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薩迦縣有若江寧的春節一般天寒地凍,只是沒有餃子。
颼颼的冷意順著腳趾腳跟就蔓延了上來,恨不得將人的四肢凍掉變成樹人才好。險峻的孤山總喜歡戴上一頂頂白色的帽子,以掩飾它綠色的本質。
河流的水量不小,融化的冰川水順著地勢或緩或急,偶爾還會在某個水潭打轉,訪親問友后方才離開。
顛簸的吉普車有若瘋狂的野牛,上下移動的距離比水平移動的距離還要長,只讓人五臟移位。
副駕駛座上的中校抓著椅背,很不好意思的回頭喊:“高原的公路多保養難,年年修年年壞,就成了這個鬼樣子。”
“沒事兒,挺舒服的。”陳易的腦袋露在冷風中,卻覺得涼快非常。他身上隨時都裹著神力,寒暑不侵只是平常。
陳業就不行了,裹著綠色的軍大衣瑟瑟發抖,像是個剛剛被臨幸的小丫鬟。
吉普轉過一個大彎,猛的一顛,霎時間展現出自由飛翔的姿態,在“轟隆”落地之前,陳業“哇”的一聲,終于將稀黃各色的半固體給噴射了出來,猶如一輛噴氣式吉普。
陳易哈哈大笑,幫忙拍脊背,順便遞給他一瓶精力回復藥水說:“漱漱口。”
3級的精力回復藥水,低階法師都挺稀罕的,用來漱口自然效果突出。
陳業用了一半,喝掉了剩下的一半,覺得精神好些了,才緊緊抓著車門嘆道:“真要辛苦死我了,比跑部委還累。”
陳易笑著又給了他一瓶,道:“沒有你跑部委的辛苦,就沒有如今坐車的痛苦。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感情我是白跑了半個月。”陳業累的瞇上了眼睛。
“我這是感謝你的說法。”陳易哈哈一笑,又遞給他一瓶精力回復藥水。
薩迦縣內的薩迦主寺,每年的7月都會舉行規模宏大的金剛節,乃是薩迦派最重要的節日,雖然沒有全國或全藏范圍的慶典人數多,但要湊個二三十萬信眾,卻不算個難事。
要不是陳業從國家宗教事務局弄來了好幾份文件,又幫忙跑了藏區的關系,的確沒有今天的薩迦縣之行。哪怕是現在這輛認識路的顛簸吉普車,也是通過陳業的老爹,也就是陳易的大伯陳國亮的關系才得到的。
如果陳易親自開著猛禽來的話,受苦受累有多沒少。
又是一串彎道,翻山后,中校終于輕松下來,笑道:“快到了,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薩迦縣的地盤了,縣城最近可熱鬧呢。”
“軍民共建的大車都出去了吧?”
“500輛,一周前就全出去了,整日的在下面區縣里拉人,你們真敢借。”中校頓了一下后,道:“上面點名表揚了我們,說是雙擁的典型,就是要求太宗教化了,所有沒給錦旗。”
陳業喘著氣,好奇的問:“什么要求太宗教化?”
中校看了陳易一眼,道:“陳易先生對上車的人做了限定。大概就是,愿意在金剛節上跪拜一天的人,或者愿意焚燒香油火燭的人,才能免費乘車,其他人只有在方便的時候,才能坐車。”
“這要求…”陳業瞥了陳易一眼,著實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做。
跪拜和焚燒火燭,自然是為了讓信仰變的虔誠一點。
陳易笑著擺手,繞過了這個問題。
沒多久,吉普車停在了薩迦縣最大的郵政局門前。后面坐著騎士的大巴橫了過來熄火。
30名來自西大陸的斗技騎士,捂著鼻子從車上跑下來,司機的速度還要快一些,臉都是綠色的。
“怎么…”陳業問了一半,就聞到了劇烈的嘔吐味,隨后也接著吐了起來。
最后一名斗技騎士搖搖擺擺的走下車,腳步都是虛浮的。那樣兒可憐的像是被大象一夜七次了似的。
“神廟騎士還暈車!”陳易簡直不能置信的攔住了一名騎士。
被問到的騎士也極不好意思,用通用語說:“銀森皮是有些問題,他不管坐什么東西都會這樣…”
“騎戍獸也會?”
“騎戍獸慢點沒事,騎飛行獸是升空就倒。”
“那打仗呢?”
“步戰。”
家族不幸,騎士勾著頭走了。
陳易嘖嘖了兩聲,望著好像單腳駱駝跳舞似的銀森皮,心想:這位要是真的成了神術騎士,不知選擇“行動自由”,會不會依舊嘔吐自由。
不過,有如此大的缺陷,依然入選120名騎士中,說明這名騎士是有某些方面突出的,說不定真能脫穎而出。
身為神術騎士,陳易清楚的知道。神術并非是無所不能的,它主要是突出了人某一個方面的能力,而任何強有力的特長用的好,都能產生超越性的效果。
兩分鐘后,銀森皮拱起來的背平復了,陳業聞著味兒還在痛快的吐。
“漱漱口吧。”陳易又遞了精力回復藥水給銀森皮。
“謝謝主上。”騎士勉強說了一句話,一口氣就將瓶子給倒空了。不似陳業,他可知道這是好東西,盡管不怎么認識,卻舍不得漱口。
這會子功夫,郵政局的工作人員也跑了出來,排頭穿著本地少見的西裝和風衣,一邊用袖子捂住鼻子一邊問:“這是怎么了?”
中校軍官主動上前,笑道:“不好意思,有兄弟水土不服,吐了。”
“吐了。”他伸著脖子看了看,自己的嗓子眼也不舒服了起來:“哎呀,算了,里面有水,坐回兒吧,路上不好走吧。我是本地郵政局的局長,叫我老安就行了。”
“多謝您了,我們在外面歇一下,要去寺里呢。”
“好好。”局長也不是非要請人進去,說笑了兩句后就回去了。
陳業喘著氣,覺得腳下的虛浮去了,攏著手道:“藏區果然民風好,做郵政局的都客客氣氣的,過陣兒,咱們借點家伙什,給人家把門口清理了。”
中校叼了顆煙,劃著火道:“清理是該清理,就是別太信民風這個東西。”
“怎么?”
“他們是看我們軍車來著。”陳易插了一句。
“就是這個理。”中校舒服的吐出煙圈,道:“搞宗教的都不信,不信我黨,嘿嘿…總而言之,不愛黨就是不愛國。”
他說的話,陳業和陳易都是不能說的。
陳業裝傻笑了兩聲,道:“一個郵政局長,管它愛國不愛國,這地方也忒偏了。”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呢。”陳易拖了他一把,道:“我們現在主寺的廣場,你留在縣里還是一起去?”
“你去吧,拿好文件,給我來根煙。”陳業半坐在吉普車上,和中校聊了起來。
“銀森勇留下,其他人跟我走。”陳易背上挎包,一聲招呼,30名斗技騎士就排好了隊,在眾人各種矚目中前進。
西大陸來的人,盡是些五大三粗的壯實靈長類,看起來比周遭人都寬了兩圈,自然吸引眼球,騎士們則用千奇百怪的笑容回應,他們是來獲得信仰和神力的,對于提供信仰的信民自然由衷感謝。
在寺外約定的地點,一名紅衣服的僧侶檢查了陳易帶來的宗教局文件,證明他的確是來公干后,才將騎士們領到側門。
向陳易再三叩拜后,30人全都藏在了主寺廣場的塔林中,他們已經看到了寺外的數十萬信眾,還有用一年時間三步一跪而來的虔誠藏民,算上游客和當地居民,薩迦寺內至少聚集了50萬人。
這意味著會有5個以上的信仰出籠。
如果每人得到一個“遵守誓言”的話,30名斗技騎士中,將誕生5名神術騎士。
六分之一的比例,在任何一個神廟都未曾聽說過。
不過,比起銀森冠、銀森勁等人的好運,第三批騎士的待遇就差多了,他們的沒有刷信仰的機會,是否能夠得到最高數量的信仰,只有憑借日常的積累了。就像是在西大陸那樣。
陳易只是給了他們一個不那么平等的平臺,讓他們能夠獲得比卓越者還要好的機會,去成為神術騎士。
“嗡嗡”的祝詞開始了。
因為國家宗教事務局的文件的關系,陳易以貴賓的身份安排在了主觀禮臺上。他的前后左右既有當地政府和藏區中央的官員,也有來自國內外的學者和商人,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兩封拿得出手的“介紹信”。不過,像是陳易這般年齡的觀禮者卻是沒有的,一些人在無聊中好奇的打量,但更多的人是漠不關心的查閱資料,或者互相說話。
陳易的時間金貴,因此早就準備了藏區的資料,邊看邊等儀式。
“小兄弟是從東南來的?做什么生意?”坐在陳易身邊的大叔突然開腔。
陳易合上文件夾,笑了一下道:“您怎么知道我是做生意?”
“當官講究按部就班,你這年紀是上不了主席臺的。”
“你是當官的吧。”
“哦?你怎么知道?”
“我認識你。”陳易灑然一笑,道:“你是新任的西藏黨委書記沈衛榮,過年的時候,我們見過面。”
一門心思要微服私訪的沈衛榮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