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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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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個借口先回答他。”薛崇訓沉聲道。

  慕容嫣一面攏了下頭上凌亂的發絲,一面皺眉沉吟片刻,然后用吐谷渾語大聲說了一句話。門外也傳來伏呂的聲音,嘰哩咕嚕一陣,薛崇訓自然聽不懂。

  他左右一看,墻邊有張舊案,案上擺著文房四寶等物,靠墻的地方還有一副橫放的黑漆刀架,上面擱著長短兩把唐刀。見狀他便快步走了過去,一手扶住黑漆刀架,一手輕輕抓起上面那把刀鞘拿在手里。

  慕容嫣的眼睛頓時一陣慌亂,忙低聲道,“薛郎不要,我的弟弟怎么辦?”她急忙移步過去想拉住薛崇訓,剛一走才發現雙腿發顫,竟是又酸又軟。而且身體里留下的粘粘的東西讓她怪不舒服,感覺那里的草叢也是黏糊一片,裙下冰涼冰涼。

  她的眼神恐慌而擔憂,走上前緊緊抓住薛崇訓的手臂,深眼窩里帶著異國風情的一潭水滿是哀求。

  薛崇訓見狀心下一軟,垂頭沉思片刻,沉聲道:“公主多慮了,不到萬不得已,我自然不會憑沖動蠻干。里面有個櫥柜我先躲會,找機會再出去。但我得帶把兵器防身,免得遇到突發情況束手待斃。”

  慕容嫣聽罷這才稍稍安心一些。薛崇訓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放手吧,我先進去。”

  “嗯。”

  薛崇訓提起長袍下擺快步走進暖閣,里頭有道竹簾,竹簾里面果然有個木櫥,這邊的套房都是這樣的布置,以前他就知道,果不出意料。

  慕容嫣的裙下各種不適,整理了一下衣服,總覺得還有什么紕漏,但又無法磨蹭得太久,只好硬著頭皮去開門。她滿心都是擔心和畏懼,但總算是見過場面的女人,事到臨頭能在表明上保持鎮定。

  “嘎吱”陳舊的木門開了,一個身上花花綠綠絲綢的胖子出現在面前,這個人對她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陌生。也許是伏呂常在外面跑,青海這邊風又大日照又長,他的臉很黑,這種黑和薛崇訓那種健康勻稱的曬黑不同,伏呂的臉黑得就像滿是污垢,沒有洗干凈一樣。偏偏他又穿了鮮艷色調的衣服,這么一反差對比就像一個乞丐剛剛撿到一包金子,豆漿喝一碗倒一碗那樣的感覺。怎么看怎么覺得礙眼。

  但慕容嫣對他的厭惡都在其次,主要的還是敬畏。她們慕容家長期依賴伏呂庇佑,生存仰仗別人的鼻息,這種心理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

  十幾年前吐谷渾有一場動蕩,慕容氏的王權蕩然無存,不再有任何貴族依附他們;到了慕容宣這一代,年輕的一代更無根基。然后在上層有廣泛人脈的伏呂氏收復各部落,經過政治聯姻重新把慕容氏扶上王位,當然實權仍在伏呂家族手里。慕容嫣一家長久以來的心理,就像一個被人們孤立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個善于交際的人的友誼。

  在人的社會中,暴力并不是最強大的力量。政權、家族,與個人的生存法則有共同之處。一個被孤立的沒有關系的人,很容易被人毫無壓力地予以不公正待遇,欺軟怕硬、人所好也;而一個在官府、豪強中有廣泛關系的人,別人是不敢對他輕舉妄動的,平時只能客客氣氣很講理。故唐朝各門閥都會想方設計地聯姻、結交,抱團結黨不僅能自我保護,還是力量的源泉。

  伏呂在吐谷渾的力量與之類似,慕容嫣敬畏他、害怕他,并不敢因為結交上了唐朝大國公就為所欲為…況且,男女之間的這種關系,是否真的牢靠?

  慕容嫣努力將一切凌亂的心緒都拋諸腦后,一副慵懶無聊的樣子打開門,正如平時的樣子,就像一只懶洋洋的波斯貓。

  伏呂用吐谷渾語抱怨道:“怎地這么久?”

  聽隨意的口氣,他并沒有什么懷疑。慕容嫣的表情動作很到位,給人的感覺沒事,于是其它細節都不會引起注意了。

  她說道:“我躺了一會,起來時要穿衣服,不然被人看見衣衫不整像什么話?我們不能在唐朝境內失態。”

  伏呂掀開門走了進來,笑道:“就我一個進屋,衣衫不整有何關系?”

  慕容嫣忙道:“趕緊進來把門關上,怪冷的。”

  伏呂進來后,本來在她的前面,但她讓到一旁讓伏呂先走,自己走后面。腰下又粘又濕,雖然長褲遮著,外面還有袍衣裙子,但她總覺得不自在,生怕被人發現,好像伏呂站后面就能看出彌端一樣。這種感覺就像不舒服那幾天,心里各種擔憂各種煩躁不適。

  現在她只想趕緊沐浴更衣。

  因為心情緊張,她的額上起了一層細汗,便掏出手巾輕輕在額頭上蘸了蘸,不料走神之下手巾掉地上。她猶豫了一下,才硬著頭皮緊緊并攏著雙腿蹲下去拾,生怕那潮濕的小衣把水漬印到外衣上。

  伏呂一看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異樣地說道:“他們都在外面,這里沒別人。”

  “什么意思?”慕容嫣回敬疑惑不解的神色。伏呂摸了摸腦袋,搖搖頭轉身進去了。

  見伏呂走進暖閣,慕容嫣十分擔心他發現竹簾后面那個櫥柜有什么一樣,但轉念一想他沒事去翻看櫥柜做什么…自己嚇自己,只要別讓人懷疑,暫時應該不會出問題!她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然后迫不及待地喚奴婢打熱水。衙門給他們安排了丫鬟奴仆照顧生活的,一切都以禮遇之。

  水打進來后放到暖閣里,白氣繚繞中梳妝臺上的銅鏡很快蒙上了一層細珠子,鏡像變得更加朦朧。

  慕容嫣推伏呂出去:“你去外面呆著,我要沐浴更衣。”

  伏呂笑道:“有什么我看不得的?”

  慕容嫣心下頓時一急,無比擔憂地輕輕瞅了一眼櫥柜,幸好沒動靜。她了解一些男人的心理,這種火油一般的東西在某些時候是很不穩定的,很容易憤怒喪失克制。

  情急之下她便惡言相向:“讓你看了,你能做什么?平白折磨我。趕緊出去,一會就好!”

  伏呂的臉頓時漲得跟豬肝似的,他那樣子就像被人撕掉了臉皮,痛苦與羞恥、惱羞成怒。那方面好像是他的禁忌,極度自卑的東西會誘發極度的自尊、自欺、掩飾。

  她的這句話,好像不是說他不行,而是說:你媽做過妓女!

  “啪!”巨大的清脆的聲音在慕容嫣的耳邊響起。

  她看見了金光閃閃,仿佛那漫天的煙花,嘣地一聲在清澈的夜空中綻放,人們都可以飛起來了,輕飄飄地蕩在空中,閉著眼睛虔誠地祈禱。

  “絲…”隱約中她聽見了金屬摩擦的悶響,那是鋒利的刀刃輕輕出鞘?

  在最初的第一刻,她的內心的感覺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欣慰。那刀有心,有這份心,已經足夠。那冰冷的橫刀,已不再是暴力的代名詞,它充滿柔情地在落紅漫天的點點花瓣中美麗地飛舞,劃出極盡完美的弧線。

  但慕容嫣一瞬間就從自己的幻想中回過神來,拼命地撲到櫥柜跟前,用背使勁地抵著門,裝得就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蜷縮在櫥柜前:“求求你,看在汗王的份上…”

  她不是在求伏呂,而是在求另一個人。

  伏呂怔在原地嘆了一口氣,怒火發泄后憐憫讓他放下了胳膊,想去寬慰幾句。但他不知道:當他在憐憫慕容嫣時,慕容嫣卻在憐憫他、可憐他。

  “你不要過來!”慕容嫣裝作害怕,“你出去…別過來。”

  “好、好,我出去。”伏呂有些自責地說。

  慕容嫣此時輕松極了,好受極了。那一巴掌,是如此的好,直接打掉了她的背叛的內疚、良心的譴責。

  慕容氏雖然喪失了實權,但地位明擺著,從小到大慕容嫣還沒挨過巴掌,第一次體驗,原來挨打能如此爽。

  它就像對著一堆糾結的亂麻,飛快的刀刃一刀而過,一切都輕松了、干凈了。

  …水仍熱,空氣仍冷,浴桶里冒著白煙,讓古意盎然的暖閣飄蕩著輕輕的薄霧,一切都如夢如幻。慕容嫣輕輕抽掉青絲上發簪,頭輕輕一擺,一頭青絲便柔順地散落在如玉如雪的肩上脖子上,然后她搖動著頭調整垂發,很巧妙地遮住腫起的左臉。她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容不得那傷痕影響她的美麗。

  她覺得自己不是在做沐浴這么一件平常的小事,而是在婀娜放姿、而是在欣賞自己的男人面前翩翩起舞。

  衣物一縷縷離開身子,她背對著竹簾面對著櫥柜跪坐在浴桶里。迷人的含情脈脈地大眼睛注視那陳舊的櫥柜,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柔嫩朱唇,削蔥一樣的手指放在自己美麗的右臉上。

  彈性十足的飽滿的胸部曲線在煙霧繚繞中輕輕地顫動。她揚起頭,呈現出嬌嫩的喉部肌膚,手指沿著下巴、脖子一路向下,臉上是迷離的陶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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