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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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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王昌齡等人,薛崇訓便待內宅里閑逛。這段日子他并非無所事事,不過此時的生活節奏本就比較慢,他更不必事必躬親勞累自家,平日只見重要的那些人,也就并不見忙碌。其他人想見他一面卻是不容易。每天都有求官的托關系的人找上門,全被薛六篩選之后找借口推辭了,只有一些薛六認為有正經事的人才會報到薛崇訓面前,讓他決定見或是不見。

  正當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欲無病呻吟一番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姚宛,今日白天正當她當值。她低著頭輕輕一屈膝蓋道:“管家叫人遞名帖進來了,問郎君見不見。”

  薛崇訓接過名帖一看,上面寫著:夏社(空格)李毖。他沉吟了片刻,心下正琢磨這人是誰,因為薛六能叫人遞帖子進來的,都是可能有見面價值的人。

  就在這時姚宛說道:“管家說郎君以前見過這人,還資助過一筆錢財籌辦書社。”

  “哦…”薛崇訓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廝在程千里家的燒尾宴上露過面,在最近幾年士族開始清議的“華夷之辯”問題上言辭激烈,頗有后世民族主義的影子,遂引起了薛崇訓的注意;后來李毖又來王府籌錢建書社著書立說,欲與論點反對者角逐,薛崇訓當時認為投資此事有潛在的政治價值,所以弄了一筆錢過去。但是一兩年都沒聽到有成果,他早就把那事兒給忘了。不想今日李毖又找上門來,也不知是想繼續募款還是交成果來的。

  “好像他是李鬼手的本家?”薛崇訓隨口問了一句,隨即意識到身邊的只是個近侍并非幕僚,便住了口。

  不料姚宛竟答了上來:“他稱隱士李玄衣為叔父,不過其父并非李隱士親兄弟,同宗而已。”

  薛崇訓不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忙道:“李毖在關東有些微名,又因和李玄衣同宗,故以前我家中客人偶爾會說起,我也是耳聞得知。”

  只見姚宛雖然穿著淺布衣,早已不是世家千金的打扮,可是言行舉止之間仿佛也能看出一絲墨香氣質,又加上高挑的身材,總之和裴娘董氏她們有些不同,畢竟出身不同啊。她見薛崇訓在看自己,臉蛋微微一紅頭更低了。

  薛崇訓便把目光轉向湖面站了一會。姚宛又問:“郎君現在見他,還是定個日子,我好去回復管家。”

  聽她的語氣忽然變冷仿佛衙門里的官僚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薛崇訓也無從猜測她剛才在想什么,只說道:“把李毖帶到倒罩房客廳等我,我這就過去。”

  見到李毖之前,薛崇訓已經記不住這人的長相年齡了,待見到人之后才隱隱覺得有些面熟。是個年輕人,比薛崇訓估計還小幾歲,身上穿著一件舊的布袍,頭上用布巾扎的發髻,蠟黃的窄臉,身材倒是比王昌齡要高大結實一些。

  見禮之后李毖便掏出一本書和一本冊子來,放到薛崇訓旁邊的幾案上道:“承蒙王爺資助,這是一年多以來夏社印發的文章,收集成冊之后刻印成書;另一本是帳目,維持書社之錢物來源于晉王府,事非圖利,錢財去向皆有帳可查。請王爺過目。”

  薛崇訓把帳目丟在一邊,直接拿起那本書,隨手翻看起來,小字一篇接著一篇,他一時也沒仔細看內容,只是作出態度偶爾點點頭,以示鼓勵。反正他經常干的事就是在官僚文人面前裝腔作勢各種表演,已經非常嫻熟了。

  李毖又道:“本來我們每月都到王府帳房支取錢帛維持開銷,但最近入社者日漸增多,漸漸入不敷出,故請王爺細看帳目增加資助…”

  “不是問題,具體的事兒你和薛六談就是。”薛崇訓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因為前幾天他得到消息戶部錢行完成了前期的準備,第一批試用的紙幣就快印發出來了,薛崇訓花錢自然底氣就足。

  他又拍了拍手里的書籍道:“以后帳目的事兒一律和薛六談,你們只需要送這種東西進來就行。”

  “是…”李毖猶豫了一番道,“還有一件事,京師地方各衙門都暗自查明了咱們夏社的錢帛來源于晉王府,遂未有干涉,諸事順利。可是京兆府王少尹卻到書社扣以心懷不軌等罪名,多般威脅。咱們聚在一起讀書清談,又未作奸犯科,難道會因言獲罪?”

  薛崇訓笑道:“此事你不必擔心…姓王?”他一面說一面提起筆來在紙上記了一下,“我會處置妥當,你們且安心,如有德才杰出之輩,也可推薦入朝為官。”

  李毖執禮作為應答,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他便告辭而出。

  薛崇訓寫了張條子,關于王少尹的事,叫人遞到親王國去,怎么辦自有幕僚們去布置。因為涉及京兆府職位不小的官,可能要薛崇訓出面說一兩句話,到時候幕僚拿出方案來了薛崇訓只需照做他們的安排就是。

  多半是敲打之類的,親王國幕僚們謀劃是以合理性為前提,用最小的代價達到既定目的,當然不會意氣用事。

  他寫了條子就把那事兒拋諸腦外了,眼看太陽西陲時間也不早,便起身回內府休息。一路上他又不禁想起了李毖那事兒,這人是兩年前布的一顆子,現在倒是能派上用場。薛崇訓已經把李毖加入了自己的計劃之中。

  他踱步之時又無聊地猜測著李毖的想法,或許此人有些抱負,又嫌通關系從小官做起見效太慢,因此想加入薛氏的隊伍,搭個順水舟?

  很顯然“華夷之辯”中的類似民族主義,對薛崇訓篡位有很大的輿情幫助,因為李唐早就被山東士族質疑過是胡人出身,先祖改姓成李的。其中的根據薛崇訓也不甚了解,那些文人也不敢太囂張名目張膽地查…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不關系到倫理基礎的事兒,有權在手把黑說成白都能辦到。只需要掀起漢族本位的輿情就行,其實不過是清談派的瞎起哄,因為此時的門閥勢力依舊,在他們眼里什么民族不民族就是說說而已,最高利益是本家族,相比之下國家興衰都不怎么在乎的。

  其中也有點問題,華夷之辯中的血統派也有分支:一種只遵循父系血統;另一派極端的是依純粹血統論,母系也算,這個派別就有點扯淡了,因為漢族本身就不純,歷史上有好幾次大規模的民族融合,去查家族母系根本沒法查。

  如果是以后者為真理,薛崇訓的立場也會自相矛盾:如果他說李家是胡人,那薛家三代母系都是皇室血統,他也是鐵板釘釘的“胡人”。只有第一種派別對他最有利,以父系族譜為根據,薛家河東大族,族譜有據可查根正苗紅的“姬”姓分支。

  就怕李毖那幫人沒看清狀況,在文章里瞎說…因為在薛崇訓的印象里,這人在公眾場合的言論有些激進。

  他想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急忙重新翻看手里的夏社書籍,琢磨他們的觀點。

  過得一會,孫氏的聲音便打斷了他吃力的閱讀:“薛郎在讀書么,我是不是打攪你了?”

  薛崇訓回頭一看,見旁邊還有自己的老婆李妍兒,后面還有倆丫鬟,他便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執禮道:“我隨意翻看而已,并無關系。”

  孫氏后面有個丫鬟端著一塊木盤子,上面放著兩個碗,在孫氏的示意下那丫鬟便端著木盤走了上來,將倆碗擺在薛崇訓面前的桌案上。薛崇訓愕然看著上面的東西,只見一個碗里裝著黑糊糊的湯水,有點像藥湯,另一個碗里放著一些大概是直風槍灶、連環鍋之類造出來的紅糖,他便問道:“這是什么東西,湯藥么?”

  孫氏臉色有些尷尬,屏退丫鬟后才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說道:“是調養的湯藥,飲之無害,薛郎不必擔心。”

  “誰開的方子?”薛崇訓又隨口問了一句,他倒是信任孫氏不會害他,但直覺對開方子的人有戒備心理。

  “宇文姬開的。”孫氏臉色一紅,“我就直說了吧,不然讓你喝不明不白的湯藥也不是個事兒…她琢磨了薛郎的病理,開了些藥可能會得子嗣…”

  果然薛崇訓也尷尬起來,臉上也有些發燙。他沒生出兒女,當然不是女人的關系,那么幾個妻妾不能都患不育吧?在古代成親時間一長沒子嗣是件比較嚴重的事兒,所以薛崇訓雖然覺得有些丟臉,倒不怪孫氏。

  孫氏忙勸道:“雖說是藥三分毒,可宇文姬說了,不一定見效,但害處不大…”

  她忙著勸說,卻不料薛崇訓非常爽快就說:“成,我喝。”

  孫氏臉色一喜,忙拿起勺子去舀碗里的紅糖:“加些糖進去就沒那么苦了。”

  “這有什么難以下咽的?”薛崇訓端起碗來仰頭就咕嚕咕嚕灌了下去,別說中藥的滋味真不是一般的苦,不過對薛崇訓來說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

  李妍兒見狀瞪眼道:“郎君真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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