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在法庭內響起時,許樂已經撞破落地窗,帶著漫天飛舞的玻璃碎片,正向建筑外的堅硬地面落下,鐵七師士兵們的子彈,將法庭審判臺和長椅轟成了無數碎片,在墻壁上留下無數深刻的痕跡,卻已經無法穿過墻壁擊中他正在高速調整姿態的身體。
法庭外圍負責安控的鐵七師部隊剛聽到槍聲時,許樂穿著特制軍靴的雙腳已經重重落在地面,他不像尋常的特種兵那樣向前翻滾以消減巨大的沖擊力,而是憑借腿部皮膚下強壯的肌肉纖維直接抵抗大地的反震。利用節約下來的零點幾秒鐘時間,他快速向前沖了二十幾米,那堵院墻近在眼前。
他右手緊握的朗格大火力手槍向著院墻四周快速開火,純機械構造的扳機裝置,在像鋼鐵彈簧般的食指摳動下,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沉下彈起,在極短暫的時間內高速擊發二十三次,完成了一次絕對可以寫進聯邦軍方教科書的手槍速射展示。
迸迸迸迸!暴烈的槍火密集噴吐,威力巨大的彈頭循著不同犀利的角度,準確地命中院墻四周鐵七師加強連的第一道防御線。墻上的復古紅磚接連碎裂,仿佛無中生有般多出無數深陷的彈洞,磚礫四濺中,這道防御線上的士兵紛紛濺血倒地,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射擊動作,甚至絕大部分的人還沒有回頭。
法庭外圍的部隊在這最開始瞬間的促不及防后,迅速做出高效的機動反應,他們是杜少卿的鐵七師,擁有尋常部隊難以想像的優秀軍事素養。
然而許樂此時恐怖的速度,卻比他們的反應更要迅捷,只不過一兩個呼吸間,第一線上的受傷士兵還在秋風中傾倒,他的身影已經躍過院墻,踏上草坪,向著拉比大道西側的那片密林奔去。
朗格大火力手槍彈匣里的二十四顆子彈全部射完,奔跑中的許樂右手一松,彈匣滑落腰側時,左肩上的H14改狙已經緊握在雙手之中,這個連貫的戰術動作一氣呵成,根本沒有對他的速度造成任何影響。
身軀內所有的力量都調動了起來,尤其是腿部的肌肉雙纖維高速的磨擦擠弄,伴著那份熟悉的顫抖酸澀感覺,為他提供了強大的力量和速度支撐,腳底的特制軍靴已經開始無法承受高速沖刺下人體與地面的作用力,表面封皮斑駁裂開,也許下一刻就將散體。
草坪上奔跑的許樂,如呼嘯的高速汽車,人體卻沒有什么空氣動力學的講究,直接暴烈地推動著開始顯得粘稠的空氣向身旁噴吐,帶動著草坪里的枯枯落葉和草根里的微干土壤蓬然炸起,看上去就像是他的身體直接帶起了一道煙塵。
院墻落在身后,草坪踩在腳下,密林近在眼前,鐵七師部隊前后三道防御線,直接被許樂憑借非人的速度直接貫穿一半,士兵們向著這個方向高速機動,如果從空中俯瞰此時的戰局,仿佛那個攜著煙塵狂奔的男人就像一個箭頭,硬生生把鐵七師部隊構筑的圓環防御拉成了一片三角區域。
凄厲的鳴嘯劃破草坪上的空氣,危險地響起,緊接著是更多尖利的槍聲響起,有子彈擦過奔跑中的許樂小腿,深深地射入微干的泥土之中。
前方即是密林,看上去并不遠,然而鐵七師的第二三道防線已經快速集結,開始用猛烈的火力封鎖這片草坪。四面八方的密集槍聲驟然響起的那一瞬間,雙手抱槍低頭狂奔中的許樂,馬上辯認出部隊使用的槍械,尤其是那些沉悶膛擊聲所代表的大火力中程硬狙,可以輕松地把自己的腰部轟斷。
高速奔跑中,微涼宜人的秋曰空氣變成漸凝的冰河,撲打在臉上,許樂瞇起了眼睛,但不是因為惱人的秋風擾了視野,而只是面臨著最大危險時的習慣動作,眼簾間明亮異常,仿佛密林上方吊著的太陽。
密林之前,許樂右腳重重地蹬到草坪上,因為干燥而堅硬的草地驟然變形深陷,右腳套著的軍靴終于無法承受這股最后的巨大力量直接碎掉,就連小腿上的加厚運動褲都被瞬間暴脹的腿部肌肉直接崩爛,嘶啦聲中綻開幾道裂縫!
借著腳底傳來的巨大反震力,在這一刻許樂飛了起來,身體在空中畫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升騰。
幾顆子彈危險地擦著他的腳底掠過,如果他的趨避動作被對方捕捉到痕跡,或者說速度比當下慢百分之二十,那這幾顆子彈肯定會準確地命中他的身體。
密林被密集的彈雨劃割的片片碎裂,在紅紅的落曰照耀下四處飛舞,在這幅戰場上驟然展現寧靜美麗的背景畫面前,許樂在空中強行扭轉身體,向著密林高速倒退,手中的H14改狙猛烈開火!
在這瞬間,他在滿天碎葉間倒退,手中的槍械噴吐著艷麗的火,仿佛時間和大地的重力失去了作用,一切事物的運轉都變得緩慢起來,只能聽到變形拉長的聲音沉悶與清脆交雜,在草坪與密林間回蕩,無數冰冷的金屬彈殼,從槍械旁噴吐而出,緩慢地向地面落下。
許樂在空中倒退飛掠大概持續了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就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在無法站穩借力的草坪空中,他完成了舉槍瞄準,尋找目標,摳動扳機的動作,真正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動作他連續完成了六次,向鐵七師防線上的射擊點發動了六次精準的射擊!
如果說先前沖出法庭時的手槍速射,可以完美地寫進聯邦軍方的教科書,那么許樂此時展現出來的后躍狙擊連射技巧,則完全是普通軍人無法學習的模板,因為沒有人能夠擁有他這樣強大的力量和恐怖的神經反應速度。
噗!噗!噗!噗!噗!噗!
法庭周邊,六個完全不在同一片區域的射擊點遭受了許樂的精確打擊,經過改裝后的H14狙完美地適應了這種恐怖的射速,大口徑子彈無情地穿透臨時工事,擊中鐵七師反應最快的幾名精銳射手。
密集的槍聲驟然稀疏,然而正在下墜途中的許樂卻依舊雙眼微瞇,目光明亮逼人,左手按下腰帶上的備用彈匣啟合鍵,低聲說道:“我要死了。”
落到草坪之上,即便進入密林之中,依然還是在鐵七師二三道防線之間的區域,最近處的那幾名精銳射手已經倒在血泊之中,遠處卻有更多的士兵。
鐵七師部隊的軍事素養不容質疑,他們絕對不會盲目的發起沖鋒,而是會選擇利用臨時工事和地形,以及真正大火力槍械,將許樂逼入絕境。
許樂雖然有一雙機修師敏銳的雙眼,在帝國突破之后視力更勝以往,可依然無法捕捉到四周所有的死角,看到每一個危險的敵人,不可能憑借一把H14狙改,就在硝煙落葉間將對方壓制或者說清除,因為他終究不是無所不能的造物主。
只有無所不知,才能無所不能。
雙腳重重地落地草坪上,許樂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快速錯步向林間退去,雙手穩定地將H14改端在眼前,瞄準著自己能夠看清楚的對方射擊點,毫不吝惜地連續摳動扳機,將彈匣里的子彈噴吐一空。
草坪對面,密林兩側甚至是后方,剛剛停歇瞬間的槍聲再次密集猛烈的響了起來,許樂瘦削的臉頰上閃過一絲暴戾的情緒,憤怒地吼叫道:“我要死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許樂在最危險的時刻,還要對著空無一人的草地空氣發出憤怒的喊叫,難道說你對落曰說自己要死了,你便不會死?
H14改狙沒有發出空擊異響,許樂卻清楚地知道彈匣已經射空,左手閃電般取出備用彈匣,右手拇指用力一扳退出空彈匣,以幾乎肉眼無法看清楚地速度完成了換彈匣的動作。
喀的一聲脆響,彈匣準確地進入H14狙,隨著這個聲音,似乎某個開關開啟,他的頸后芯片處微微發熱,滿是落曰落葉不落的子彈畫面中,瞬間出現無數網格,還有無數懸掛著公民編號的精確人體成像。
無論是在射擊工事之中,還是藏在林木之后,無論是潛伏在草從深處,還是匿在法庭高處準備狙殺,鐵七師部隊所有士兵的方位準確地出現在他的視網膜上,甚至就連肉眼完全無法看到的身后景象,也以某種怪異的成像方式,進入他的眼簾,甚至他能夠看到這些目標的精確座標距離和無比細致的模擬人體構圖!
許樂對這些畫面并不陌生,當年在環山四州基金會大樓陷入絕境,在3320那片山林中被帝國部隊包圍,當生物死亡無比真切地靠近身體時,他便能夠看到這幅與現實世界截然不同,冰冷俯瞰四周,沒有硝煙鮮血,只有如同射擊游戲般味道的畫面。
覆蓋聯邦每寸土地的憲章網絡,利用無數顆軍事衛星和無處不在的監控系統,將這些畫面呈獻在他的眼前。
許樂的腦海中似乎響起了一聲幽幽的嘆息,他沒有理會,沉默舉槍向四周快速摳動扳機,不需要瞄準,不用遲疑。
因為從這一刻起,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