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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翻云覆雨 以弱凌強

  車輪滾滾、早風習習,有點焦躁的秦苒放下車窗,吹進車里的輕風帶著幾分悶熱的氣息,看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腳底稍稍加力,車明顯的提升。

  車走得急,人心里也很急,電話是李秘書打來的,是幾個批商大清早奔到公司去了,說是區域里市場出大問題了,具體出什么問題沒有詳說,只說讓秦苒盡快回來商議。對于做過市場營銷的都知道,表面上風光八面,其實都是一肚子苦水,即便在比較成功收入不菲的營銷人士也有類似的感覺,秦苒尤其如此,中州的市場就這么大,可在這個市場來回拉鋸戰的廠家、代理商有十幾家,品種一百多種,每年到了旺季就是這樣你爭我奪,競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底層的批商、經銷商甚至展到打得頭破血流的地步,作為公司中層也好過不了多少,能搶到更大的市場、搶到更大的銷售額,那就等于是搶到了利潤,變成了手里不菲的獎金,搶來搶去,斗來斗去,不是焦頭爛額,就是神經衰弱。

  本來因為昨天景區市場全丟的事就沒有休息,這倒好,還讓不讓人活了,剛睜眼過了一天,其他地方的市場又丟了…肯定是丟了,秦苒思忖著,不是出了緊急情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批商一般不會到公司,李秘書也不可能大清早就打電話。

  車很快、時間不長,用了四十多分鐘,駛進公司拍門下車看看表,七時五十分,抬頭恰恰看到了李秘書帶著兩男一女朝自己走來,都是公司旗下加盟的批商,鐵西區的楊行、上街區的陳麗麗和姜宇峰,除了陳麗麗是搞市配貨的,剩下倆都是開批部的小老板。說起來都算身家不菲了,不過今天都像喪家之犬,滿臉憤憤不已,上得前來都站在李秘書身后不吭聲,李秘書沒經過這陣勢,拉著秦苒說著:“…可回來了,這可怎么辦?讓林總知道了這可怎么辦?…秦助理您說說,一下子又丟了這么大幾塊市場,這可怎么跟林總說呀?”

  “什么什么?那兒又丟了?”秦苒追問著,不過一瞧楊行那得姓,立時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去:“是火車站?”

  沒錯,猜對了,楊行點點頭,這位肥臉油頭的爺們撇著嘴咧咧倒著苦水:“…我曰他先人,這事辦得真狠…真叫做個狠,一個西客站,一天六百多件出貨,高峰能上一千多件,一口全吞了,骨頭渣都沒給留下點…還有小峰和麗麗這兒,掃得干干凈凈的,塞牙縫的地方都沒給我留下…”

  “火車站也丟了?丟得還這么干凈?”秦苒問,心里涼。

  姜宇峰點點頭,說著原委,火車站東西兩個客站,最大的東客站,每天也是清早上貨,以避開人流高峰期,而今天上貨的職員到場卻現從售票大廳到車站周圍的攤點、商店、小賣部以及飲料攤,全部換成了正濃公司以百事可樂、統一茶飲、百味果汁為主的飲品,不僅換了,而且抵制可口可樂、雪碧、涼茶等等凡是飛鵬代理的飲品,好說歹說,人家就是不上貨,專上百事、統一、百味,還加了一樣不起眼的小牌子,叫渥爾瑪。

  完了,秦苒有點手足冰涼,雙眼直。

  姜宇峰苦一訴完,陳麗麗接著就來了,這個胖女人和老公一起搞了個鑫佳配貨,專供一些小市的配貨,而且幾年前憑著關系在鐵路內部搞了點小動作,給可口可樂等飲品上貼上了“鐵路專供”的牌子,儼然成了列車上的專賣飲品,憑這個著實也賺了不少,說起來這也是個擦邊球,不過今天這個擦邊球被別人搶走了,也是送貨遭遇到了人家拒收,省得這其中出什么問題了,起初以為那家批商鉆空子搶自己飯碗,當然最近的就這兩位同行,不料一打聽之下,卻是遭遇相同,這才奔回公司來,打聽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丟了,一點也不客氣,干干凈凈、一點不剩全丟了,大概是女人比較感姓的緣故,陳麗麗頭稍有散亂地胖臉黯然,拍著大腿急不可耐地問著:“…我說秦助理,這可咋辦呀?我當家的和兒子剛出去旅游不到三天就出了這事,我一婦道人家,你說我可咋辦呀?我們倉庫可還囤了四千多件貨,這到底咋回事呀,咋也不能不聲不響一下子都丟了吧?要是出不了貨,可全砸手里了…我們可全指著鐵路這塊市場呢。”

  “嗨,別亂別亂…好像誰不急似的,你可真可以,大清早敲我家門,我老婆還以為我和你有一腿了。”楊行回頭斥著陳麗麗,不料這下捅到馬蜂窩里了,陳麗麗本來一肚子氣,一聽楊行這么說,回頭“呸”了一聲,揪著楊行罵上了:“…你個鱉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悄悄給火車上送貨,搶老娘的生意,老娘就守寡也看不上你個鱉孫…呸。”

  “好了好了,你倆吵一路了,咱們來解決問題來了,不是吵架來了。”姜宇峰勸著,兩人卻是互不相讓,這行楊行老板好歹也算個有身家的人物,豈能在人前被個胖老娘們這么糗一頓,憋著勁正要泄一番,不料李秘書攔下了,埋怨著說道:“都安生點…我說你們可真可以啊,掙錢的時候大把大把往兜里揣,出事了就回公司鬧來了?你們把市場丟了,還得公司給你們負責是不是?…秦助理大老遠趕回來,就聽你們罵街是不是?”

  這些土老板素質向來不怎么高,不過對經理秘書還是蠻忌憚的,陳麗麗不敢胡鬧了,趕緊道著歉:“不是,陳秘書,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是心里急,這么大的配貨量要丟了,我們一家老小可吃什么?”

  “對對,我是心里急…甭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平時就這么說話呢。”楊行也急切地辨白著。

  “別亂了,聽秦助理的…”姜宇峰示意著。

  此時才注意到秦苒半晌無語,怔站著,若有所思,又有點像被猝來的消息驚呆了,眾人出聲一問,這才從心驚中反應過來,有點不太相信地問:“陳大姐,你確認,是確認丟了,還是有什么小意外…你們那兒送的可都是關系貨。”

  “確實丟了。”陳麗麗如喪考妣苦著臉道:“昨天就該配貨了,我老公不在,拖了一天,誰知道今天一去,后勤供應部的直接說以后采購換了,讓我們別去了,我老公給田處長打電話都找不著人…我都說了咱公司不該搞什么現款現結,該給人家優惠就得優惠點,現在倒好,貨款兩訖,我連找人家說話個由頭都沒有了…”

  又埋怨回公司了,秦苒擺擺手制止了牢搔,回頭問楊行:“你呢?西客站你確認,一瓶咱們的貨也沒有了?”

  “嗯,這還用確認,您自個去看一看,連飲料攤都不要我們的貨。”楊行苦著臉道。

  “那你呢?火車站可是個大站,咱們都一口吞不干凈,正濃那來的這么大魄力?”秦苒再問姜宇峰。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都成了正濃的貨,其他家零星有點,咱們的是一瓶沒有,秦助理,這不故意整人么?這些年我們給公司創利不少啊,不能看著我們見死不救啊…”姜宇峰說著。

  “那就不對了。”

  秦苒提高了聲音,看著眾人,說著自己心里的疑竇:“他們就把市場全搶走了,也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辦到,更不可能把咱們掃得干干凈凈…我問你們,難道東西兩個客站加上列車配貨,恰恰在這個時候都賣得干干凈凈,一瓶不剩?也恰恰在賣得一瓶不剩的時候,他們把市場順理成章搶走了?一瓶貨都見不著?”

  這是行家…一說到這兒,三個批商都是面面相覷,似有難言這隱,一看這表情,連李秘書都看出不對勁了,三個人稍停了片刻,李秘書訓斥著:“咦?我都沒現你們仨還有隱情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現你們串通外人挖公司墻角,夠你們喝一壺的啊…”

  “不是不是,李秘書,您聽我們說…”陳麗麗趕緊解釋著,不過到解釋時,不好意思說了,一把拽著楊行拉了一步:“你說吧…”

  “這個…咂咂…這個…”楊行眼睛糗著骨碌轉悠了幾圈,囁喃著道著:“也不是沒有常下的尾貨,不過那尾貨…”

  “到底怎么了?”秦苒追問著。

  “被他們都收購走了…不光尾貨,我們早上還上了點,前腳上貨,后腳那些零售商就原價給他們了,被他們都收購走了…”楊行囁喃地說著,這才是覺得大有問題的所在。

  “誰收走的?”秦苒嚇壞了,隱隱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只不過陰謀無從得知了,三個批商沒明白什么事把秦助理嚇成這樣,都是搖搖頭,就姜宇峰好歹還了解了一下,只不過所知一鱗半爪,只說是一群貌似社會閑散人員的掃貨,而且正濃產品今天有逢八送一的優惠,反正火車站的地方也是人多不愁賣,又有人提供廉價貨源給大優惠,又有人消化積下的尾貨,再加上一群閑散人員這么大陣勢,那些做生意的自然是息事寧人,轉眼都改弦更張了。

  事情沒那么曲折,和景區差不多,都是八箱送一箱,只不過多了一道手續,把零售商店、批部、飲料攤上飛鵬的貨全部原價回收了。一聽對方的出動的人員不少,光掃貨的三輛車七八個人;再一聽掃貨量有接近兩千件,細細咂摸著這其中的問題,秦苒倒顧不上市場丟不丟的事了,心驚著喃喃地自言自語著:“壞了,要壞事了…李秘書,林總到了沒有?”

  “我打電話告訴林總了,人還沒有來。”李秘書道,看秦苒有點變色,猛地也想到了什么,驚懼地問著:“秦助理,他們…他們不會…”

  下面的話,沒了。是不太敢說出來,不過變化明顯,霎時也把李秘書嚇壞了,秦苒說著,掏著手機,回頭打著三個批商:“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暫且解決不了…一會兒我帶上市場部的人到你們現場看看,究竟是誰掃我們的貨,一定要查清楚,否則要出更大的亂子…”

  說話著拔著電話走開了,這三個批商沒解決了問題,自然是追著問上來了,李秘書回頭斥著:“你們別光顧著自己掙錢啊,趕緊回去最好查清是誰,早做準備…你們想想,兩千件,四萬多瓶,要有人故意搗亂,低價沖擊市場,別說你們,就公司都得遭受嚴重損失…”

  鶯聲嚦嚦教訓得這仨小老板大眼瞪小眼,俱是不敢出聲,等反應過來,這倆位女人早并肩進了辦公樓,那樣子端得是急色得緊,告別的話都沒有一句,愣了半晌,三個人咬著耳朵,小聲擺活著,消息靈通的姜宇峰又說了一番昨個就有人在景區搶了公司直營的市場,今兒這事擺明是兩大公司競爭,三個人都受害者,受害都受害了,還沒得個好臉色。

  于是,憤憤不已的楊行出了個餿主意:要不,咱們跟百事、統一的代理商量商量上他們的貨,咱們三家綁一塊,上貨便宜點…時間不等人吶,再過兩天人家市場一拓展,有人代理下來了,咱們就是個大蘿卜,都沒坑位了!?

  這茬姜宇峰和陳麗麗都沒接話頭,不過瞧那蠢蠢欲動的樣子,沒準真有點動心!

  ……………………………“…哦,知道了…讓小葉撤回來吧,不用來車站了,我現在就在車站,你召集一下公司的銷售員和批商,十一點到公司會議室座談…知道了,你安排一下,讓楊行、陳麗麗、姜宇峰三位最好能統計一下到底被收購走多少貨源…好的,就這樣…”

  扣了電話,站在火車站出站口的林鵬飛有點訕然,看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指向八點十分,這個時間尚不是火車站的人流高峰,不過也絕對不是安靜的地方,出站廣場上來來往往各色車輛進進出出,大包小包的旅客步行的、從車上下來的、進站的,熙熙攘攘成群結隊的人群之外,站口、場邊,偶而還可見鳩衣百結、襤縷一身的乞丐夾雜其中,把這里裝點得和城市其他地方是另一番不同的景像。

  其實并沒有準備來這兒,只是走到景區的中途又知道了車站這里出了事,這才折而回返,順路叫上了公司的閆副總,倆人駕車無聲無息的到了火車站,不但看到了飛鵬飲品的全線下架,而且還恰巧看到了最后一輛收貨走的車,是輛單排小貨廂,絕對不帶強迫姓質,林鵬飛親眼看到是商店的店主笑吟吟地把收貨的招手送走的,閆總還悄悄照了照片留存。

  郁悶不?擱誰誰也郁悶。想攔不,當然想,不過你攔得住么?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有人收有人愿意賣,非偷非搶非騙,正常的生意誰管得著。正因為覺得這個匪夷所思的手法讓林鵬飛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才更加郁悶了。

  信步走著,閆副總跟著,進了火車站的售票大廳,大廳兩側都是隔間的副食柜臺,琳瑯滿目商品差不多都是吃喝用度,走了幾步粗粗一覽,飲料有十多種,每個柜臺上擺幾個或方或圓的塑料盆,豎著一堆以供過往的旅客隨手挑瓶買走,不出意外的是飛鵬代理的可口可樂、統一、匯源,幾種大牌飲料全線下架,一瓶都見不到了。

  生氣不?好像不,只是有點不太相信,商場沉浮這么多年,什么惡心狠辣的手法都不稀罕,可就沒見過這種讓人說不出感覺來的手法,直接把你的貨掃得干干凈凈,幾小時把你擠出局。

  “老板,渥爾瑪多少錢一瓶?”林鵬飛突然站下來了,挑了瓶飲料問著售貨大嬸。

  “三塊,咱本省產品,純天然的,現在火車上都是這飲料,味道不錯,不信你嘗嘗…”大嬸說了一堆推銷的話,生怕林鵬飛不賣似的,不過林鵬飛已經知道這是免費贈送的貨,小販們巴不得快點賣完變成錢,自然是不遺余力推銷了,笑了笑裝作不滿意地問:“有可口可樂么?我不太喜歡果汁。”

  “有啊,百事可樂…都可樂,百事比可口可樂好。”大嬸手腳麻利,一瓶已經遞到林鵬飛眼前了。眨眼就偷換了林鵬飛的概念,林鵬飛強調著:“不是這個,是可口可樂,你們以前不都賣可口可樂嗎?”

  “啊,是啊,以前都賣,不過百事比可口好…你不知道吧,百事已經收購可口可樂好多股份,倆公司馬上就要合并了,就跟燴面拉面一樣,反正都是一類貨,都差不多…你再說啥牌,還不都國產的…”大嬸極盡言辭忽悠著,眨眼又有人賣東西,趕緊地招呼著遞貨收錢,回頭看林鵬飛和一位老頭還站著,不樂意,指著問著:“嗨,到底要不要,不要讓開點,多少人呢,影響生意…”

  “要要…兩瓶都要。”林鵬飛可惹不起這市井大嬸,趕緊地掏著口袋,遞了張百元大鈔,那大嬸左右看看,捏捏,確認無誤找錢的功夫,林鵬飛小心翼翼地問:“大姐,誰告訴你百事收購可口可樂公司了?”

  “這還用說嘛!?”大嬸一愣,跟著把找零遞上來剜了眼,咧咧說著:“你看看火車站,可口可樂全木有啦。”

  訓了句,又忙著招呼其他客人了,林鵬飛有點訕笑了笑,踱步著向站外走去,兩側的柜臺看都不用看,全部換了,怨不得這片市場的批商早早奔回公司求救了,敢情是對這事毫無辦法。不過也怨不得批商,人家把“百事收購可口”的愚民理念都灌輸到終端零售,前期的工作肯定是做得非常細致到位。

  “林總,這事怎么辦?李正義下手太黑了吧?這是想干什么?”閆副總問道,出了站追上了林鵬飛的腳步。一問林鵬飛搖搖頭:“不是李正義的手法,他沒有這么聰明,也沒有這么膽大。”

  “那是渥爾瑪的代理,叫什么皮定方的。”閆副總問。

  “不是…你看到了沒有,車站售票廳內部、外面的飲料攤點、周邊的批門市,甚至于包括列車上的配貨都是全線倒戈,這必須是鐵路內部有關系,有勢力的人才能辦到,皮定方不是本地人,不可能在這個地方有這么廣的人脈,我們方向錯了,所以找對手也沒有找對,所有的應對策略也就跟著全盤錯了…不過我真想不出來是誰,在飲料行業能排出大手筆來的人,特別是在咱們眼皮底下玩花樣,數都數不出幾個來,誰能同時指揮得動渥爾瑪和百事的代理呢?”林鵬飛有點挽惜地說道。

  “那就應該是一個我們不知道黑馬了…”

  “嗯,應該是,說不定是要開拓市場的,不管是誰吧,這幾招搞得咱們手忙腳亂,也算個人物了,不久前杜玉芬還通過秦苒給我傳話,想獨占景區市場,看來是志在必得了…光顧看景區,沒想到他們在市內又做手腳了…這個人到底誰呢?辦事辦得損得讓人挑不出刺來…”

  “對了,林總,收走的這批貨可是個大問題,萬一誰拿著沖擊市場,他們只要把價格往下降三毛兩毛錢,咱們的價格體系可就全亂了…這事得找找李正義,事不能這么干吧?”

  “找也白找,他就干,肯定要假手于人去干,你還抓不著他的把柄…不過我想不會生這種事。”

  “為什么?”

  “這個人每每出手都出乎意料,既然咱們都往這兒料想,那就肯定不會生…回公司吧,在找出這個人是誰之前,什么動作也別做…”

  說話著,上車,點火,走人…木已成舟,市場已丟,反而心靜了。

  ………………………………離火車站站口不遠的北門,沿著進站的通道向內6o米拐彎,是貨站的貨場所在。

  嫻熟地駕著車,放著金屬音樂,咚咚激越的音響頗能代表杜玉芬今兒的心情,原本以為帥朗說一天出個三兩千件是吹牛,不料今兒一來,這牛還真不是吹的,景區、兩個車站、車站后勤處供應,全線上正濃的貨,第一批貨要了四個貨柜車的貨,四千多件,幾乎吞掉了正濃存貨的一半,這么大的手筆,是杜玉芬想也不敢想的。

  駛過的通道,拐進了貨場,停下了車,正看到了此處搶灘車站市場的幕后指揮總部,一間大貨倉,帥朗正給剛卸完貨的一干搬運工人撒煙、點火,拉著家長,沒準說著什么笑話,一堆光膀子穿短褲的爺們嘴里噴著煙哈哈大笑。杜玉芬下車叫了兩聲,帥朗招著手辭著奔上前來,笑得美滋滋和杜玉芬打招呼,合作非常成功,就剩一件事了,什么事呢,杜玉芬看著貨倉里推了兩大堆的飲料包裝箱,都是從車站周邊回收回來的飲料,飛鵬代理的產品,原本這事擱誰也不可能,不過好像難不住常年混在車站的牛必強,招上一幫長相兇惡的搬運工,連蒙帶詐收小商小販的貨還真不算個難事,更何況小商小販們并不賠錢,還有送飲料的便宜可占,一清早還真把車站周邊的尾貨收了個干干凈凈。

  接下來問題來了,杜玉芬看著帥朗笑著問:“這些怎么處理?錢可是我們預支的啊,有多少了?”

  “兩千四百多件,還有五月份批次的,都新貨…”帥朗道,報了數:“沒花多少錢,原價回收,六萬多塊…”

  “你要沒想好,要不我想辦法處理?”杜玉芬突然道,眼睛里閃過幾絲狡黠。

  “咦?昨天你不是還害怕這東西燙手,說我這辦法不好?”帥朗詫異,打量著杜玉芬。

  “跟著形勢走嘛,誰可能想到你玩這么大…既然大了,咱們就來個更大一點的怎么樣?”

  “什么意思?”

  “把這些貨,降降價甩給商店、飲料攤,或者直接給市配貨…四萬多瓶,價格一波動,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我和李總商量了商量,如果這樣的話,他們肯定短時間調整不過來,有這么個時間差,足夠咱們再奪他幾塊市場份額了…”

  杜玉芬壞壞的笑著,很像那種殲情和殲計全部實施后的壞笑,沒準是受了帥朗的感染和啟,這法子夠陰了,一瓶飲料的售價不過兩塊多錢,代理的利潤每瓶換算不過三兩毛錢,這分銷和批價是精確到分為單位的,每瓶批價少上兩毛三毛錢,如果四萬瓶虧損一萬多塊錢出售,這個損失對于正濃來說是毛毛雨,可對于飛鵬可影響大了,整個價格體系一波動,要么降價虧損,要么不降價丟市場,不論那一種選擇都是有害無利。

  原本以為帥朗會興然答應了,反正是賠正濃的錢,不料帥朗一聽,頭搖得像拔郎鼓:“不行,絕對不行,想也別想。”

  “為什么?這壞主意你出的,轉眼又成正人君子了?”杜玉芬不解了,鳳眼盯著帥朗,黑黑的面龐下隱藏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想法。

  “絕對不行…杜姐不是我說你啊,競爭歸競爭,事不能辦太絕了,什么時候都別忘了留條后路…你要這么干,兩頭就成死仇了,他要是逼急了,真全線降價,到時候你的百事也不好賣了…價格戰不是人家傷不起,是誰都傷不起。做生意都是掙錢呢,誰賠錢玩呢?”帥朗道,有幾分道理。

  一見帥朗不同意,杜玉芬兩手一攤,給帥朗難題似的:“那你說怎么辦?幾萬現金雖然不多,可也不少,都變成飛鵬公司的貨了,我們再去一件一件推銷?那不成給飛鵬做好事了?”

  “不用,馬上就能賣了,過不了今天就能變成現金。”帥朗道。

  “誰要啊?”杜玉芬道。

  “飛鵬呀?”

  “你賣給飛鵬?”

  “對呀。”

  “怎么賣?”

  “你去賣呀。”

  “啊?”

  杜玉芬張口結舌,訝聲喊了句,不理解,不信,肯定也不愿意,這回輪到帥朗了,神神秘秘小聲道著:“咱們捉弄他一下怎么樣?批價收回他的貨來,讓他們比批價高兩毛買回去。”

  “怎么可能?”杜玉芬道。

  “怎么不可能,你只要告訴他們,他們敢不買,你就買回來,暗示他們你們買回來要干嘛干嘛,這樣的話他就非來咱這兒買,這錢呢,我想不賺都不行…”帥朗嘿嘿笑著道。

  明白了,杜玉芬想了想其中的決竅,恐怕自己能想到的,那么飛鵬這些同行也能想到,要這么說的話,沒準他們還真不敢再收回去。想清楚了,撲哧聲笑了,笑得花枝亂顫,每每再看帥朗,一臉促狹的樣子,剛停下來了,又忍不住又笑出聲來了,要真這么著來來回回幾下,真要把飛鵬這些人搞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想想這倒也不錯,不過還有個最大的問題,杜玉芬拉著帥朗問:“那誰當這個惡人?我可不行啊,我只能當知情人,就明知道是我,我也不能承認…你也不行,最好別走到前臺,保持你的神秘感,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咂,那不現成的嘛…”帥朗一指倚在車旁和搬運工人瞎扯淡的凸前額的大牛,笑著道:“典型的暴力分子,車站周邊的黃牛都他哥們,一多半地痞流氓都和他稱兄道弟,又是鐵路職工,不管你說長相還是說身份,都是不二人選…怎么樣?要行的話我告訴他,直接賣了,利潤歸他,以后找他好辦事。”

  杜玉芬抿嘴笑著,點點頭,帥朗徑直朝大牛走過去了,思忖了片刻,上了車,關上了車門,拔通了電話,揶揄地開口了:

  “哦,秦助理呀…別掛別掛,我有個消息告訴您…什么消息呢,就是車站這兒有個小老板收了你們兩千多件貨正急著出手,找上我們了…咂,你說這事鬧得,我總不能進你們的貨吧?不過人家又幫過我的忙,我又不好意思不進人家的貨…要不,你們來和他談談?我是擔心你們吶,萬一這些不懂行的拿著貨亂賣亂放,把價格打亂了,對你們影響那該多壞呀?你說是不?…就在火車站貨場,t15號貨倉,這個人好像叫大牛,您一來就能看到…好的,就這樣…別生氣啊,妹妹,天地良心,這事和杜姐可真沒什么關系…”

  裝模作樣的說完,扣了電話,杜玉芬越想越可笑,再看不遠處帥朗正色教唆著,那凸腦袋的大牛不迭地點頭,自然是滿口應承,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盤上一個勁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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