，無非是想得到表哥的注意，哪怕一點點，可是…可是…”

　　“王妃，您別哭呀，您一哭，我…我也想哭了。”紫奴的聲音也變了。

　　“其實，當初皇上指婚的時候，我既盼望著沈夕菡的到來，能奪了柳如煙的風頭，但又怕王爺因此再被她吸引了去。我…我真是…紫奴，你說，愛一個人就真的這么痛苦嗎？”

　　“我…我不知道。”

　　兩人漸漸的走遠了，夕菡心下百般感慨，愛一個人不辛苦，只要那人也對自己有意，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夠了。可是如果對方眼里根本沒有自己，無論自己做什么，他都無動于衷，那么，這樣的愛真的好辛苦，不如不愛。她這么想著，忽然有點同情葉素婉了，原來她是個被愛折磨的人，亦是個可憐之人呀！可是她不知道，也許如煙，比她更可憐呢？

　　快到冬至了，王府里開始忙碌起來，浩清王閑時在書房對一些賬目，如煙來給他送茶。

　　“送往宮中的食物禮品，都已備好了嗎？”浩清王停下手中的政務。歷來冬至的時候平民百姓要往親戚家送吃食，王室也不例外。

　　“是，爺放心吧，和往年一樣。另外送往葉府和沈府的食物禮品，也都已準備好了的。”

　　浩清王點點頭，忽然笑道：“你該不會因與夕菡相厚，便往沈府多送了東西吧？”

　　“瞧爺說的，我是那樣不知底里的人么？正妃的自然多些，側妃自然少些，但也不能太寒磣，這些我都是上了心的。爺要是不信我，大可以不交給我管。”如煙假裝賭氣。

　　浩清王一把把她摟在懷里，笑道：“哪里不信你，我就是信你，才把這王府交給你管的，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過是一句玩笑，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妾不敢，只有妾一個是孤家寡人，沒爹沒娘的。”如煙靠在浩清王懷里撒嬌。

　　“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要不把他接過來一塊兒過節？”

　　“他說他自己是閑云野鶴呢，誰愿意管他，再說也不合規矩。對了，祭祀用的一應物品也都備好了，爺只管放心。”

　　“你做事，我一向很放心。”浩清王微笑著說。

　　冬至很快就到了，這一天浩清王府的人都到齊了，夕菡第一次看到素婉的兒子蕭杰，剛剛六歲，如煙的兩個兒子，蕭寧八歲，蕭榮五歲。紫奴沒有子嗣。之所以之前沒有見過，因為王室的規矩，但凡妃子妾室生下孩子之后，不得親自養育，先有乳母養至五歲，再送入學堂，直到十六歲才能回到母親身邊。平時若不是重大節日，母子是不得見面的。素婉和如煙兩人都抑制不住興奮之情，一直把孩子帶在身邊。

　　蕭杰有些木訥，行事也有些畏縮。蕭寧是長子，可能因為生母比較受寵，所以并不因身份而顯得卑下，但也不過分張揚。蕭榮長的十分活潑可愛，眼睛很大，夕菡一看便喜歡上了這個孩子。

　　祭祀完畢之后，眾人準備用膳。主席上坐著浩清王，兩邊分別是素婉和夕菡，夕菡旁邊是如煙，再旁邊是紫奴，三個孩子依次坐在素婉旁邊。

　　夕菡看著端上來的一盤一盤胖嘟嘟的餃子，實在沒什么胃口，但這樣的情景，只能勉強吃幾口。

　　“側妃的老家，是江南吧？”浩清王忽然發問了。

　　夕菡嚇了一跳，弄清他是在和自己說話之后回答：“是。”

　　“江南的習俗，冬至這一天要吃赤豆飯嗎？”

　　夕菡遲疑了一下，仍回答：“是。”

　　浩清王便不再說話，夕菡有點不明所以，卻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汀蘭端來一個精致的青瓷小碗放在夕菡面前，夕菡一驚：“赤豆飯？”她愣了半晌，看向如煙，但如煙也是一臉的驚愣。

　　“給我也來一碗吧。”浩清王的聲音。

　　所有人都驚異的看著他，夕菡有點不知所措。

　　如煙笑了起來：“這飯紅艷艷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也給我來一碗吧，也用這樣的青瓷小碗啊！”

　　蕭榮也叫了起來：“娘，我也要吃。”另外兩個孩子雖然沒有說話，但用羨慕的好奇的目光盯著夕菡手里的青瓷碗，赤豆飯。

　　“給孩子們都盛一碗吧，素婉，你要嗎？”浩清王看著素婉。

　　素婉有點吃驚，連忙說道：“不，不用了，多謝爺的好意，不過我吃不慣，還是餃子好。”她邊說邊笑著。

　　廚房一共送來五碗，大家吃著，孩子們都說好吃，又香又糯。夕菡微笑著看著他們，也夾了餃子來吃。

　　這頓飯總算是吃的平平安安，看似其樂融融，卻不知眾人心中又多了幾分心思，夕菡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原本想安安靜靜的在王府里過日子，卻不想，今天的這一頓飯，似乎要改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