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流
“我這樣說或許不太合適，大人。”
站在尤連的身后，隱藏起自己身體的歐法莉爾靠近尤連，低聲說道。
“但是我想你必須要明白，仆從是一個貴族的臉面，這或許有些無聊，但是這卻是貴族之間必須的交流過程。試想一下，如果有個貴族來到您的城堡作客，所看見的卻是這樣的仆從，那么他不但會輕視你作為領主的能力，同樣也不會給你足夠的熱情……特別是那個園丁，圣恩在上，我幾乎可以保證，如果我在花園里散步的時候忽然看見他的臉的話，恐怕我會嚇的昏倒過去。”
一個被嚇昏的怨靈？
聽到這里，尤連嘴角微微翹起，不由的流露出了絲笑意。
他當然明白歐法莉爾的意思，貴族之間的交往是一種虛榮的交往——很多人往往樂此不疲的討論某家貴族老爺又收下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仆，又或者他們花著令人乍舌的天價買回了毫無意義的裝飾品。雖然這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但是對于當事人來說卻并非如此，人類是一種高等動物，但是歸根到底同樣也是動物，獅子會通過互相爭斗決定王者，而勝者將擁有整個部群以及母獅，鳥兒們會利用亮晶晶的裝飾品來裝飾自己的巢窩，以吸引異性，進行繁衍。這就是天性，勝者擁有更多的交配和支配的機會，而敗者則一無所有。在人類的社會中，這種原始的競爭同樣沒有消失，那些擁有金錢，權力，力量的人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別人無法獲得的東西，他們利用自己手中所擁有的，來吸引和確保自己的地位與權力，如果你的領土不夠大，那么你就無法得到他人的尊敬。如果你的實力不夠強，那么你就無法得到他人的畏懼。如果你身邊的異性在數量和質量上不夠給力，那么就無法被他人所羨慕。
擁有平常人無法輕易得到的東西正是確保自己地位和身份的重要條件，也是同類之間相互確認的根本，就拿貴族而言，即便再落魄貧窮，只要依舊擁有封地，名號，那么依舊會被貴族們視為他們的同類。相反，一個依靠投機上位的暴發戶，在確定得到貴族的稱號之前，無論如何都無法融入這個圈子。就好像尤連現在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就是一個再落魄不過的貴族后代，甚至從勢力上來說，他們還遠不如當地的某些富商。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勢力遠遠大于他的大貴族依舊只能夠選擇使用陰險，卑鄙的方法來誘騙他們上當，并且特意將他趕到這個鬼地方來受死。如果面對的是平民的話，那么這些貴族根本就沒有什么顧忌，直接用搶的就好。因為在那些貴族看來，自己統治的子民的一切都是屬于自己的，而只有同樣身為貴族的同類，才會被他們當作“人”來對待，給予一定程度的公平待遇。
但是，這種程度的對待自然需要等價交換，每個圈子都會有同樣的要求，才會得到一定的回報。如果沒有淵博的知識，是不會被學者所承認。如果沒有強大的魔法天賦和才能，那么也很難受到法師的接納。如果沒有勇武的精神，便無法成為戰士中的一員。沒有足夠的頭腦和賺錢的手段，也不會被商人所重視。貴族的圈子里也是同樣，為了維持最低程度的尊敬，至少必須向他們表明你有這個資格才行。
每個小圈子都有這樣的規則，只有兩種人可以無視規則，一種是強大到足以超越這些規則者，一種則是弱小到無法觸摸這種規則者。
尤連當然并不打算成為后者。
“我明白你的意思，歐法莉爾小姐。”
尤連微歪過頭去，輕聲回答道。他可以聞到少女身上那誘人的甜美香氣，仿佛盛開的花朵般讓人神迷。
“不過我們現在沒有選擇，而且……我想這也并沒有你所想的那么差。”
說到這里，尤連便抬起頭，重新望向站在眼前的四人，隨后他上前兩步，表情變的嚴肅而淡漠。
“首先，我以城堡主人的身份，歡迎你們的到來……我想你們也已經看到了，眼下我非常需要人手，而你們的到來則幫了我很大的忙，當然，在報酬方面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與和歐法莉爾說話時的態度不同，尤連此刻的聲音平淡，冷漠。這讓歐法莉爾不由的有些詫異，她仔細的注視眼前男子的表情，發現之前那隨時隨地都帶著的微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隱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冰冷與嚴肅的表情，不得不說，這讓尤連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威嚴。
“但是，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座城堡的傳聞。”
尤連并沒有在意眼前這四個人的態度，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雖然我個人對于這種愚蠢的說法沒有任何興趣，但是對于你們的影響應該不小，所以，我希望能夠得知你們的想法。”
此刻的尤連說話簡短而干練，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就閉上了嘴巴，仿佛再多吐一個字都是浪費似的。
他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歐法莉爾驚訝的望著眼前的男子，似乎發現他的另外一面。
而面對尤連的說話，四個前來接受招募的人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不安的互相張望，注視，隨后，名叫瑪法的女子首先站了出來，畢恭畢敬的向尤連行了一禮。
“尊敬的領主大人，我家世代都為暮色城堡的主人服務，我沒有理由在這一代結束這個傳統，因此，我希望能夠象我的母親一樣，依舊在這里進行工作。”
雖然尤連并沒有說什么，但是歐法莉爾卻已經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看的很清楚，雖然這個女子身形粗壯，而且穿著破舊，但是她行禮時的動作，卻是那么的完美，工整，甚至就連一些大貴族家的仆從，也做不出這樣的動作。在這一瞬間，那個粗壯的村婦形象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個嚴肅，認真的女性。
尤連點點頭，沒有說什么，隨后他將目光移向了第二個人。
而注意到他的目光，那個中年男子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舉起手來。
“我想領主老爺你也該知道，在這附近，能夠讓我砍柴過活的，也只有這座城堡而已。而且，我對這里已經是相當熟悉了，根本沒有什么好怕的。”
雖然同樣基于現有的情報，但是卻會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有人會因為獲得這些詳細的情報而確信自己的判斷，從而做出躲避的行為，也有人會因為早已經熟悉了這些情報，反而并不將危險性放在心上，這個中年男子應該是后者。
尤連略一沉思，隨后將目光移向了第三個人，不同的是，這個馱背男子并沒有開口說話，相反，他只是沖尤連笑了笑，揮舞了下手中的長剪刀。
“非常抱歉，領主大人。”
而接過話來的，則依舊是瑪法。
“老本巴不能說話，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證，他的園丁手藝是無庸質疑的。”
聽到這里，尤連便沒有再說什么，他移過目光，轉向了最后的女孩。
而感受到尤連嚴肅認真的眼神，小女孩不由的整個身體為之一縮，她緊緊抓著破舊長裙的下擺，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白里透粉的臉蛋有些蒼白，那細長的波浪型卷發也伴隨著主人的動作而輕輕搖晃。
“那，那個……領主大人，我，我會泡茶，我還會做一些小點心，我也會打掃房間……”
女孩用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回答到，那種脆弱感甚至連歐法莉爾都不由的有些心軟，但是尤連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冷冷的注視著她，而在那雙冰冷的眼眸注視下，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頭低到了胸口，直望地面，仿佛被什么東西壓住，根本就無法抬起頭來似的。
“很好。”
而就在這瞬間，那個平淡，冰冷的聲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卻又是尤連平日里溫和，委婉的語氣。
“我已經了解了你們的來意，我想你們應該可以勝任這份工作，關于你們的報酬……每個月我會給你們三枚金幣，你們對此有什么異議么？”
聽到這里，眾人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三枚金幣在貴族們來說只不過是零錢中的零錢，但是卻足以讓這些普通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雖然他們也早就打聽過這位領主大人的情況，知道在人手短缺的現在，自己應該能夠得到相當豐厚的報酬，但是還是沒有想到這位領主大人居然如此大方——以往的領主最多也僅僅只是每月給他們一枚金幣而已。
而對于尤連的詢問，眾人當然是搖頭否定，雖然對這位領主還不熟悉，但是他大方的舉動，卻已經獲得了對方的誠意。
而伴隨著四人的加入，暮色城堡，終于開始緩慢的重新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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