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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第一閑人

  廣后的陽米灼熱而刺眼,與溫辦升到了最高,人站在屋甲,注快就會汗流浹背。

  書房里架著一臺電風扇,正在使勁的吹著風,幾名短衣短褲的仆人正汗流浹背的收拾著書房,麻利的整理著書桌,擦拭著文房四寶,就連那本就干干凈凈的檀木屏風也被一名仆人拿著絲帕擦來擦去。

  這時,那臺英國造座鐘敲響了鐘錘,已經是下午兩點整了。

  聽到鐘聲,仆人們加快了速度,在兩分鐘之內收拾完畢,然后就在書房門口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這書香人家,講究的就是一個行止有矩。

  幾分鐘后,一名管家走進了書房。背著手將書桌和屏風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后揮了揮手,將那幾名仆人支走了,而聳家本人則在書桌邊站直了。也是垂手而立,面朝房門,雙眼凝視前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在管家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塊匾,上頭寫著四個大字“第一閑人”

  又過了幾分鐘,門口人影一晃,張寒走進了這間書房,自從當了民國副總統,他的作息就很有規律,每日下午午財之后總要在書房里坐坐。但是多數時候都沒有公務可做,清閑的很,實際上,墻上掛的那塊匾上的“第一閑人”就是他的手筆。

  這座院子是張塞在京的宮所,雖然是副總統,可是作為一個。“閑人”他的這座寓所卻也并不惹眼,不過就是座深宅大院,只是衛士較多而已。

  “老爺,午休可好?”

  看見張塞進來,管家急忙迎上幾步,按照規矩向老爺問安,并將放在門后的那臺電風扇往書桌邊挪了挪。

  “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老爺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張寥揮了揮手,管家識趣的退出了書房,但沒走遠,就在旁邊的回廊欄桿上坐了下去,面朝書房方向。

  支走了管家,張塞嘆了口氣,在書桌邊落座,從一摞文件中挑了幾件出來。不緊不慢的翻閱起來。

  作為民國副總統,張寥雖然沒有什么實權,不過并不是絲毫不過問政務。現在農林部的水利工作實際上就是由張副總統指導的,從前清時候起。張塞就開始關注水利事業,只不過當年清廷根本就無暇顧及水利工作,張寥也就只能是紙上談兵,現在,民國政府全權委托張副總統主持全國水利工作,這既可以看作是對他的信任。但同時也未必不是那位總統先生的陽謀之一,或許他是想讓張副總統被政務分去一部分精力。那樣的話,國民同盟就無暇關注更多的政治斗爭問題了。

  張塞不僅是民國的副總統,更是國會唯一反對派國民同盟的黨魁,地位尊崇,在國會議員們中間也頗有號召力,這樣一個人物主持全國水利建設。確實算是明智的選擇,當然。這也離不開中樞的支持,尤其是資金和技術上的支持,沒有資金,那黃河堤防、長江堤防就無從談起,沒有技術,就靠一位狀元實業家忙前忙后,只怕也是在做無用功。

  現在,中樞決定在黃河上游修建一座大型水庫,這是一個集蓄洪、發電、灌溉、排沙為一體的大型水利工程。前段時間,測繪工作已經全部完成,美國工程專家設計的大擔圖紙也已通過了重工業部的審查,現在就差一個拍板定奪的人了,雖然總統先生早就明確了完成這個。大型水利工程的決心,但是作為必要的程序。這個施工計劃還是轉到了農林部。并隨后轉到了張寒這里。

  張塞現在正在研究的就是這個工程計劃”說實在的,在他看來,這個工程確實非常宏偉,但同時也非常的冒險,因為到目前為止,黃河的全流域調查工作并沒有完成,在這個時候突擊上馬一座綜合型的水庫工程。確實有些突兀,其實張寥更傾向于小型水利工程,前兩年,重工業部和農林部已經聯手完成了幾座小型水電站工程,效益非常好,投資見效快,這甜頭讓人一嘗就忘不了,所以,雖然這份大型水庫建設計哉草案已經送來兩天了,可是張副總統現在仍未做出批示,他還在猶豫。因為這個工程耗費的資金太過驚人。建設周期也太長,而且到底集夠為黃河的防汛工作起到多大的幫助,這也是一個未知數。

  比起這個工程方案,張寒現在更關心中國與德國結盟的事情,作為反對中德結盟的中堅力量的領軍人物。張副總統這一次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與總統先生正面交鋒,這多少讓他有些感慨。

  好在總統先生似乎對于中德結盟之事也非常謹慎,雖然讓親信在國會里大造輿論,不過到底是沒有來硬的。這局勢到底會如何發展,誰的心里都沒有底,關鍵還是看那位強人總統的態度和做法。

  在此次中德結盟風波中,張寒又一次嘗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國會里那幫高級參議曾經信誓旦旦的向張副總統保證,在國會辯論中一定支持國民同盟的立場,可是事到臨頭,那幫高參立刻變了臉,楊王鵬、王占元、姜桂題、趙倜、阮忠樞,這些人都對中德結盟的倡議贊賞有加,張塞用腳趾頭都想得明白,這幫人恐怕是被那位總統先生給收買過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于國會議員們的夸張表演,張寥總覺得是刻意安排的,好求不有煮要演給別人看樣,再聯系到總統府侍從室牽任申必一杜國會里的舉動。這整件事恐怕都是那位總統先生的策劃,至于他的意圖到底是什么,卻是不好揣摩了。

  正當張寥琢磨著國會議員最近的奇怪表現的時候,管家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老爺。嚴范幕先生求見。”

  得知嚴修過來,張塞收斂心神,吩咐管家將嚴修請到書房相見。

  不多時,嚴修跟著管家進了書房,手里拿著一幅卷軸,從寬度來看。似乎是一幅畫。

  當年張寥與嚴修同在袁世凱幕下,雖然并未共事多久,不過兩人都走進士出身,有共同語言,現在兩人都在北京居住,這互相之間也是經常走動,以書畫自娛,嚴修甚至領了個通行證,可以很方便的進出總統府,當然,現在張寥是在需所之中,嚴修甚至不必接受衛兵的盤問。

  “季直兄。你可知,我手七拿的是誰的畫?”

  見了張寥的面,嚴修也沒客氣,將那幅卷軸畫往書桌上一擱,指著畫詢問張塞。

  “范蒜。我又不是街上的算命先生,你不將畫展開。我如何猜得出是那位方家的手筆呢?”

  “也好。先給你看看畫,不過題跋和落款可不能看,還有那首七言詩,也不許看。”

  嚴修笑了笑,將卷軸緩緩展開。卻是一幅水墨四竹圖,雖然他有言在先,可是張察還是忍不住看了眼那首題在畫頭的七言詩。

  “詩壇酒壘厭江湖,”

  張霧將那首七言詩念了一句。這讓嚴修有些哭笑不得。

  “季直兄,你這可就不地道了,看了這詩,不就等于看了落款了么?”

  張寥淡淡一笑,接過卷軸,將之完全展開,一看落款,果然不出所料,此畫正是“水竹郵人”所做。

  “水竹郵人”就是民國前任總統徐世昌,此人書法、國畫都很有造詣,而且與嚴修一樣,都走進士及第、翰林出身,再加上都曾入幕袁世凱府,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很密切。

  “這是徐菊人送給你的畫?范稱,你什么時候去了武漢?”

  張霧有些奇怪,徐世昌這兩年一直寄居漢口租界,經營紡織廠,嚴修則在北京主持教育事業,故而有此一問。

  “不是我去了武漢,是菊人兄來了北京。昨天才到的,本來他也想到貴府坐坐,看看老友,可是昨夜突然下起暴雨,結果就沒來成,本打算今日過來。可是又被一幫學生請了過去。只好另尋時間來見季直兄了。”

  “菊人兄到了北京?他來北京做什么?”

“聽說是為了仿織協會的事情,工商部打算請他做仿織協會的會  張寥恍然。點了點頭,將那幅畫仔細端詳一番。然后嘆了口氣。

  “菊人兄這首七言詩做得雖然工整,然而詩中卻透出一股遁世的氣息,他這個仿織協會的會長,恐怕是做不長久。”

  “季直兄果然厲害!不錯,此次趕來北京,菊人兄可不是來做會長的,他是來堅辭工商部美意的,本來他已拍過電報,可是工商部似乎沒有領悟他不是在謙虛,所以干脆親自過來一趟,跟工商部說個明白,他以后就打定主意做老百姓了,不做官了。”

  嚴修連連贊嘆,言語之間,對徐世昌的做法很是贊賞。

“范標。你錯了,這個仿織協會的會長只是一個名譽頭銜,算不上官。其實以我之見,菊人兄之所以不愿出山。恐怕還是對中樞不滿的緣故,我可聽說了,他對中樞倡導的那個“新文化運動。非常不  “那又如何?現在言論講究一個自由,中樞可以提倡新文化,自然別人也可以堅持舊文化,若是只許新文化不許舊文化,那與秦始皇當年的焚書坑儒又有何區別?”

  “我不與你爭論這些。你今天過來,不會只是為了向我炫耀這菊人兄的墨寶吧?”

  “自然不是。我這里有一封信,是美國領事的抗議信,前幾天中樞從清華園搶走了一批留學生。派去了德國公費留學,現在美國人惱火得很,他們不方便直接跟中樞抗議,于是便將抗議信遞給了我,可是看信上的內容。美國領事似乎又想把這封信的內容透露給總統,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干脆請副總統將信轉交給總統。”

  聽了嚴修的真正來意,張寥不由苦笑”亨道:“美國政客做事,怎么總是如此的拐彎抹角,莫非美國人天性如此?”

  嚴修搖頭道:“這與國民性無關,只與外交有關。依我之見,美國現在似乎也對中國與德國日益靠攏有所不滿,只是礙于中美商貿關系之密切,而不能正面阻豐罷了。”

  “在此。”

  嚴修將信遞了過去,不過沒等張塞將信孤取出。管家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來。

  “老爺。野村忠治郎先生求見。”

  “野村忠治郎?這今日本人過來做什么?”

  張寥略一遲疑,隨即吩咐管家將人帶過來,而嚴修顯然不打算在書房久留,于是急忙告辭,與管家一同離開了這位“第一閑人”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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