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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關于憤怒和勇氣的抉擇

寧缺離開雁鳴湖后,沒有直接進宮,而是先去松鶴樓喝了一頓酒,喝的不多,然后他沿著朱雀大街散了散步,走的不遠,任由春雨灑在他的頭上臉上和身上,好在春雨溫柔,身上的衣衫不是很濕以酒活血,以步散氣,以雨清心,他漸漸平靜,接受了對于唐國和書院來說極為令人憤怒的現實局勢變化,來到了三元里街坊四鄰都在準備晚飯,菜油爆鍋的味道和微濕柴木燃燒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些好聞,他的心情愈發平靜他站在院前的石階下等待,不多時院門伴著一聲吱呀打開,二師兄走了出來,隨后夜色里響起吱呀吱呀的聲音  寧缺對著夜色和石階上行禮,說道:“酒徒和昊天應該是得到了昊天的承諾,他們可以得到保持自我意識的永生,所以他們選擇了服從”

  君隕說道:“他們撐不過第二次永夜,這是他們最大的恐懼”

院內有人挑起高燈,街巷被照亮,夜色退去,露出兩張輪椅  余簾說道:“昊天神國,不可能允許自我的意識存在”

  君隕說道:“懦夫的智慧,比不上勇者的愚蠢”

大師兄沒有參與到師弟師妹們的討論中,他靜靜看著夜空,看著雨云后那輪明月,又像是看著那個有去無回的昊天神國  君隕看著寧缺說道:“憤怒有時候會帶來勇氣,更多的時候沒有意義”

  余簾看著寧缺說道:“既然你已經冷靜下來,那么便接著談”

  寧缺聽明白了師兄和師姐的意思,問道:“怎么談?”

  余簾說道:“你想怎么談就怎么談”

寧缺想起自已和皇后曾經說過類似的話,神情有些苦澀  大師兄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看著他微笑說道:“小師弟,加油好嗎?”

大殿里非常安靜,就連燭火散發的光線,都顯得有些冷清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被遠遠地隔離在遠處,案前只有皇后和寧缺二人皇后看著案上那封黃封皮的書信,沉默不語寧缺看著案上西陵神殿使團的條件匯總卷宗,沉默不語,但終究不可能一直不說話  “世間真有度過永夜的修行者?”

皇后看著寧缺問道,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寧缺想了想,說道:“千年有圣人出,酒徒和屠夫二人在世間不知修行了多少個千年,雖然在城外他始終沒有顯圣,但他的境界肯定要超過絕大多數普通人的想象,換句話來說,俗世武力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皇后微微蹙眉,說道:“那個酒徒與觀主相比,誰更強?”

  寧缺想說道:“酒徒境界或者更高,但實力卻不見得能超過觀主”

  皇后有些不解,問道:“為何會如此?”

  “他和屠夫無數年來只能行走在黑暗里,無論身心皆已委頓腐朽,觀主則始終行走在光明中,隨著夫子的離去,恰至巔峰”

  寧缺說道:“如果酒徒或屠夫中的一人敢走進長安城,我有七分的把握殺死他們,即便他們一起進長安,我依然有一分的把握”

  皇后說道:“一分把握,和沒有把握基本相同”

  寧缺說道:“如果是別的修行者,這種說法正確,但既然面對的是酒徒的屠夫,那么一分把握便是十分把握,因為他們很怕死”

  皇后說道:“如此境界高深不可測的大修行者,難道還沒有勘破生死?”

  “老師曾經說過,修行修的就是時間,活的越長能力越強,但活的越長,也就越怕死,永生是最大的誘惑,死亡便是最大的恐懼”

  寧缺說道:“酒徒和屠夫便是這樣的兩個人,所以他們才會向昊天投降,也正是因為這點,他們兩個人都不敢踏進長安城一步”

  皇后的眼眸多了些明麗光澤,說道:“那在城外?”

  “如果兩位師兄和師姐都處于巔峰狀態,或者可以試一試”

  寧缺想起那只在春風里搖擺的酒壺,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問題在于,或者沒有人能夠找到或者說追到那兩個人”

  皇后眼眸里的光澤漸漸斂去,說道:“這就等于說,酒徒和屠夫兩人便是懸在我大唐子民頭頂的兩把大刀,隨時可能落下”

  寧缺說道:“西陵神殿敢提出這些條件,正是憑恃的此點”

  皇后看著案上的談判簡報卷宗,沉默片刻后說道:“酒徒和屠夫的存在,必須是個秘密,不能任何人知道”

寧缺明白皇后的意思大唐剛剛走出絕境,民眾的信心漸漸恢復,軍隊士氣正盛,鎮南軍打的如此辛苦,卻始終不肯把青峽完全阻斷,就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反擊的那一天如果讓唐人知曉酒徒和屠夫的存在,士氣必然會受到嚴重的影響,沒有反擊可能的戰爭,對所有人來說都將是綿綿無絕期的折磨  寧缺看著皇后的眼睛,說道:“朝廷和書院怎么解釋和西陵神殿簽下的這份和約?大唐割讓的土地和戰爭賠款,必然會被人們知曉”

  皇后微笑說道:“恥辱會帶來勇氣和憤怒兩種情緒,如果有途徑能夠把憤怒的情緒釋放,那么剩下的便是最純粹的勇氣”

  寧缺覺得皇后的笑容很美麗,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寒冷——怎樣才能讓大唐軍民,把這份恥辱和約所帶來的憤怒完全釋放?

他不想繼續往深處想,也覺得自已有些想的太多  “民眾或者可以暫時瞞著,但朝堂上的大臣們必須知曉事情的真相,書院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朝堂再次陷入動亂,既然是民眾供養著他們,他們在這種時候,便應該替民眾承擔精神上的壓力”

皇后想了想后,同意他的看法,敲響了案上的小金鐘沒有過多長時間,十余名最重要的大臣,都來到了夜殿之中連夜入宮,大臣們的精神都有些疲憊,只是想著宮里催的如此之急,怕是北疆戰事再起,或是與西陵神殿的談判出了問題,哪里敢有半點怠慢縱是他們已經把情況想的很糟糕,卻依然沒有想到,在皇宮里等待著他們的消息,竟然糟糕到了這種程度,一時間夜殿幽靜無聲  “別的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殿內響起一道疲憊聲音,來自剛剛趕回長安城的舒成大將軍大將軍的神情很沉痛,因為他知道這份和約將是大唐帝國難以抹去的恥辱,那些條件里面的每一條,都像是棘條一樣抽打在他的心上但那些條件都可以答應,在這樣嚴峻的局勢下,大唐沒有別的選擇,然而西陵神殿提出的條件里,有一條則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看著皇后和寧缺,一字一句說道:“向晚原,不能讓”

大唐征西軍自蔥嶺撤回,大部并入鎮北軍,由徐遲大將軍統轄,準備春深時分與金帳騎兵之間可能再次暴發的戰爭舒成大將軍回到長安城,以便徐遲統領兩軍,同時也是長安城軍部需要一個有份量的將領坐鎮他反對割讓向晚原,不是因為軍方無法承受這種羞辱,而是因為向晚原的重要性向晚原位于大唐北疆七城寨之南,是一片綿延千里的天然草場,無論雨水還是地貌都是最合適的養馬地,也是大唐戰馬的主要來源地大唐鐵騎縱橫世間,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千年以來向晚原一直在源源不絕提供最神駿的戰馬在西陵神殿的議和條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代表金帳王庭提出割讓向晚原,而這也正是大唐朝野絕對無法接受的條件去年秋天金帳王庭騎兵如狼群一般南侵,大唐朝廷內部紛爭未歇,隨陛下出征荒原的騎兵困守賀蘭城,鎮北軍準備嚴重不足,七城寨接連被破,然而就是在這樣絕對嚴峻的局勢下,徐遲大將軍根本就沒有想過后撤,鎮北軍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烈代價,最終把金帳騎兵擋在了七城寨以南百里一線為什么?因為大唐必須保住向晚原,這片馬場是大唐強盛千年的根基,是唐軍縱橫世間的根本,甚至可以說向晚原就是大唐金帳王庭的騎兵,本就是唐國強大的敵人,如果向晚原被割讓出去,金帳王庭必然會變得更加可怕,而唐國則會不停孱弱下去  殿內響起一位文臣有些不解的聲音:“和割讓東山郡相比,這片草場算不得什么,就算少了些戰馬,日后再從金帳處搶回來便是”

即便在這等時刻,大唐的官員們依然擁有強悍的樂觀精神和信心  舒成寒聲說道:“西陵神殿要我們賠付戰馬,再把向晚原讓出去,日后的大唐即便盔甲軍械優良,卻再無座騎可用,怎么去搶?對方既然提出這等絕戶計,怎么可能留下漏洞,他們就是要斷我們大唐的根基”

  他最擔心的便是皇后和書院不了解向晚原的重要性,看著寧缺厲聲說道:“如果把向晚原割給金帳王庭,大唐離滅國便不遠了!”

  皇后看著寧缺說道:“若割讓向晚原,大唐百年之內都休想恢復元氣,西陵神殿必然是清楚這一點,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寧缺看著案上那些卷宗,很長時間都沒有做出決定  (還有一章兩千字,爭取兩點半前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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