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注目
這目光，卻是來自少奶奶許氏的。
許氏本就貌美，今日又刻意的裝扮了一番，妝容精致，更顯美艷。高高的發髻上攢了兩支金釵，上面綴了珍珠寶石，頭稍微一動，那金釵便顫巍巍的。雍容華貴，氣度不凡。在一桌子妯娌中尤為出眾。
許氏和妯娌幾個坐在一起，口中隨意的寒暄，目光卻一直在盯著錦繡。
錦繡一開始還故作沒留意，可這時間一長，就是想裝傻都不行。不管她退到哪里，許氏依然不屈不撓的看著她。
那打量怪獸一般的目光讓錦繡渾身都不自在。
許氏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做什么？
陸云霄坐在另外一桌，倒是沒像往日一般頻頻看過來。看來，這位風流少爺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既然無望得到錦繡，便不再做出那些讓人不快的舉動來。
錦繡對陸云霄的惡感總算少了一些，心想陸云霄也不是一無是處。
其實，今兒個倒是錦繡誤會了。
陸云霄在錦繡進來的一剎那就留意到錦繡了。
錦繡竭力低調，身上穿著顏色素凈的衣裳，頭上只攢了朵珠花，然后再無任何裝飾。在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各色女子中就如同一朵淡雅的小野花一般。本該一點都不起眼才是。
可是，很奇怪，他還是一眼就留意到了那個垂首斂容的身影。
陸云霄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么他總能在一堆丫鬟中一眼便看到錦繡呢？
他看了兩眼之后，就對上了二少爺的目光。
二少爺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和他對視了片刻。
陸云霄自然懂得二少爺那目光，那分明是在說“既已放棄，何必惦記”？
他只得狠狠心的將目光收了回來。強迫自己不多看錦繡一眼。心里反復默念著：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長的還算可以罷了，又不是什么絕頂美人兒，性子也不是最討喜的，何必念念不忘。他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
在經過數十次的自我安慰之后，陸云霄總算是克制住了。
錦繡怎也沒想到，今天晚上的騷擾目光會來自少奶奶許氏。那目光說不上善意，也算不上惡意，就是那種令人不安的居高臨下的審視，讓錦繡心里有些發毛。
說真的。她沒法子理解許氏的做法和想法。
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相比，許氏極為寬容大度，無疑是賢良淑德的正室的典范。可是。賢惠到替丈夫找通房納小妾的地步，總讓錦繡覺得有些虛假。
哪有女子一點嫉妒之心都沒有的？
就算是得容忍丈夫的花心風流，心里也一定是難過的吧！許氏當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這般豁達么？
錦繡不予置評，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再往后縮了一點點，盡力避開許氏的目光。
熬了片刻之后。許氏總算打量的差不多了，目光收斂了不少，和身邊的人輕聲聊起天來。
許氏身邊的少婦是長房庶子陸云奕的妻子，林氏。
林氏容貌遠不及許氏，不過，也是京城望族之女。也是個庶出的。嫁給了庶子陸云奕做正室。她一直留意著許氏的動靜，此刻見許氏收回了目光，不由得笑著調侃道：“大嫂。你剛才在看誰呢？”
林氏明明知道許氏看的是誰，卻故作不知。
許氏也知道林氏在明知故問，笑著應道：“你猜猜我看的是誰？”
林氏掩嘴一笑，揶揄道：“我哪里知道大嫂的心思。不過，依我看。約莫是在打量那個叫錦繡的丫頭吧！”
這些日子，錦繡的大名不僅是在丫鬟中傳了個遍。就是陸家的主子們也都知道了這個人物。
陸云霄看中哪一個丫鬟不稀奇，可能驚動許氏出馬要人的，尚數首次。更不用說老夫人居然也親自開了金口。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到了最后，陸云霄臨時更改了主意。這可讓大家伙兒百思不得其解了。到了嘴邊的美人兒哪有輕易放棄的道理，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蹺？
林氏也不過十七八歲，好奇心重的很，早想著探聽一番。今日難得和許氏坐在一起，當然不愿意放過這個好機會。
許氏淡淡一笑：“你猜的沒錯，我正是在看錦繡那丫頭。”
她想看一看，錦繡究竟有何魅力，能將陸云霄迷的神魂顛倒。
這兩日，陸云霄連出去游玩喝酒都興致缺缺，更沒有興致理睬身邊的小妾和通房。居然連續兩晚留宿在她的屋子里。
這可是極為罕見的事情，當年新婚的時候也曾有過。不過這幾年，陸云霄一個月在她的屋子里留宿三四晚已經算是不錯。很久沒有這般親近她了。
令人難以啟齒的是，陸云霄雖然睡在她的身邊，可是卻老老實實的一夜睡到天亮。
許氏高興之余，心里又隱隱的覺得難堪。偏偏這等閨房之事，不好對任何人提起。因此，許氏的郁悶也只能都放在心里。
今晚夫妻兩個雙雙赴宴，許氏一直在留意著陸云霄的動靜。待見到陸云霄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落在沈氏的旁邊時，許氏的手指甲將掌心都掐疼了。
后來，陸云霄的目光收回來了。可許氏，卻一直默默的打量著不遠處的錦繡。
平心而論，錦繡確實長的很好。不過是十五六歲的青蔥年齡，那股水靈和秀美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愣是將周圍的一干丫鬟都比的相形失色。
少奶奶們小姐們當然是美麗出眾耀眼的，個個穿著精美的衣裳，化著得體的妝容，戴著昂貴的首飾，硬是將各人都襯托出三分貴氣。
相形之下，錦繡穿的實在是樸素之極，簡直可以用暗淡無光來形容。偏偏這樣樸素的穿戴絲毫無損錦繡的美麗出眾，更顯出三分麗質天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便也不過如此了。
此刻的許氏，心里轉的念頭無人知曉。她居然在深深遺憾陸云霄的放棄。
再美再好的女子，若是得到了手，時間久了，也就看的淡然了。
錦繡再脫俗再美又能如何，只要在陸云霄身邊待上個三年兩載，陸云霄寵上一陣子，就不會放在心上了。許氏甚至可以斷定，以她的手段，可以將錦繡牢牢的壓制住不得翻身。
最最可惱的就是求而未得。
男子的劣根性就在于，永遠覺得得不到的那一個才是最好的。
陸云霄沒能得到錦繡，那么錦繡對陸云霄而言，就成了最最美好的定格的畫面。就算是許氏，也沒法子將陸云霄心底的那抹身影抹掉。
許氏的手在寬大的袖子里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臉上卻保持著得體的笑容，繼續和林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林氏打量了錦繡幾眼，然后笑著說道：“那丫頭長的確實不錯，不過，也算不得天仙美人兒。有大嫂這等美人兒在，哪里還能顯出她來。”
林氏拍馬屁順溜之極，許氏很是受用，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不少：“你成日里拿我開心，我這年齡了，哪里能和年輕少女相比。”
林氏見許氏心情不錯，便趁機探問：“大嫂，大伯怎的將到了手邊的美人兒又拱手讓回去了？”
許氏笑容微微一頓，若無其事的解釋道：“還不是擔心惹了二嬸娘不高興？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嬸娘的性子，若是真的討了她的心腹丫鬟過來，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不定怎么生氣呢！”
這是許氏和陸云霄一致對外的說辭。
陸云霄不肯說出二少爺那晚究竟對他說了什么，許氏也能猜出兩分。也不挑破，索性就按著陸云霄的口徑解釋此事。
林氏哪里肯信，若有所指的笑道：“大伯一開始便打了人家丫鬟的主意，偏偏到最后一刻才開始顧忌二嬸娘的心思，著實奇怪呢！”
許氏的反應也很妙，既不多解釋，也不反駁，只是微笑扯開話題。
林氏努力了幾次，見許氏依然不肯接茬，只得無奈的放棄，順著許氏的話題閑聊起來。
這一廂閑聊的熱鬧，那一邊沈氏更是熱鬧的不得了。
老夫人看看大少爺，又看看二少爺，怎么看都覺得滿意，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
陸家的家風很正，比起那些盡出些吃喝玩樂公子哥兒的人家來，陸家的子孫都算是正派有出息的。陸文倫三兄弟，都走的是科舉一途。再有家族勢力的相助，都算混的不錯。
這一輩的兒郎中，陸云霄最為出色，論文采才干堪稱翹楚，就是慵懶貪玩了一些。暫時還沒成大器。
現在，二房的陸云龍和陸云啟都如此出息，也難怪老夫人如此高興了。
當年的陸文倫，在二十二歲那年中了進士，已經算是難能可貴。陸云啟今年不過十九，還未滿二十，便能有此等成就，日后前途無量，不容小覷啊！
莫說是庶子中無人能及，就算是嫡出的，也沒人能及得上。
老夫人頻頻夸贊二少爺，臉上盡是欣賞。
沈氏心里有些郁悶，不過，臉上的笑容可從未停過。今天晚上，她可是當之無愧的風光呢！比起兒子紛紛落第的三夫人，她的頭都可以昂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