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榮縣、威遠三縣聯防,川南三府一廳統歸川南鎮轄,總司令的安排兼顧各方利益,眾人都很滿意,雖然在獨立師一事上爭執了一番,不過最后還是確立了軍事指揮上的從屬關系:和平時期,田振邦、王子驤、楊紹南、周鴻勛這四個實力派人物各干各的,互不統屬,戰爭時期,四人的部隊都歸入獨立師中,王、楊、周三人都擔任獨立師旅長,田振邦擔任師長,但對三人沒有直接指揮權,只能通過共和軍的參謀班子協調軍事行動,這個參謀班子就駐在川南鎮守使府。
見總司令的軍事安排已近尾聲,富順的這幫縉紳、鹽商終于找到機會關心一下鹽政改革的事情,于是由商會會長李桐垓挑頭,將這話題往鹽政上拉。
“總司令勤勉任事,實乃百姓幸事。此次鹽政改革,亦可見總司令為國為民之赤誠,富順闔城士民無不以總司令為楷模,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之心。”
現在總司令改革鹽政的決心已不可動搖,以前那些心存僥幸的鹽商也開始認真考慮入股鹽業托拉斯的事情,不過這組建股份公司不是件容易的事,僅是那股份的分配方案就足夠扯皮的,而且瞧總司令在鹽政善后會議上的意思,這個鹽業托拉斯一旦組建,不僅四川商人可以入股,就連外省的商人也能拿銀子入股,雖然這可以為總司令帶來更多軍費,但四川商人卻不愿別人來分潤鹽利。
拒絕總司令扶持四川鹽業發展的好意是行不通的,現在眾人的心思基本上集中在這個外省商人入股上,他們希望總司令將這個募股的范圍縮小一些只允許四川商人入股,或者由四川本地商會推薦商人入股,先扶持四川商人幾年,然后再將這個鹽業托拉斯擴大到全國。
不過這個建議難說得出口,畢竟總司令也是好意,所以這思來想去,李桐垓決定還是先拍拍總司令的馬屁后再找機會提出這個建議。
不過沒等總司令接過話,只聽廂房門外傳來口令,一名值班參謀跟著衛兵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幾張電報抄稿,徑直走到總司令跟前,立正敬禮之后,將那幾張電報抄稿呈了上去。
趙北接過報,仔細看了看,眉頭微微一皺,將電報抄稿傳給坐在身邊的總參謀長藍天蔚起身,背著手踱了幾步,走到縉紳們面前。
“諸位,這個鹽政改革的事情既然已經始,就不能半途而廢,事關川民利益,也關系到中國的前途,這鹽政的事情絕對不能馬虎。本來我是打算多呆幾天,親自主持鹽政善后會議的,但是現在看來,此事只能交給諸位辦理了,若有什么困難接給我拍電報,我給你們一個專用電報密碼本們直接跟總司令部轄下的督政處聯絡。”
“總司令的意思是?”
李桐愕然。扭頭看了眼藍天蔚手那幾張電報抄稿得總司令之所以改變主意。恐怕就是那幾封電報地緣故。
趙北道:“成都拍來急報我回去坐鎮。最近市面不太平。人心有些不穩。我要趕回去安定人心。明日就上船啟程。至于鹽政事務。就交給諸位了。本來。鹽政善后會議結束之后。我是想再組織一個四川桐油、豬鬃托拉斯地。壟斷這兩樣特產地價格和出口。但是現在看來。只能等到以后再說了。四川是天府之國。遍地都是寶。只可惜。滿清朝廷看不到這一點。就算是看到了。它也不可能利用這些資源。四川地開發。還是得依靠有遠見地革命者。
趙北走到窗邊。推窗戶。卻見夜空中黑沉沉一片。連星星都看不見幾顆。
他轉回身。沖著在座眾人拱了拱手。說道:“蒙諸位款待。趙某很是榮幸。今日與諸位縉紳老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會。趙某俗務纏身。確實沒有多少機會到處走動。諸位以后若是有空。不妨到武漢去逛逛。我給諸位每人留一張特殊名片。拿著這張名片。諸位可以直接跟我見面。到時候我做東。請諸位品嘗一下武漢地特色小吃。”
眾人急忙起身答禮。又是一番客套。雖然未必人人都有心思去武漢品嘗什么小吃。可是總司令地這張特殊名片卻是誰也不愿放棄地。這總司令若是以后得了天下。這些名片可就是那傳說中地“丹書鐵券”了。縱然不能免死。至少可以直接跟總司令說上話。
當下眾人打定心思,這名片拿回去,就叫人裝在錦盒里,藏進地窖,免得將來與總司令失去聯絡。
衛隊長田勁夫拿出一只小銅盒,取了些名片,先在背后寫上接受人的姓名,然后再登記,一絲不芶,走到田振邦跟前時,小聲說道:“田鎮守使,看來咱們拜把子的事情只能另選個時間了。”
田振邦忙說道:“這個好辦,我馬上叫人布置,今晚你們總不會上船吧?咱們也不講究那么多了,搓土為香,向天盟誓,換了黃帖之后,咱們就是兄弟伙了!”
趁著田姓兄弟伙說悄悄話的工夫,趙北已帶著藍天蔚、傅華封、周道剛離開了廂房,衛隊集合的口令也同時響了起來。
眾人隨船帶過來了不少戰馬,此次赴宴都是騎馬,趁著衛兵們去牽馬的工夫,趙北與送行的眾人一一握手道別,眾人自然也少不了送些孝敬,總司令也都照單全收,只是將這些銀票、支票全都變成了“革命經費”,說好了,將來革命成功,少不了要給眾人發些勛章,算是對他們資助革命事業的報答。
一眾縉紳一直將總司令送出半里多地,這才折返。
前導騎兵在前頭警戒,其他人遠遠跟在后頭,與趙北、藍天蔚等軍事主官刻意拉開一段距離以便他們討論機密事務。
“楊度他們走得倒是挺快。”藍天蔚苦笑。
趙北冷哼道:“這位四川宣慰使還真把自己當成欽差了,一到成都就遍邀社會名流,召集成都議員開會,難道他想高升一步,做四川都督不成?”
“或許是奉了總統府的命令。”藍天蔚揣測道。
田勁夫沒看過電報,有些奇怪,于是問道:“楊度他們這么快就到成都了?前幾天的電報上他們不是說打算走陸路么?走陸路可沒這么快。”
“怎么不快?現在川南清軍已降道基本上暢通了,除了一些強盜、水匪之外,這一路之上倒也沒什么好擔心的。楊度這個人啊識是有一些的,膽量也有一些,現在放棄陸路,直接走水路,他這心思可是叫人得琢磨琢磨了。”
“這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司令這是欺負你不在成都啊。干脆,咱們黑了他。耽誤了鹽政改革,那就是死罪!”田勁夫提起 用另一只手做了個手勢,那意思是干掉楊度。
看見田勁夫的手勢,藍天蔚戲謔道:“義仁啊,你平時不是挺看不起那些江湖人物的做派么?怎么,現在你也打算把江湖上的那一套把戲拿過來用了?”
“同志啊住氣,楊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咱們要是跟他來硬的,那就是欺負人了,而且也太抬舉他了。另外我急著趕回成都,可不是因為楊度趕回成都坐鎮,是去處理川漢路款虧空案的善后事宜在法官、律師都趕到成都了,特別法庭馬上就組建可不能被人排擠出去,這‘川西都督府’的較量已到尾聲,咱們可不能功虧一簣。”
趙北也是淡淡一笑,頓了頓,又說道:“再說了,人家楊先生是來送禮的,咱們伸手不打笑臉人啊,除了他自己帶來的禮物之外,袁大總統也送了件禮物呢,那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皮祅。”
“現在可是夏天,送皮祅?袁世凱送錯禮了吧?”田勁夫愕然道。
“送錯禮?或許是。不過,也許人家另有深意呢?”
趙北意味深長的一嘆,馬輕輕一拍,胯下這匹白馬立刻撩起四蹄,將田勁夫甩開老遠。
“跟上!后頭跟上!”
衛隊長急忙追上,并大聲吆喝。
夜幕下,這支隊伍漸漸遠去,將那獅子遠的甩在了后頭。
獅子山離富順城本就沒有多遠,十鐘后,總司令的隊伍就開到了城下,田勁夫去叫人開門,趙北則站在城門外,與那四位川南的地頭蛇握手道別。
總司的防區劃分讓這四個實力派人物都很滿意,他們都急切的想拉著部隊趕到各自防區,所以也沒敢耽擱,總司令點頭之后,四人便各自帶領馬,踏上征程。
和那幫興高采烈武夫相比,文人傅華封卻很是失落,他原本以為總司令能主持此次鹽政善后會議,起碼也會命他留下主持會議,畢竟他干過鹽法道,但是直到剛才離開獅子山,總司令也沒有任何表示,這讓傅華封很是委屈。
所以,在回司令部的路上,傅華封一路面如死灰,全然沒有留意總司令是什么時候吩咐后頭的隊伍跟上的,也沒有留意那城門是什么時候打開的,只是失魂落魄的跟著前頭的隊伍往城里走。
“傅先生,到地方了,再走就又出城了。”
聽見田勁夫的聲音,傅華封這才回過神,定睛一瞧,卻發現那縣衙已被甩在身后十多步,于是撥轉馬頭,又朝回走,到了衙門口跳下馬,向正一臉古怪的田勁夫搖頭說道:“南行之前,總司令就讓我學騎馬,可是我這騎術太差,勒不住馬啊。”
“勒不住馬?怕是心不在焉吧?”
田勁夫揶揄了一下,抬手向縣衙正堂方向一指,說道:“剛才總司令進去之前說了一聲,等傅先生回過神后,就請你去正堂,總司令有話跟你說。”
“哦?總司令這樣說的?”
“這可是總司令的軍令,我敢假傳軍令么?”
傅華封急忙整了整衣帽,跟著田勁夫走進衙門,繞過照壁向前一望,那衙門正堂上燈火通明,光亮下人影晃動,有人站著,有人跪著。
傅華封趕到正堂,見趙北端坐于上,張國平侍立一邊,藍天蔚、周道剛站在堂下,看著那幾個跪在堂下的人。
一共八個人犯,除了那兩個私售軍械的奸商之外,那六個土司的手下也是老老實實的跪著,而且所有人都是傷痕累累,顯然很吃了些苦刑。
此時,趙北正看著面前的訊問筆錄,跪著的一名奸商也正在向總司令供述他的洋槍來源。
“總司令慧眼如炬,小人實在不敢隱瞞絲毫,這些販與川邊土司的洋槍都是外國洋商兜售過來的,他們的船上都掛著洋旗,還有洋人鏢師隨船護送,自不擔心沿途截查,而且每次夾帶的洋槍數量不多,少則幾桿,多則十數桿,藏在洋布、洋紗里,如果不開箱檢查是查不出來夾帶的那些洋槍的。這些洋商將洋槍走私到富順,存于小人商號地窖之中,一桿舊洋槍,小人從洋商那里買入時每桿不過數十、上百鷹洋,小人找到買主轉手賣出后,每桿洋槍售價可漲至二百鷹洋以上。小人被如此厚利蒙蔽,這才走上歧途,再加上此次革命軍興,‘趙屠’抗拒革命,抗拒共和,小人以為賣洋槍給那些‘趙屠’的對頭便是幫助革命軍,是以才敢繼續賣洋槍給土司。”
見那奸商羅羅嗦嗦,一把鼻涕一把淚,傅華封不知道這案子什么時候才審得完,于是便退到角落,耐心的等待,至于田勁夫,則走到總司令身邊,耳語幾句,總司令這才抬起頭向傅華封望了一眼。
趙北將目光從傅華封那邊收回后,又盯了那奸商幾眼,說道:“你倒是挺會狡辯,賣洋槍給土司,你拿什么保證他們不會用這些洋槍打革命軍?我問你,那些向你們兜售洋槍的都是那些國家的商人?”
“各國都有,英國、美國商人賣得洋槍較新,日本、俄國商人賣得洋槍較舊,不少洋槍都是從戰場上撿的,打不了幾槍就廢了,土司們也沒少對此抱怨,而且那些洋槍子彈也很有些年頭,許多都打不響,拿這種槍彈,是絕對打不過革命軍的。”
“夠了!你不必東扯西拉。”
趙北一拍驚堂木,收起訊問筆錄,向站在身邊的張國平說道:“張國平,將這些人犯都帶下去,先關在縣獄里,回成都的時候將他們一起帶回去,在成都公審,這罪名也是現成的,一個是‘拐賣人口’,一個是‘私售軍械’。”
“是!”
張國平立正敬禮,指揮警士將這些人犯押了下去。
“秀豪,看來咱們討論的那個‘水上警備隊’必須立即著手組建了。”
見總司令又提起水上警備隊的事,藍天蔚提醒道:“組建水上警備隊并不困難,難的是如何攔截那些掛著洋旗的船只,假洋船倒也罷了,真洋船都在各國領事館注冊過的,如果因為走私而被咱們扣下,那就是外交糾紛了,現在列強在長江里可是擁有自由航行權的。”
“所以啊,咱們革命軍人才必須與他們斗智斗力,這第一步是先組建水上警備隊,萬丈高樓還平地起呢,不能因為現在困難很多就退縮啊,或許再過幾年就是咱們重整河山的時候了,到時候水上警備隊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藍天蔚沒再堅持,帶著幾個衛兵離開了縣衙,和周道剛一起趕去第一師師部,為總司令返回成都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