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倫是個成熟男人,自然深諳情事。
可他聽到巧珍幾乎大膽的表白,居然一時也愣住了。
沈氏治下頗嚴,最容不得丫鬟做出這等逾矩之事。
這個巧珍,膽子倒是不小…
到底該訓斥幾句,抑或是當做沒聽見?
陸文倫一時有些躊躇。
巧珍倒是機靈的很,說完這一句之后立刻老老實實的退后了一步,低著頭說道:“老爺,夫人一定等的急了,奴婢這就在前面領路。”
說完,便抬腳先行。
陸文倫啞然失笑,將剛才的那個小小插曲拋到了腦后。
男人的虛榮心作祟,他也沒覺得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愛招惹美貌丫鬟,可是對年輕少女的愛慕卻也不覺得反感,反而隱隱的有種自得和驕傲。
巧珍心里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一路上再不敢多話。總之,今日投石問路的效果算是達到了。先稍稍透露出自己的愛慕之情,日后再慢慢圖謀才是上策。
她要的不是一夕風流,所以,不能過于急躁落了下乘…
錦繡不敢動彈,待巧珍和陸文倫走遠了之后才悄然的出了園子。想了想,便繞到了另一條路上回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的時候,陸文倫已經和沈氏對坐著吃起了晚飯。巧珍滿臉含笑的在一邊伺候著。
沈氏心情正好,哪里還顧得上詢問錦繡為何會遲歸的問題。
錦繡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托詞,見眼下這情形,反而不適合再提起了,便笑著站到了一邊。
巧珍容光煥發,笑盈盈的站在陸文倫身邊伺候,一會兒斟酒一會兒布菜。非常的殷勤。
沈氏似是已經習慣了巧珍這等行為,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異常。
錦繡心中有數,自然的留意起了巧珍的一舉一動來。
不得不說,巧珍確實是個出眾的女孩子。她個頭高挑,身材窈窕有致,容貌不算頂美,可自有股少女的青春和嬌媚。尤其是眼角眉梢隱含的溫柔,更增添了幾分魅力。
而且,巧珍頗懂得討人歡心,時時刻刻留意著陸文倫的臉色。陸文倫朝哪一盤菜多看一眼。巧珍便立刻夾了菜到碗中。酒杯里的酒從未空過,伺候的極為周到細致。
當著沈氏的面,巧珍也不敢過分表露出異樣的心思來。說話更是非常的小心。不過。她的眼睛看著陸文倫時悄然流露出了些許柔媚。
不知道陸文倫此刻究竟是個什么感受…
錦繡頗有興味的猜測起了陸文倫的心思。
陸文倫嘴角一直噙著微笑的模樣,似乎并不反感。甚至還若有若無的多看了巧珍兩眼。看來,陸文倫心情頗為愉悅呢!
沈氏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說起了三小姐嫁妝的事情:“老爺,妾身考慮了幾日。打算將陪嫁的田地都換做上等的水田。還有,添置些貴重的古董物件給云容做嫁妝。至于衣物首飾,妾身已經吩咐岳嬤嬤朱嬤嬤找人上門來訂制一些。”
當日陸文倫提出的幾點,沈氏算是全部都照辦了。
對沈氏來說,已經算是罕見的低頭了。
陸文倫心里暢快,臉上露出了笑容。語氣甚是溫和:“辛苦你了。”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沈氏心里深處的委屈頓時冒了出來,她明知道此刻不該說什么刺耳的話。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妾身不覺得辛苦。只要老爺能體諒妾身的為難之處就行了。”
陸文倫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接了一句:“你的辛苦,我一直都記在心里的。”
本來和睦融洽的氣氛因為這兩句話變的有些微妙起來。
錦繡不由得暗暗嘆息,沈氏無疑是個很合格的當家主母。論起處理家事管理下人都是一等一的拿手。可怎么到了男女情事上就這么遲鈍僵硬呢?好不容易有了和好的跡象,說幾句軟話就是了。偏偏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
吃力不討好。便是沈氏這樣了。
男人誰不喜歡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二姨娘也好,五姨娘也罷。都是其中翹楚。就連脾氣最沖動的四姨娘都懂得在陸文倫面前做朵解語花。
沈氏強硬的脾氣在陸文倫面前也沒收斂多少,難怪最不得陸文倫的歡心呢!
巧珍大著膽子打圓場:“老爺,奴婢斗膽說一句,陸府上上下下這么多口人,衣食住行都由夫人一理。換了別人,一定沒夫人做的周到呢!就連老夫人也常贊我們夫人最是精明能干的。”
一抬出老夫人這尊大神,沈氏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笑著瞄了巧珍一眼。明知道巧珍是在說好聽話哄自己,沈氏依然覺得很受用。
陸文倫笑了起來,打趣道:“夫人,你身邊的丫鬟一個比一個機靈,一個比一個忠心,讓我都覺得眼熱了。”
沈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巧珍大大出了次風頭,心里異常的高興,不掩得意的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穩穩的站在沈氏身后,依舊那么平靜自若。
巧珍心里冷哼了一聲,錦繡倒是沉得住氣。哼,指不定心里怎么嫉妒她的風光呢!
沈氏向來喜歡錦繡值夜,可今晚巧珍表現出色勞苦功高,便很自然的吩咐巧珍留下來值夜了。
巧珍心知這是沈氏寵愛的標志之一,很是歡喜的應了。這次,卻是連一個驕傲的眼神都沒時間給錦繡了。她得忙著去伺候老爺夫人更衣呢!
錦繡見屋子里沒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事情了,便悄然退了出來。
錦蓮快步跟了上來,嘴里嘟噥道:“小人得志!”說的自然是巧珍。
錦繡啞然失笑,可不是么?巧珍活脫脫的就是小人得志的模樣。難得的占了上風,估摸著巧珍接下來幾日走路都得抬頭挺胸的呢!
錦繡料的不錯,經此一事之后,巧珍果然抖擻了起來。
沈氏本就待巧珍不薄,再加上巧珍此次表現出色,愈發的器重巧珍。已然隱隱有了和錦繡平分秋色的架勢。
若說一點感覺沒有,那是不可能的。錦繡也覺得有些憋屈。轉念一想,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此刻巧珍表現的越高調,日后說不定跌的越慘。這么想著,錦繡的心情便平復了不少。
錦繡從頭至尾都沒打算過將巧珍那日說的話告訴沈氏。
畢竟是偷聽來的對話,若是直言相告,沈氏不見得就信了。說不定還會認為她是出于嫉妒才會惡言挑撥。再說了,就算沈氏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也不可能因為一句話就定了巧珍的罪。
還不如冷眼旁觀,任由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說不定哪一日就會自動的爆發出來,到時候巧珍落的什么下場都與人無尤。
當日的如夢事件給了錦繡極其深刻的教訓,她早下定決心日后不管發生什么樣的事情也絕不會再做出“告密”的行為來。
所以,錦繡選擇了將此事放到了心底深處,就連在錦蓮面前也未曾透露。
巧珍倒是做賊心虛,趁著沈氏還在屋子里用早飯之際來套問錦繡:“錦繡,那天晚上夫人命你去尋我,怎的我從頭到尾都沒見到你?”
錦繡泰然自若的將想好的理由奉了上去:“我以為你到二姨娘的院子里去找老爺了,便到了那里去找。沒曾想撲了個空,待我到門口的時候,又沒見著你。估摸著就這么走岔了。”
巧珍見錦繡說的極為自然沒有一絲異常,心里的那絲疑慮才悄然的散開了些。
看來,錦繡定是沒有聽到她說過的那些話了。不然早該稟報給夫人知曉了,對著她也該露出些許口風來,絕不會像眼前這般鎮靜的。
這么想著,巧珍總算偷偷的松了口氣。
錦繡微笑著欣賞巧珍的臉色,故做不解的問道:“巧珍姐,好端端的,你怎的想起問我這個來了?莫非是那天傍晚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沒、沒有,什么事情也沒有。”巧珍快速的否認,不自覺的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我不過是說夫人請老爺過去,老爺當時就跟著來了。什么也沒多說。”
此地無銀三百兩!
錦繡笑著揶揄道:“好了好了,這么緊張做什么,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我又沒多問什么。”
巧珍深覺這個話題危險,連忙扯了開去:“不說這個了。對了,今日夫人讓岳嬤嬤喊了幾家布鋪子的老板上門,說是打算給三小姐挑些合適的衣料。春夏秋冬四季的布料都得備上呢!”
錦繡很配合的轉移話題,就此討論了幾句。
她們兩個作為沈氏的得力助手,此事都有參與陪同的權利。估摸著又得忙上一整天。
閑話沒說幾句,沈氏便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巧珍忙搶先一步迎了過去,笑著說道:“夫人,岳嬤嬤已經在廳子里候著了。”
錦繡瞄了殷勤的巧珍一眼,她倒是腿腳利索,就連這個都要爭搶。真是讓人無語了。
沈氏沒有留意兩大丫鬟之間的波濤暗涌,點點頭便進了偏廳里。
岳婆子笑著迎了過來,向沈氏匯報起了幾家布鋪子的具體情況來。
錦繡耳尖的聽到了“陳記布鋪”四個字,心里不由得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