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母子
錦繡扶著二姨娘進了屋子坐在椅子上。
錦繡第一次進二姨娘的屋子，心里其實很好奇，不過，卻沒敢四處張望：“二姨娘，若是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二姨娘對知情識趣的錦繡起了些好感，溫和的說道：“今日多謝你送我回來。”
錦繡笑著應道：“二姨娘這么說可就折煞了奴婢了，伺候主子是奴婢分內之事，當不得二姨娘如此道謝。”
二姨娘悲傷的心情早在一路上就平復了不少，如今回了自己熟悉的屋子里，更是有種安全感。因此情緒也很放松，居然有興致和錦繡聊了幾句。
錦繡小心應付了幾句之后，發現二姨娘性子確實隨和，說話沒有多少架子。
或許這跟二姨娘的丫鬟出身也有關系的。二姨娘對身邊的丫鬟總多了三分的寬容。
二姨娘借著說話，那些傷感和失落漸漸的散了些。她看著含笑的錦繡嘆道：“夫人身邊的丫鬟個個伶俐，這等調教手段我們都是遠遠不及啊！”
看看自己身邊的丫鬟，再看看沈氏身邊的丫鬟，由不得二姨娘不感慨。環顧身邊的丫鬟，有哪一個能及得上眼前的錦繡？
長相秀氣不說，還擅于察言觀色，該說話的時候伶牙俐齒，不該說話的時候嘴巴閉的緊緊地。不該過問的事情只當做沒看見。這等會看臉色行事的丫鬟讓二姨娘有了隱隱的好感。遙想起當年的自己來…
二姨娘微妙的變化錦繡都看在眼中，心里微微一動。
論起來，她如今是沈氏身邊的親信，理應事事都站在沈氏這一邊。不該和二姨娘過分親近才是。不過，她打從心眼里一直欽佩這位二姨娘。不僅是因為她的聰明，更因為她的隱忍。能在后院里屹立這么多年不倒，怎么可能會是凡人？
二少爺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錦繡和二姨娘相談甚歡的樣子。
二姨娘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憔悴，不過，總算沒有繼續落淚。
而錦繡，含著得體的微笑，微微傾著身子傾聽二姨娘說話，表情是那樣專注可愛。
這一霎那，二少爺心里掠過了莫名的喜悅。二姨娘對錦繡也很有好感呢…
二姨娘見兒子過來探望自己，心情陡然舒暢了不少，笑吟吟的喊道：“二少爺，你不在前面幫著招呼客人。怎的到我這兒來了？”
二少爺笑著走過來：“剛才你情緒如此激動，我心里委實放心不下。所以悄悄的和大哥說了聲，就過來了。待一小會兒再回去也沒關系的。”
錦繡感覺到二少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連忙上前行禮。
二少爺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笑著說道：“錦繡，你如今可真是講究規矩，隨時隨刻都不忘行禮。就我和二姨娘在這里，你這么拘謹做什么。”
這話里的意味深長錦繡當然能聽的出來。微笑著應道：“多謝二少爺體恤，不過，奴婢不能失了分寸。還請二少爺多多體諒。”
少爺就是少爺，丫鬟就是丫鬟，他們之間隔著好多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近在咫尺也仿佛遠在天邊。
即使伸出手就能夠到彼此。他和她也都不能這么做。
二姨娘不動聲色的將二少爺和錦繡的微妙互動看在眼底，暗自思忖起了二少爺和錦繡之間怎么會如此的熟悉。
自己的兒子什么個性，二姨娘最是清楚了。
二少爺一直刻苦努力。好學上進，一心想要出人頭地。讓她和大小姐三小姐都過上更好的日子。絕不像大少爺那般耽于兒女情長，就算到了十五六歲，也看不出對身邊的哪個丫鬟起了綺思。
素蕓到了二少爺身邊做了通房之后，二少爺對素蕓也是不冷不熱的。惹得素蕓回夫人面前側面的訴了幾句苦。沈氏在二姨娘面前敲打了幾句之后。二姨娘特地為此事喊了二少爺在屋子里談了心。
可不管她怎么問，二少爺就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說自己并不討厭素蕓。可也沒法子打心眼里喜歡就是了。
二姨娘嘆氣之余，只得勸了二少爺幾句。素蕓是沈氏賞賜過來的，代表著沈氏的顏面。若是太過冷落了，沈氏不免多心。二少爺的終身大事可都拿捏在沈氏的手心里，還是多多顧些顏面比較好。
二少爺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點了點頭。
后來，果然待素蕓好了些。待二少奶奶進門之后，二少爺更是好丈夫的典范，對二少奶奶好的沒話說。
二姨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對比起大少爺院子里的波瀾不斷，二少爺的潔身自好是多么的讓人稱道啊！
如今，二少奶奶進門也有大半年了，新婚的熱情稍稍減退，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相處還算比較和睦。二少奶奶本是比較驕縱任性的性子，虧得二少爺處處忍讓些，才得以平安度日。
二姨娘也曾不止一次的悄悄的在心底為兒子抱不平，論起相貌性情，二少爺配張婉柔綽綽有余。不過是因為張婉柔占了個“嫡出”的身份，兼有雄厚的娘家支撐著，因此二少爺處處憋屈忍讓。
二少爺心里究竟喜不喜歡張婉柔？
這個問題二姨娘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可想來想去也沒個結論。
若說不喜歡吧，二少爺對張婉柔一直尊敬有加，極少親近素蕓。更從沒對張婉柔的陪嫁丫鬟起過任何的非分之想。
可若說喜歡吧，似乎又少了那份少年人對感情的執著和熱烈…
如今，二姨娘卻從二少爺看著錦繡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蹊蹺來。
二少爺，分明是對錦繡有著不一般的情分呢…
二少爺和錦繡幾乎沒有過獨處的時候，偶爾見面，身邊總是有很多很多人。兩人交流的次數屈指可數少的可憐。所以，那份感情一直被悄悄的埋在心底不敢迸發出來。
可如今屋子里的外人只有二姨娘，二少爺在自己親娘的面前便沒有了這么多的顧忌，眼睛直盯著錦繡看。
錦繡想告退，可二少爺似乎瞧出了她的想法，笑著說道：“錦繡，我和二姨娘在這里說會兒話，請你替去泡壺茶來可好？”
主子開口了，不好也不行啊！
錦繡只得笑著應了，然后出了屋子，去替泡茶。
錦繡前腳出了屋子，二姨娘后腳就問出了聲：“二少爺，你和錦繡怎么會這么熟絡？”
二少爺不愿多說，那些美好的回憶是屬于他和錦繡的，就算是親娘，他也不想說出來讓她分享。
二姨娘卻不肯輕易放過，仍然追問。
二少爺只得敷衍的答道：“錦繡曾在書房外面掃地，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一些。”
二姨娘敏感的察覺出二少爺沒有完全說實話，笑了笑，便不再追問了。
有些事情，日后總會慢慢的浮出水面的，不必急在一時。
接著，娘兒倆個就聊起了周源。
二少爺對周源很是熟悉，畢竟都是揚州城里的貴族子弟，日常來往接觸不算少。因此笑著安慰二姨娘：“二姨娘，你放心好了。周源為人忠厚，脾氣甚好，云香嫁給了他，不會受一丁點閑氣的。”
二姨娘點了點頭，喟然嘆息：“老爺也在我面前說過多次，可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但愿云香和你日子都過的好，我這做娘的，心里也就安慰了。”
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二姨娘的口中才敢冒出“娘”這個字眼來。
二少爺很清楚二姨娘的心結是什么，低低的喚了一聲：“娘，你放心，日后我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二姨娘聽到二少爺這一聲“娘”，頓時熱淚盈眶。
二少爺低聲安慰了二姨娘幾句。
此時，錦繡正在苦惱著該到哪里去找茶具。
這院子里的丫鬟都跑了個精光，只余下錦媛在守門。不知茶具平日里都放在什么地方由誰保管的…
想來想去，也只好去問錦媛了。
錦媛明知道茶具放在哪里，卻故作不知，裝模作樣的搖頭說道：“真是對不住，平日里茶具都是由如琦姐保管著，我實在是不清楚呢！”
錦繡看著錦媛滴溜溜的眼珠，心里暗暗的哼了一聲。錦媛不討人喜歡的個性一點都沒變，明知道茶具在哪里，也不肯說。
錦繡索性按著平日里沈氏的習慣，徑自去了小廳子里找。不一會兒，就在紅木的柜子里找到了整套的茶具。
因為陸文倫最愛喝茶，也最講究茶具，因此沈氏那里的茶具都是最最名貴的。姨娘們院子里的茶具錦繡從未留意過，現在仔細看來，居然也很是精致漂亮。
雨過天青色的茶具一式是官窯出品，上面還印有淡淡的水紋，摸在手里，光滑細致。不知這一套茶具都多少銀子…
錦繡正忙碌著，如綺匆匆的跑了進來。
錦繡一喜，連忙喚道：“如琦姐。”
如琦連連自責：“我剛才光顧著看熱鬧去了，一轉眼，才發現二姨娘沒了蹤影，當時嚇的魂都沒了。找了好一會兒，才聽如詩告訴我，是你送了二姨娘回院子里來了。真是多謝你了。”
錦繡笑了笑，客套了幾句。然后就將泡茶的任務都讓給了如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