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里里外外街頭潑皮一般打起了群架,保羅看阿風來了,頓時一收軟劍,捏著拳頭便去教訓那些教頭禁軍軍官,好不快哉,鐵牛兩個獨腳銅人砸椽子一般毫無花哨只一下下對著楊七猛砸,楊七原本帶了一口腰刀,是一把凈重十來斤削鐵如泥的寶刀,可惜被鐵牛這天生神力一砸,連刀鞘也沒脫,只好雙手拿刀側面頂著,對方一下下砸來,手臂陣陣發麻,心里面一陣叫苦,日他娘,哪里來的蠻漢這般大力。
“直娘賊,砸死你。”鐵牛撒發了性子,雙臂掄起把楊七砸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上千斤的石獅子都能抱著玩兒,這會兒簡直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子一般,便有那嘴巴毒的閑漢在二樓陰陽怪氣喊:“喲,感情這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就是被人家大人欺負小孩一般玩兒啊?”
保羅帶著一幫子徒弟在上百禁軍中橫沖直撞,這時候他平日調教四海門徒們苦練太祖長拳的威力便顯露出來了,這太祖長拳本就是戰場拳法,加上他的改進,肌肉學運動學力學等運用的徹底,而那些禁軍向來號稱老爺兵,這次楊七帶來的一批雖說是鎮威武館出身的下級軍官,可常年喝酒打架逛窯子,又不比保羅,好歹易筋經神功在身,哪兒抵得上四海武館這些年輕小伙子肯吃苦,一時間被打得哭爹喊娘。
而阿風替下保羅后,鐵掌南霸天高禾更加撈不到好處了,別忘記阿風自小跟父親苦練,十幾年下來,純論劍法比保羅還厲害,便比起展昭白玉堂也只是差了些實戰經驗和火候罷了。
頓時,保羅這邊便占了上風,那些客人閑漢在二樓大聲叫好,這上百人打群架,平時也就是禁軍之間爭風吃醋能看見,何嘗能看見白丁打禁軍的,一時間紛紛叫好,四海的門徒們愈發來勁,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唯一跺腳大哭的也就鸞鳳樓老鴇了。
“保羅爺,不好啦,又有禁軍來了,起碼兩百人。”眼尖的小官小黃魚一聲大喊,外面街道上幾百禁軍在為首的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軍官帶領下殺氣騰騰從東邊相國寺橋方向快速過來了。
“Shit,鐵牛,把家伙收起來。”保羅大喝,好歹混戰一團的都是肉搏,只鐵牛和阿風拿武器,打群架本沒什么大不了,東京禁軍起碼二十萬以上,一盤散沙一般各自屬于一方勢力,互相打群架稀松平常,但聚眾械斗可不妙。
“日你媽的瘟生,你拿著老娘的錢還胳膊肘子往外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鴇潑口大罵,探首趴在窗戶口往外面看去,她眼力勁兒沒小黃魚好,剛看出為首的正是自己的后臺潘小公爺潘文章,頓時就使勁捏著沾滿了眼淚鼻涕的手帕招搖大聲喊叫:“小公爺吶,救苦救難的菩薩啊,您可來了…”
說話間,為首騎馬的十幾個已經沖到鸞鳳樓門口,為首的年輕人胯下一頭雪白的大宛良駒,頭戴金絲冠身上紫錦袍,雙眉飛起相貌堂堂,只鼻子有些鷹勾,看起來城府極深,后面騎馬的個個都是滿臉橫肉的中級禁軍軍官,殺氣騰騰。
“哪個王八蛋敢在本公爺的地盤鬧事?”潘文章一拽馬韁,大宛良駒一聲長嘶,人立起來,原地踩著馬蹄嘀噠嘀噠,鼻中噴氣不已。
這潘文章是代國公潘仁美的嫡孫,潘仁美過世前一直手握兵權,潘文章的姑姑還是皇太妃的身份,實在是有權柄的外戚,聽著鸞鳳樓的人來報說有人鬧事上百人打得雞飛狗跳,頓時火冒三丈,帶著一幫忠心代國公府的禁軍軍官和一票手下匆匆殺來。
“開封府的人來啦,為首的是御貓展爺。”嗓門極大的小黃魚再一次通風報信。
開封府便在西角樓大街上,離鸞鳳樓只隔著四條街,原本應該來的極快才是,只是開封府對于以前禁軍之間打群架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好幾撥探子衙役來報說是打了一塌糊涂快要把鸞鳳樓給拆掉了,還說為首鬧事的是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展昭坐不住了,帶著上百衙役匆匆趕來。
潘文章冷笑,一揮手上馬鞭,“給本公爺打,是人都打。”他才不管什么開封府,包黑子難道還敢拿他怎么樣么。
麥秸巷頭老早就圍上了起碼上千人看戲,這鬧哄哄的群架花錢也難看著,怎么不遠遠瞧著大飽眼福呢。
大伙兒都是有腦子的人,聚眾械斗和打群架的區別還是知道的,潘文章一聲喝,他手底下那些軍官家丁一哄而上,見人就打,便只有拿家伙的也是代國公府上的家丁拿著水火棍子,一時間愈發混亂了,幾百人在鸞鳳樓大門前打成一團,鐵塔一般站在大門口的鐵牛最是惹眼,十停人倒有三停人沖著他去,鐵牛一腳踢在早就沒了力氣被砸得癱倒在地的楊七身上,楊七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壓倒了五六個,他金鐘罩在身,一個人往門口一站一夫當關,鸞鳳樓里面的大多都躺在地上哼哼,外面沖來的來一個打一個,一時間好不快活。
“保羅,小心…”阿蠻和秋月早就跑到靠近街頭這邊的窗口,看著保羅直嚷嚷,一顆心拎到了嗓子眼。
那高禾自阿風收了劍,一雙鐵掌頓時發威,把阿風打得節節敗退,沖上去幾個四海門徒便也擋不住,保羅一看便沖過去擋在阿風身前,“阿風,散花掌。”兩人頓時心意相通,同時腳下小碎步連進兩步,收拳,出掌,迎著高禾一雙鐵掌而去。
唐宋以來許多極有才智的人士俱都研究佛法,天下幾十萬僧眾,好比今日有本事的紛紛投身商界一般,少林實在聚集了不少才智之士,而上任方丈福居又是個極有魄力的和尚,一力邀請各路名家進少林傳授武藝,漸漸編出少林七十二絕技,這散花掌本是一位武林俠女成名絕技,她苦戀某俠士不成,便在少室山后庵出家為尼,把散花掌傳授開來,只是她雖然出家但心中依舊牽掛那人,這散花掌便多了一份柔情蜜意,論威力,跟大力金剛掌、般若掌之類實在不能比較,但雙人合使卻又多了許多奧妙,威力頓時成倍增加。
這散花掌的奧妙實在不是少林和尚們所能體會,掌譜冷藏在藏經閣落滿灰塵,而保羅練功便大多時候和阿風一起,散花掌便是最先練的一種掌法,虎口余生事件突然雙掌合璧,發現了其中奧妙,就成了兩人的秘密了。
嘭一聲悶響,四掌相交后高禾騰騰騰連接退了三步,而保羅阿風同時退一步后互相轉了個位置,消去鐵掌大力,同時進身,刷刷刷又是幾掌,打得高禾毫無招架之力,心中暗暗叫苦。
這時候開封府衙役在展昭帶領下到了鸞鳳樓門口,展昭一聲厲喝,“通通停手,開封府展昭在此。”
“此你老母。”幾個被鐵牛打退的小公爺潘文章手下的禁軍軍官紅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撲了過去,頓時打翻了幾個衙役,這一府的同事被打,還有不幫忙的么,平日交情好的弟兄就沖了過去,這邊一沖,那邊自然又騰了一幫人來把他們卷了進去,拳拳到肉打的好不熱鬧,坐在馬上的潘文章嘿嘿冷笑。
展昭氣白了臉,還沒說話,手底下衙役又沖進去一幫,你幫我我幫他,上百人全卷進戰團。
楊七的一百多人,保羅的五六十人,潘文章的三四百人,加上上百開封府衙役,不提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再無戰斗力的,足足超過五百人繼續在麥秸巷頭混戰一團,圍觀者越來越多,業已達到上萬人,已經把路堵到了州橋上,只聽見亂七八糟叫罵,不時有人飛起后重重慣在地上,還有依舊騎在馬上揮舞著皮鞭大聲喊給本公爺打的潘文章的和樓上老鴇搶天呼地死了老娘一般的叫喊。
這時候保羅一掌逼退高禾,旁邊阿風搶上,蝴蝶穿花一般飛起數掌,掌掌都是掌緣翹起對著高禾脈門,駭的高禾膽戰心驚,鐵掌最忌脈門受截,碰到功夫高的甚至有廢功的危險,他雖然手上帶著刀槍不入的手套,可卻被保羅阿風聯手給打怕了,何況內力消耗巨大,確實也到快支撐不住的時候。
連接退了幾步的他身后一腳踩在一個倒在地上的禁軍軍官,下盤一晃差一點兒摔倒,保羅哪兒有放過如此良機的道理,從阿風身邊閃出,“姓高的,再接一掌試試。”說著雙掌連連拍向高禾胸前大穴,高禾抬掌便擋,卻再也擋不住,易筋經的好處在這個時候便能看出來,雖然打了許久,保羅依然生龍活虎,后勁綿長,這一掌相擊,高禾頓覺對方內力彭湃而出,頓時氣血翻涌,業已強弩之末,好歹堂堂鐵掌幫高手,武林中號稱南霸天的有數好漢,硬生生把一口血居然便這么咽下肚去了。
冷不防這時候阿風竄出,身子一矮便一掌拍在高禾空門大開的胸前,一聲低響,怕足足斷了五六根肋骨,高禾便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來,“你…你勝之不武…”
“神經病,我師叔要是出暗器你連一招的機會都沒,還勝之不武…”阿風怒極,一腳踩了過去把他踢翻在地,堂堂江南頂尖高手南霸天被她一腳踢暈了。
保羅看著她,剛才一番散花掌聯手,想起許多以前的故事,居然在這當口柔情蜜意起來,口花花玩起風流大少手段,伸手過去拉了她手,“阿風,平時我對你忽視了,真真是混帳透了,阿風,日后我便一定要對你好…”
小姑娘自小女伴男裝,雖然暗戀師叔,可對于調情實在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何況這時候這么多人,臉上頓時一紅,抽出手來說:“師叔…”
鐵牛一聲喊打斷了兩人,“直娘賊,老子砸死你們。”
他雖然執教四海不久,可羅漢堂出身的他卻把羅漢陣給傳授了出來,剛才人一多四海武館的門徒們便個個收攏起來聚成一團結成了幾個簡單的羅漢陣,可一來欠缺練習,二來的確對手人多,這時候已經只剩下兩個羅漢陣勉強支撐,這還是因為開封府衙役們分去不少對手的原因。
鐵牛撒了性子,一把扯開身上衣服露出赤裸結實的上身,兩個醋壇子一般的大拳頭四處亂砸,他身懷金鐘罩,在這等混戰中最是占便宜不過了。
保羅阿風對視一眼,頓時會意,兩人聯手又沖進人群,看得不遠處展昭臉色刷白嘴皮子直哆嗦,心說陳保羅啊陳保羅,你好歹已經是是朝廷命官,居然當街領著人打群架,氣得差一點兒吐血,他自恃身份又不能沖進去,拉也拉不開,這群架已經打成一鍋粥了,怎么拉法?
就在這時候,只聽見地下一陣沉悶的震動,彷佛千軍萬馬殺了過來,有圍觀者外圈的大聲呼喊,只是人太多不知道喊些什么,樓上阿蠻秋月看去,便只瞧見御街方向黑壓壓一片,分明是有軍隊過來。
機靈小官小黃魚看著遠處,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瞬間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濕了,雙手在嘴邊捂成喇叭狀,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喊道:“龍衛軍來啦龍衛軍來啦…”
說時遲那時快,御街方向軍隊業已看得清楚,衣幟鮮明整齊,深黃色內衫外面魚鱗甲,雪亮的長槍便如林一般豎著,個個黑色駿馬,馬蹄聲便如踏在一眾人心里面一般,這隊人馬怕不有上千,為首的一位少年將軍,胯下四蹄踏雪烏椎馬,手上一桿白色犀牛尾纓爛銀槍,面如傅粉唇紅齒白,頭上翎毛紫金盔,胸前雪亮護心鏡,腰間燦紅系滌絲,腳下寶相織錦靴,好威風好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