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地處S1北半球的聯邦調查局冬季訓練營地,窗外飄著大片的雪花,人們可以站在溫暖的室內欣賞到外界嚴寒而致的冰晶世界。
許樂被聯邦調查局傳喚調查僅僅過去一天,他捧著熱咖啡,卻已經有些看膩了那些冬雪,對方通過合法的程序暫時阻止他見律師,按道理在同步協調的國防部卻一直沒有露面,整個事情都透著一絲詭異。
那些正在被他調查的人,總有一天會察覺到某些動靜,他們肯定會做出激烈的還擊,但許樂沒有想到對方的還擊來的如此快,如此莫名,除非對方真正抓住自己最怕的東西,不然這場來自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只可能是一場笑話。
不過即便讓對方真的抓住自己最大的把柄,大概也不會令許樂太過吃驚,畢竟正如那位總四科主任講的那樣,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謊言,不要說封余和自己,就連聯邦中央電腦都做不到。更何況軍神老爺子和邰夫人早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這個所謂的秘密,總有一天會不再是秘密。
當年在東林時,那位戴墨鏡的萊克上校也見過自己的真實面目。
許樂望著窗外的白雪,瞇著眼睛想了很多很多,那時候他不知道有哪些人在鏡后觀察自己,但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他面臨的最大危機,但對于在帝國逃亡了一年的他來說,這種艱難實在不值一提。
所以當他看到多年未見的小強后,微微一怔便接受了當前的局面,微笑看著那張記憶中的青稚的臉,沒有說嗨,只說好久不見。
似乎還是那兩個在東林街上廝混的孤兒,一人曾去一人家里蹭飯,一人曾看另一人雨夜殺人,總之是曾經一起廝混過,只是簡單一句好久不見,仿佛中間小強并沒有去少管所住過一年,而許樂更沒有經過那些光怪陸離刺激非凡的人生。
可惜聯邦調查局不會給許樂任何感慨喟嘆的機會,總四科主任有些驚愕地看著這幅畫面,大抵連他自己怎樣都沒有想到,許樂居然就這樣認了某事。
“從聯邦英雄成為通緝犯,這樣的落差,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將那些遠自東林召喚來的人們送去休息,聯邦調查局總四科主任站在窗邊沉默了很長時間,點燃一根香煙顫巍巍地深吸幾口,扶著額頭,帶著無盡的滿足說道:“我只擔心聯邦的民眾一時間不能承受。”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許樂微瞇著眼睛,望著杯中殘冷的咖啡發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內容。
“你已經承認了。”總四科主任憤怒地沖到他的面前,大聲吼道:“你是東林孤兒許樂!而不是你偽造的那個身份!”
“我沒有承認過任何東西。”許樂望著他,平靜說道:“我就是我,我不明白你們這場可笑的調查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現在最需要的確實就是嘴硬。”總四科主任微微一怔后,用力解開被汗濕的領帶,喘息中混著笑聲說道:“不過希望法庭會相信你這可笑的說辭。”
距離憲章廣場不遠,有一條安靜的大街,青青綠草分鋪街畔,微微伏起的青丘那頭是灰白色的總統官邸,相對的一側則是一幢獨立的建筑,這幢建筑沒有專門的名稱,總統先生每次需要召集比較大的會議時,往往都會選擇在這幢建筑三樓舉行。
“難道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一場可笑的演出?許樂怎么可能是通緝犯!那他是怎么通過憲章光輝的層層掃描的?東林孤兒?我看這是有些人搞出來的陰謀!”
安靜的會議室內,再過幾天就將要退休的邁爾斯將軍憤怒地揮動著手臂,雖然馬上便要卸下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這兩個沉甸甸的職務,但做為近十年間聯邦軍方最有實力的大佬,他的暴怒沒有任何人敢正面抵抗。
這是一場特殊的閉門聽證會,說聽證會或許都不是太合適,因為沒有牽涉到任何司法程序,只是因為被指控的是許樂,所以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的最高長官們,都不敢妄自決定,而將這件事情放在了真正大人物面前臺上。
“憲章局那邊是怎么說的?如果說許樂上校隱瞞了通緝犯的身份,那他是怎么做到的?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聯邦調查局既然堅持認為許樂上校是…公民編號為DLAS420500481X的東林孤兒,那聯邦中央電腦得出的結論是什么?這一點總沒有人可以蒙混過關。”
“憲章局方面…拒絕就此事提供任何意見。”
聯邦調查局局長緊張地看了一眼最前方的總統先生和一眾閣員,擦拭掉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根據邰局長的電子回執,他給出的理由是…許樂上校擁有的權限,禁止憲章局對他進行內部審查。”
坐在第二排的崔聚冬忽然打破沉默,開口說道:“中央電腦現在只能夠確認許樂上校身體里的芯片,和那位東林孤兒沒有任何關系。”
聽到這句話,尤其是了解到憲章局清晰的態度,參加此次特殊閉門聽證會的大人物們同時陷入了沉默,因為他們沒有理由去質疑聯邦中央電腦的判斷,可為什么…聯邦調查局會查到那么多對許樂不利的證據,尤其是那些鐘樓大街上的人們,為什么會堅持認為如今的聯邦英雄許樂,就是當年的孤兒許樂?
錫安副議長皺著眉毛,看著擺在身前的幾幅塑質照片,看著那些照片上面青澀猶在的少年臉龐,尋找著與現在的許樂上校相近的地方,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
直至此刻,包括崔聚冬在內的所有人,仍舊堅持認為是聯邦中央電腦授予許樂的超高權限,幫助他在首都星圈非常好地隱瞞了身份,卻根本沒有想過他置換了頸后的芯片,因為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世界的基本看法。
帕布爾總統認真地查看著照片,質問道:“我很反感這種內部調查似的做法。如果你們認為許樂上校是名通緝犯,應該直接通過司法部,或者國防部內務處走程序,而不應該是拿這些似有似無的證據到聽證會上來折騰。”
總統先生的語氣很平靜,但落在聯邦調查局局長和很多有心人耳中,卻帶著明顯的怒意。
“我們接到了實名舉報,不得不進行調查,至于司法部方面…總統先生,許樂上校獲得過兩枚最高勛章,擁有相關的豁免權,如果進入司法程序,必須由您或者議會剝奪他的豁免權。”
“實名舉報?”
“是的,總統先生。”
沉默了很長時間的國家安全顧問,忽然微笑著回答道:“有一位當年親自前往東林大區,參與了捉拿叛國賊封余軍事行動的西林軍官,前一段時間在最高法院里認出了許樂上校,為了聯邦的安全,這位勇敢的西林軍官不惜冒著民眾的敵視和危險,站出來進行實名指證。”
會議室的門被緩緩推開,萊克上校走了進來,這位鐘老虎最信任的下屬,西林軍區特種機甲大隊長官,在摘下那幅墨鏡之后,一臉漠然。
經過最簡單的自我介紹,萊克上校略一停頓,雙手負在身后,開始向房間內的大人物們,描述很多年前那次軍事行動,他和他的隊伍乘坐古鐘號前往東林,目標是逮捕或者狙殺聯邦頭號通緝犯封余,然后他在街道上遇到了一個無比倔犟的少年。
“你怎么確認那個少年就是現在的許樂上校?”房間里有人質問。
“如果我認錯了,我寧肯把我的雙眼挖出來。”萊克上校平靜回答道:“像許樂上校這樣的人物,是不容易認錯的。”
“據我所知,許樂和你們西林的關系向來良好,所以我很好奇,為什么…你會站出來進行實名舉報。”邁爾斯上將冷漠問道。
萊克上校啪的一聲立正行禮,沉聲回答道:“報告將軍,我是一名軍人,我必須將聯邦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邁爾斯上將自嘲一笑,揮手厭惡說道:“我并不相信這種肉麻的話,不過我沒有什么要問的了。”
帕布爾總統抬起頭來,緩緩環視會議室內的人們,當目光落在遠程光幕上的拜倫副總統時,略微停滯了片刻。
依據聯邦相關安全條例,在戰爭時期,聯邦總統與副總統之間,必須隔離出足夠的安全距離,今天這場突然召開的閉門聽證會上,副總統拜倫如以往那樣,從不輕易發表意見,但今天他的沉默,卻讓很多已經猜到什么的人們,感到了有些寒冷。
在經過了一番對萊克上校的質詢之后,內部聽證會暫時告一段落,聯邦管理委員會的資深議員梅斯先生,望著帕布爾總統,尖銳發言道:“總統先生,我認為許樂上校的豁免權應該被馬上解除,而且他必須得到全面的公正的審理,鑒于許樂上校與軍方之間的關系,我建議此項專案由司法部全權負責。”
說到這一點,梅斯議員帶著淡淡嘲諷看了一眼從頭至尾都沒有開過口的國防部長鄒應星,問道:“鄒部長有什么意見?”
鄒應星摘下細金屬邊眼鏡,輕輕揉了揉眉心,沒有回答議員先生的挑釁,而是湊到總統先生的耳畔,輕輕說了幾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