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自由,絕不意味著絕對的公平與正義,這是一個簡單而正確的廢話,因為自由和后面那兩個名詞本身就沒有什么順延的邏輯關系,可李匹夫老爺子將大叔對抗憲章光輝一事指向經年仇怨,而與自由無關,依然令許樂感到非常不愉快。
頸后那片能夠令他自在周游聯邦各地的偽裝芯片,已經伴隨了他很長的歲月,對他來說,這塊芯片和大叔教的方法等同于自由二字,哪怕后來與聯邦中央電腦有了那樣詭異的類友誼關系,依然如此。
“我不想討論芯片和狗鏈之間的關系,第一憲章多達七十萬字的限制條款,也不想提聯邦監控網絡對于一個星際政權的實際意義。”
“這個可以提一提。”許樂蹙著眉頭說道:“小的時候我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沒有答丅案。”
“你去過帝國。”李匹夫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一個星域遼闊,信息交流和武力傳遞速度有層級差異的太空政權,想要維系下去,如果沒有全方位的電子監控網絡,那么…就只有屠殺。”
許樂沉默。
“這個問題不要繼續。”老爺子咳了兩聲,干瘦的胸膛劇烈起伏,震的微乳溫泉水一陣蕩漾,“我想說的是那個男人的態度,一個擁有超越國家機器管制能力的人,試圖突破社會最底層的保障體系,他所追求的是無管制的自由…可怕的是,他擁有這種能力,那么誰會知道他會做些什么?”
“這依然是把推論放在大叔是個壞人的基礎上。”許樂搖著頭。
“人類誕生之始,沒有善惡好壞,所以,人隨時可能變得好或壞。”李匹夫漠然說道:“而對他來說,喬治卡林,突破憲章光輝…這些龐大的,讓我都感到心神震蕩不能安的復仇計劃…他居然都沒有心情貫徹始終,而是不負責任地玩幾年便扔掉。”
“他在聯邦里扮演了無數角色,結識了無數朋友,但他可曾在乎哪個?可有再朕系哪位?邰家上代那位溫和忠厚的男子,因為他的事情郁郁而終時,他可有回引看過他一眼?”
“這樣的人若還不是薄情冷酷,誰還配這四個字?”
“也正是這些,令我感到寒冷,甚至恐懼。”
“所以聯邦要通輯他,您要殺死他?”
“不,他是我的親兄弟,而且他在梨花大學結識了那位邰姓好友人,在沒有真正做出不可原諒之事前,聯邦政丅府沒有人會想到去對付他,哪怕后來查到他是喬治卡林力…
“至于憲章局有沒有追查他,我當年并不清楚內情。”
“還是那句話,若早知事態如此發展,當初我早應該親手殺了他。”
“后來究竟發生了井么?大叔為什么變成了頭號通緝犯?而且是機修師封余的身份?”
老爺子揮揮手,示意他繼續擦背的工作,低聲說道:“后面依然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這個故事很俗套的與一個女人有關。”
許樂將手中濕答答的毛巾擰成一條花,眉毛也擰成了一條花,不確定問道:“水兒的媽媽?”
“前面的細節我不清楚,因為發生在帝國,我也不知道當時在扮演機修師封余的他,是什么時候和她走到了一起。”
“她是老師最小的女兒,比我們都要小很多。我小時候去帝國的時候,她還沒有生,我甚至沒有見過她,只知道她后來成了帝國的皇后。”
“那一年,聯邦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開始進攻帝國本土,我也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夫人也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所有的戰備物資儲備的非常豐富,足以支撐一場全方域的戰爭。”
“總統先生和我們都堅信,這一場大戰就算不能攻下天京星,肯定也能把帝國白槿皇朝全部拖垮。”
“但當時的情報系統并沒有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帝國皇后私逃出宮,帶著一個婢女和一個嬰兒,隱居在帝國邊陲某顆星球上。”
“而那顆星球,正是聯邦軍事計劃里的重要戰略轉載基地目標。”
“許樂,你打過仗,應該知道戰場上一條鐵律。”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
“老師的小女兒,也就是那位帝國皇后,也是普通人,所以她也死了。”
“當時還是個小嬰兒的木子,也正處于戰火危險境地之中。”
“聯邦前線部隊,自認為已經控制大局,將最重要的一批戰略物資,運抵該邊陲星球。”
“就在這個時候,也許是為了替那位帝國皇后報仇,也許是為了趁亂救出木子,總之,他要做些什么。”
“聯邦中央電腦那時候正在暗中查他,憲章光輝已經把幾道觸角伸了過去,雖然他確實是個瘋狂的天才,但在那種情況下,也很難做什么。
“所以他真的發瘋了。
李匹夫的語調越來越冷漠。
聽著這些話,許樂的直眉越來越挑,說道:“女人死了,女兒馬上就要死,誰都會發瘋。”
李匹夫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一場物資儲備基地大爆炸,聯邦最精銳的機械化部隊,在這場爆炸中犧牲了七萬六千三百一十一人。”
“最后的官方報道,只承認了一萬傘人犧牲,但事實上,死了七萬六千三百一十一人。”
“至于喪失戰斗力的士兵,更是不計其數。”
“邰夫人命令晶礦朕合體盡全力籌備的七十四噸晶礦,在這場爆炸中全部毀滅。”
“聯邦部隊被迫撤回。”
“籌備了整整八年的戰爭,就此終結。”
“官方報道中說帝國無數士兵拿到了這個叛國賊提供的兵力布署,傾巢而出,所以聯邦部隊被迫撤回,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發瘋的結果。”
遙遠的異鄉星球,懷抱著私生女逃亡的帝國公主,峭煙彌漫的星球,雄心勃勃的聯邦鐵流,穿著一身舊軍裝漠然注視遠方的機修師,恐怖的大爆炸,千萬名至死惘然的戰士。
無數蒙著一層血色的畫面在許樂的眼前快速掠過,縱身處微燙的溫泉水池之中,依舊渾身寒冷,開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