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巧
錦繡回過神來，歉意的一笑：“你說到哪兒了，真對不住，我剛才走神了。”
小路子臉頓時紅了一紅，連連擺手：“沒、沒說什么。”
錦繡見他結結巴巴的樣子頗為有趣，頓時笑了起來。
這一笑，將小路子的些許尷尬都笑跑了，也跟一起笑了起來。
走了一段路之后，開始到了揚州最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正值過年之際，來來往往的人極多，每間鋪子里都滿滿的人頭。過年的氣氛已經十足了。
錦繡深深的吸了口氣，渾身每個細胞都似膨脹開來。空氣中彌漫的是各種味道，甜膩膩的桂花糕味、香噴噴的糖炒栗子味、腥乎乎的羊肉味、還有漢子們的體味女子的脂粉味交織出奇怪的味道，那是實實在在的生活的味道。
不管如何，能活著都是那么的美好。
而她，要讓自己好好的在這里活下去。
錦繡瞇縫起眼，抬眼望天。
這個年代的太陽和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的并無不同，依然是那么的耀目刺眼熾熱。誰又能解釋得清楚她的這次人生是怎么回事。索性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吧，好好的向前過，好好的過接下來的日子。
小路子要去買東西，不能再朝前送錦繡了，一邊將包裹遞給錦繡一邊說道：“我得去買東西了，若是中午之前不買好東西的話我娘又要罵我了。”
錦繡微微一笑，方婆子的脾氣眾人皆知，哪個小丫鬟不曾被她罵過？看來方婆子對自家的兒子也沒溫柔到哪里去，
小路子忽然有些戀戀不舍起來，站在錦繡的身邊舍不得挪步。
錦繡取笑他：“你不是說有一堆東西要買嗎？還不快些去。”
小路子郝然一笑，正打算說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阿秀。你怎么在這里？”
小路子和錦繡一起往聲音處看去。
“順子哥，”錦繡有些意外又有些喜悅，在這舉目茫然都是陌生人的街道上忽然碰上了一個熟人，那種驚喜就別提了。
順子沒想到錦繡會是如此的熱情，心里頓時一喜。
以前的阿秀和他感情不錯，兩家住的很近，打小阿秀就愛跟在他后面跑東跑西，嘴里甜甜的喊著“順子哥哥”。可自打那次阿秀回家時見了他之后，他就發現阿秀變了很多。
那曾經熟悉的臉龐見到他后不是歡喜，流露出的卻是淡漠和防備。眼里的陌生和疏離讓他心里好生的失落。隱隱覺得似乎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后來，他聽說金大恒在家里要招些孩子去讀書，心里怦然一動。硬是和他爹在家里磨了幾天。終于爭取到了去金家讀書的機會。雖然家里的事情一樣不能落下，只能抽空去金大恒那兒讀書，他也有說不出的高興。
果然，多了和阿秀見面的機會。只可惜，阿秀見了他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連個笑容都很吝嗇。他送出自己精心準備的小籮筐的時候其實心里緊張的不得了，好怕被嫌棄拒絕。好在阿秀收下了…
沒有想到隔了兩個多月沒見，阿秀對他居然如此的熱情，順子的心頓時熱乎了起來。
“阿秀，你怎的從府里出來了？”順子滿臉笑容。
錦繡笑道：“嬤嬤給我們放了假，我回家過年來了。諾。包裹還在這兒呢！”順便把包裹在順子面前晃悠了一圈。
順子二話不說將錦繡手里的包裹接了過來，嘴里抱怨道：“要回家怎么也不說一聲，早些告訴我多好。我就去后門那兒接你了。也省得你拎著這么重的包裹到處跑了。”
兩人光顧著說話，很自然的將小路子晾在了一邊。小路子眼巴巴的看著人家說的熱鬧，想插嘴又沒機會，只好委屈的站在一旁等著――奇怪，他干嘛不趁機走了去買東西非要留在這兒呢？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錦繡的介紹。
小路子掩飾住被當成了背景的些許不快，故意咳了兩聲：“錦繡。這位是…”
錦繡連忙為兩人做了介紹：“小路子哥哥，這是我的鄰居順子哥。”又為順子介紹了小路子。
兩個半大少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很虛偽的露出了笑臉互相打了招呼。順便打量彼此。
在小路子的眼里，這個叫做順子的少年個頭比自己稍高一些，身子也很壯實，臉頰黝黑，愈發映襯的濃眉大眼，煞是有精神。身上的衣服半舊不新，還有兩個補丁。看來家境很是一般。
順子早瞄到了錦繡身邊的白皙少年，這時候終于有了機會正式的打量幾眼了。
白白凈凈偏文弱的長相，身上的衣服質地還算不錯但也不特別好，不可能是少爺之流，那就該是陸府里的小廝之類的人物了。不知道和錦繡怎的會這般熟悉，錦繡不是說過在府里要和小廝們保持距離的嗎？
錦繡笑著說道：“小路子哥哥是我們府里二少爺身邊的伴讀，平日里對我多有照顧。”小路子將胸膛挺了起來，帶著幾分神氣。
順子憨厚的一笑：“承蒙您照顧我阿秀妹子，阿秀為人老實厚道，日后還煩請您多多指點。”
錦繡有些訝異，順子這番話說的可圈可點，甚有禮貌，看來讀了幾個月書之后大有長進啊！
小路子寒暄了兩句之后沒有了理由再留下來，借口要去買東西就告辭了。
順子一把將包裹背到背上，笑著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錦繡邊走邊問：“你定是有事才到這邊來的吧，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成。”
順子執意要送她回家：“我沒什么事情，就是陪著我爹到這邊賣筐。剛才我爹讓我轉轉買些豬肉回家，我順路買一些正好送你回家去，不耽誤的。”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有些過分了。錦繡笑笑，隨著順子一起往前走。
順子常隨著他爹在這一帶擺攤子賣東西，和小販們都很熟絡，很快的找了個豬肉攤子割了幾斤豬肉拎在手里。
錦繡有心幫他拎著豬肉，順子堅決不肯：“你身上衣服干干凈凈的，別讓豬肉碰到你的衣裳。”
今年入冬后共發了兩身棉衣，顏色款式果然一致，沒有什么區別。錦繡身上穿的棉衣和上次回家時候一樣，質地一般。但是因為是新衣服，因此看起來還算好看。
錦繡嫌棄這棉衣臃腫難看，殊不知窮人家的孩子若能在寒冷的冬天穿上這樣一身嶄新的棉衣是件多么高興的事情。
在順子的眼中，穿著青色棉衣的錦繡小臉潔白透著紅潤，烏黑順溜的頭發梳成了可愛的雙丫髻，尤其是幾根彩色的發帶垂至耳際，別提多好看了。
正想著，就聽錦繡喃喃的抱怨起棉衣款式難看顏色也難看來。
順子失笑：“這顏色哪里難看了。”
要他說，應該是好看極了。這青色非常的純正，一般來說女子穿了不特別好看。可錦繡皮膚白皙，姿容秀麗，穿上這樣的顏色異常的協調好看。
錦繡白了順子一眼，心想還是別和男孩子討論這種問題了。
小丫鬟們背地里都曾議論過棉衣的問題，試想由制衣房統一的剪裁縫制出來的棉衣能好看到哪里去？而且，這種顏色只有低等丫鬟們才會穿，稍微講究些的都不肯穿這種顏色。紅黃藍綠紫什么顏色都比青色鮮亮。
據說只有做了二等丫鬟以后才有自由穿衣的權利，按季節領了布料自己縫制衫裙。還有些頗受主子喜歡的，每到過年過節時主子會賞賜些布料下來，質地更是好的不得了。
錦繡在書房外面掃了這么久的地，來來去去的丫鬟不知凡幾，素心素梅如琴如畫如夢如玉她們都穿的不錯。尤其是如玉如夢，都善于穿衣打扮。看的人真是眼饞――世上哪有不愛美的女子啊！
順子滿心歡喜的在前面領路，時不時的看錦繡一眼，心里漲滿了喜悅和開心。
錦繡還是第一次和順子單獨在一起聊天，沒有想象中的尷尬和冷場。順子說話熱情爽朗，而且和原來的錦繡極為熟悉，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來滔滔不絕。
錦繡索性做了聽眾，邊聽邊笑。
這可是了解錦繡過去的最佳時機，她邊聽邊在心里一點點的勾畫出原來的錦繡：天真、老實、單純、沒有心機、心地善良…咦？怎么覺得這些形容詞這么耳熟呢？
呵呵，想到了，這些不都是用來形容錦蓮的嘛！
難怪原來的錦繡會和錦蓮感情這么好，看來就是性格脾氣相投的緣故了。
走了半晌，村子遙遙在望。
錦繡通身舒暢，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
饒是順子人高力壯，拎著重重的包裹走了這么遠的路也開始冒汗了。
“順子哥，快到家了，包裹讓我自己來拎吧！”錦繡伸出手。
順子還待逞強，卻不提防錦繡從他的手中奪過了包裹，被那溫軟的小手一碰，順子的心里火燙燙的，很自然的松了手。
到了家門口，錦繡笑著和順子招手作別。
順子在原地呆呆的站了會兒，良久，臉上露出了絲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