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在渭城多年,自然清楚向晚原的重要性。
這場人間的戰爭必然要分成兩個層面,書院對上酒徒和屠夫,劍圣柳白以及道門的隱世高人,其余的敵人則需要大唐鐵騎去掃平。
大唐鐵騎乃世間最強騎兵,只要適應戰場的情況,可以直接推死所有五境內的修行者,青峽之前的情況不可能發生第二次,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出第二個書院,找不出來書院后山的那些人。
如果大唐真的答應西陵神殿的條件,把向晚原割讓給金帳王庭,便等于自斷雙臂,放棄了自已最強大的武器。
無論如何寧缺都不應該答應這個條件,但他清楚西陵神殿此番談判的重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二百零三章向月而歌,等待著點,甚至酒徒出現在長安城的真實目的,就是向晚原。
夜殿安靜無聲,包括皇后娘娘在內,所有人都在等著他表明態度,因為在這種時候,書院的態度便等于是大唐的態度。
寧缺站起身來,看著群臣說道:“先和對方談著,我再想想。”
事涉國祚,沒有誰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
當天夜里,寧缺回了雁鳴湖畔的宅院,卻沒有去找葉紅魚。
清晨來臨,有雞犬之聲起于街巷,包子鋪開門之前,便有熱霧從門縫里溢出,被晨風吹冷落在街面上,濕了青石板。
新的一天來臨。
朝廷繼續與西陵神殿使團談判,據宮里傳來的消息,神殿方面顯得異常強硬,和前些天有些不一樣,尤其是在割讓向晚原一事上更是寸步不讓。
寧缺明白神殿方面的底氣從何而來,他揮手讓那名天樞處官員離去,起床喝了碗清粥。來到梅園,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葉紅魚喜歡晨時洗浴,因為她喜歡清爽地過每一天。
寧缺走進她房間的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二百零三章向月而歌,等待著時候,她剛剛出浴。
濕漉的黑發散落在她赤裸的雙肩上,發端滴著水,恰遮在胸前。
葉紅魚看了他一眼,走到銅鏡前開始梳頭,問道:“決定了?”
隨著她梳頭的動作。黑發從身前被梳到身后。鏡中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寧缺問道:“決定什么?”
葉紅魚說道:“簽字。”
寧缺搖了搖頭。
葉紅魚從鏡中看到他搖頭的動作,握著梳子的手微僵,說道:“我以為你已經做出了決定,所以有些不愉快,便要來強奸我。”
寧缺說道:“雖然你生的很美。”
葉紅魚說道:“即便想想,也不是什么美事。”
寧缺說道:“至少我沒有想過。”
葉紅魚說道:“我沒穿衣服。你卻盯著我看,那是在想什么?”
寧缺說道:“這是我家。另外在荒原沼澤里,我已經看過你沒穿衣服。”
葉紅魚平靜問道:“一直沒有問過你。好看嗎?”
寧缺想了想,說道:“你的身體確實很迷人,但想著你那件裁決神袍還有你皮膚下那些金錢。我便沒了任何興趣。”
葉紅魚起身取過血色的裁決神袍穿到身上,開始對鏡畫眉。
集合了神圣與冷酷氣息的裁決神袍,覆在白玉般的嬌嫩身軀上,尤其是寧缺知道神袍下什么都沒有,于是愈發顯得誘人。
她沒有穿那些婢女衣裙。因為她這時候是裁決大神官。
“唐國不可能留住向晚原。神殿可以在任何方面讓步,向晚原不能讓,不然這場伐唐之戰便沒有任何意義。”
她一面畫眉一面說道。
寧缺看著在她眉間輕描的細炭筆,說道:“活著不是為了…”
沒有等他說完,葉紅魚說道:“書院里的人活著是為了意思,但更多人活著是為了 意義,神殿總需要給世間諸國一個交待。”
寧缺說道:“我覺得別的條件已經足夠交待。”
葉紅魚放下眉筆,從妝匣里取出一張殷紅的胭脂紙,看著鏡中寧缺說道:“那神殿怎么向自已交待向昊天交待呢?”
她輕輕抿唇,鮮艷似紅梅。
然后她轉過身來,看著寧缺,將手中的胭脂紙撕成兩半。
“我們都明白,待唐國和書院回復元氣,任何和約都只是一張廢紙,我們不能讓唐國繼續強大下去,所以向晚原必須是我們的…西陵神殿使團,依然強硬,參加談判的唐國官員,處于極為被動的境地中,不知道是不是某位熱血的年輕官員走漏了風聲,雙方談判的細節,神殿方面那些帶著羞辱意味的條件,漸漸被唐國民眾所知曉。尤其割讓向晚原和東山郡這兩個條件,更是讓唐人憤怒到了極點,大唐千年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從北疆到成京,從蔥嶺到朱雀大街,大唐軍民在這場戰爭里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最終扭轉了局勢,明明沒有打輸,怎么卻要簽這樣一個喪權辱國的和約?
一時間滿城嘩然,群情激憤。小販沒了心情,酸辣面片湯都好像少了些味道,做什么事情都沒了心情,誰還能安坐在家里?不知有多少市民和學生,從前線退下來的傷殘士兵,自發地來到皇宮前的廣場。
沒有人鬧事,甚至沒有人喧嘩,成千上萬人就這樣沉默地站在皇宮外,站在微寒的春雨里,一直站在深夜時分,依然沒有散去。
千萬人聚集到一起,卻是鴉雀無聲,皇宮外的安靜,對于宮里的人們來說,便是難以形容的壓力,知道內情的官員們瞬間蒼老了很多。
這個夜晚很多人在等待,也有些人在做別的事情,他們不是沒有那些普通唐人的憤怒,而是因為他們必須要開始思考以后的事情。
書院后山,木柚背著木筐,在山腰的云霧間行走,隔一陣便從筐中取出一面小旗,插在泥土里或是山石縫隙間。
云門陣法是夫子傳授給她的大陣,是后山的重要屏障。她在青峽時,大陣無人主持,被西陵神殿掌教強行闖破,受了極嚴重的破壞。
如今雖然觀主重傷難復,但酒徒和屠夫兩個人卻像是新生的陰云,籠罩在書院諸弟子的心間,她必須抓緊時間修復,如此方能心安。
溪畔的打鐵房依然安靜,六師兄枕著鐵錘看著夜里的山林發呆,他身后的房里不時傳出一道溫和的聲音。
“一人無距亦無量,另一人可能近乎不朽,似乎只要不進長安城,便沒有人能殺死他們,但我始終記得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大師兄的手指在河山盤的黃沙里輕輕劃動,神情溫和說道:“除了昊天,世間沒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既然如此,他們便一定能被殺死,所以我們現在就應該開始計算,想來這是件很繁浩的工作。”
四師兄說道:“愿與師兄共參詳。”
余簾坐在崖畔沉思,手指不時在風中寫字,唐小棠在陡峭的山道上拓寬石階,手里的血色巨刀,越來越像一根大鐵棒。
小白狼無趣地趴在更上方的石階上。
山崖間忽然起風,直上夜穹把云層吹散,露出那輪明月。
小白狼對著那輪明月開始嚎叫,聲音卻依然清嫩,沒有一點氣勢。
君陌站在潭畔,張三和李四在迎接瀑布的沖洗。
他在悟劍,大白鵝在他身旁,用潭水洗腳掌。
山崖那邊傳來小白狼的狼嚎。
大白鵝抬起頭,有些輕蔑地看了那邊一眼,曲頸向月而歌。
“嘎嘎…此時寧缺正站在皇城角樓上。
他看著夜空里的明月,看著城下黑壓壓卻安靜無比的人群,仿佛聽到了什么,然后想起了一些事情,笑了起來…打完收功,晚安,明天見。)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