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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麻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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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薛崇訓一早便進宮去了,汾哥駕崩后要選新君,權力格局微微有些變化,薛崇訓必須要去參與過問的。

  他沒有從丹鳳門進去,而是繞道玄武門見了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常元楷詢問如何處置東宮六率被俘的將士,是否要移交南衙。薛崇訓拒絕移交,建議將東宮兵隊正以上的將領全部斬首,士卒遣散,同時叫宦官把處置方法通知宮里的高皇后,并不理會政事堂。

  北衙禁軍自武朝后就不受南衙三省六部制約,通常是大將軍督掌兵權,調兵直接聽命于皇帝(唐朝后期才被宦官把持軍權)。

  本有四軍:左右廂飛騎、左右廂萬騎。其中左右萬騎在數年前的宮廷政變中支持李隆基,太平公主執政后就一直不得信任,幾年來陸續被削弱,直至李隆基最后一次在東都起兵后,萬騎已被徹底扯散,也就是被撤銷番號了。將領多半被安置在南衙十六位任虛職,低級將校和士卒中老弱者被遣散,青壯者打散安排到京畿守備及各地方軍中。

  如今北衙保持常備武力的實際上就只有左右羽林(飛騎),左軍大將軍常元楷、右軍大將軍李慈都是以前太平舊黨,中級將帥如都尉陳大虎等多半與薛崇訓、張五郎等人私交。經過太子李承宏政變后,薛崇訓成功調動禁軍,雖然是用圣旨明詔,但其實是他提議的事兒…造成的現狀是北衙禁衛盡落薛崇訓之手。李承宏之后,新上位者要想翻起什么浪子就更加困難,兵權政權全部旁落,根本沒借力的地方。

  果然薛崇訓嘗試著單獨處置叛將問題時,給常元楷“建議”直接清洗六率,常元楷二話不說就下令將東宮將帥押至北苑斬首。

  薛崇訓見狀十分滿意,便站在玄武門城樓呆著觀看行刑。被押解到場的將領包括校尉、旅帥、隊正等,總共二十余人,全部反縛其手跪成兩排。待常元楷一聲令下,城下的的禁軍將領吆喝著“行刑”,軍士們便揮舞著長刀沖上去將罪將砍倒,另外一隊士卒又拿著步槊上前捅刺確保全部殺死。

  薛崇訓見此狀況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真是危險的游戲。”

  一旁的常元楷估計沒聽明白,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算是作為附和。

  薛崇訓看完行刑便向常元楷告辭,下了玄武門坐車向麟德殿趕去。因皇帝駕崩在麟德殿,靈堂便設在那里,有的唐朝皇帝在洛陽駕崩,喪禮也就在洛陽皇宮置辦。

  到了麟德殿,忽見靈堂上白壓壓跪了一大片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女,薛崇訓不動聲色地看了一陣,這時宦官魚立本看見了他便走了過來悄悄說道:“皇子公主們昨晚就來了一些,今早都來齊了。”

  薛崇訓瞧著估摸得有五六十人,心道李守禮弄出這么多兒女,確是壯觀啊。

  魚立本又道:“最前頭那人是先帝次子邠王(李承寧,李守禮登基之后他便從嗣親王升親王),大臣們在中殿商量擁立他,正等著王爺過去一同議議,王爺趕著過去罷。”

  薛崇訓看了一眼魚立本說的跪在最前面那個年輕人,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了一身白衣服更顯細皮嫩肉,看樣子也是個沒經歷過風浪的主。

  以前薛崇訓壓根就不認識李承寧,如果那皇子便裝走在街上,根本就認不出來。也許在某些場合見過,但薛崇訓從未注意。平常那些皇子又呆在入苑坊眾王子府,很少能見面…汾哥幾十個子女,連他自己估計都弄不甚清楚,更別說薛崇訓了。

  薛崇訓向皇帝的靈柩行完拜禮,便跟著魚立本向中殿走,魚立本等在這里估計就是專門等他的。

  到了中殿,果見高皇后和十來個大臣都在,高皇后披麻戴孝坐在上位,眾大臣坐在下首正說著話,見著薛崇訓進來便紛紛招呼。

  薛崇訓先向高皇后鞠躬行禮,然后和大臣們一一說兩句客套話,著凳子坐下。其間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高皇后的模樣,因為她穿著孝服和平常不太一樣。人說女要俏一身孝倒是所言不差,高皇后不僅穿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在喪期也不能抹太濃的妝,平常臉上那層厚厚的胭脂水粉總算看不見了,沒抹那些玩意反倒好看得多。飽滿的額頭、大眼睛,鵝蛋形臉蛋標志清純還帶著稚氣。

  高氏的生辰年月薛崇訓以前不知道,估摸著她不會超過二十歲,這時一看便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估計比程婷都還小。十幾歲的女孩兒馬上就要稱太后哀家了,在薛崇訓看來確實有點荒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頭,表情很嚴肅,單板的神情少了許多青春應有的活力,不過給人的感覺倒是持重了許多。

  這時聽得左相陸象先說道:“我們剛剛商量著按照長幼之序擁立二皇子邠王,晉王以為如何?”

  薛崇訓道:“諸公皆是幾朝元老國之重臣,提出的主張自然不會差,我沒有什么意見,但不知哪位閣老了解邠王,不如說說。”

  眾人面面相覷,幾乎沒人和李承寧有什么來往,大伙心知肚明:其實這時候誰做皇帝都是一樣,提線木偶而已。

  陸象先忽然“咳咳”地咳嗽了幾聲,高氏便緩緩說道:“陸相公多將息才是。”

  陸象先抱拳道:“老臣謝皇后…歲數一大身子骨就不硬朗了,昨兒下了一陣雨,加上今早起得早,好像染了些風寒。”

  高氏道:“一會請御醫署的周博士給陸相公把把脈。”

  陸象先忙道:“不打緊不打緊,沒什么大病,不過人老了的關系,最近老臣連字都看不太清楚了…”

  兩人慢吞吞地說了一陣話,其他人都默不作聲顯得有點沉悶。薛崇訓也聽出味兒來,左相恐怕已經萌生退意了。這次太子政變意圖將當權者一網打盡,恐怕給陸象先的感觸很深;政變之后皇權更加昏暗,恢復皇權的希望暫時是看不到在哪里,他欲明哲保身不愿在這樣的政權里做官?

  恐怕是這樣,陸象先雖然也屬于太平公主一系的宰相,但他的名聲比其他宰相好得多,人也老了估計會顧惜在史書上的名聲。不過才剛剛皇位更替,他就馬上要辭職顯然太傷當權者的面子,估計還能當一陣子左相。

  薛崇訓卻是有點舍不得陸象先,這個人雖然平常沒什么作為,有點成就就是發明了個成語“庸人自擾”,但優點是名聲夠好資格夠老,而且為人淡泊和氣,不會故意找麻煩,有他在朝里無疑是很有好處的。他要是退了,誰來做左相?薛崇訓不動聲色地回顧左右,剩下的五個宰相真沒人比得上陸象先的威望。(本來宰相七人,除了陸象先還有六個,昨天被亂兵弄死了個戶部尚書崔湜,只剩五個了:張說、程千里、竇懷貞、蕭至忠、李守一。)

  這時陸象先又提議道:“不若把邠王請進來說說話,也可以看看他的態度不是?”

  眾人以為善,高皇后也贊同,便吩咐身邊的一個宦官去靈堂請邠王李承寧。她想了想,又叫人把邠王的生母趙淑妃一塊兒叫進來。

  等了一會,李承寧進來了,然后趙淑妃也來了。只見趙淑妃雖然年逾中年,卻是風韻猶存,瞧她那走路的姿勢和手指的動作,有點像歌妓出身…也許本來是李守禮的玩物,卻生出了男孩,總算就有了希望。

  李承寧的樣子也像母,生得細皮嫩肉,體態偏瘦步伐輕浮,很偽娘。

  他走進來之后規規矩矩地向高皇后抱拳行禮,因為高皇后是他的長輩,儀態倒也將就。眾臣見狀有的便微微點點頭,起碼還有點模樣不是?大伙聽說眾王子府那些皇子公主,有的連基本的禮儀都搞不清楚,成日就嘻嘻哈哈尋歡作樂,近親亂倫和下人亂搞啥事兒都干。

  高皇后叫他們坐下說話,然后說道:“前太子大逆不道罪孽滔天,已不適合繼承大唐基業,朝中諸相公言邠王平日謙恭得體頗有賢才,欲勸進邠王在大行皇帝靈前繼承基業…”

  話還沒說話,李承寧頓時臉色煞白,急忙搖頭:“臣在眾王子府挺好的,無案牘之牢無俗事羈絆。今父皇先去,母妃也無須留在大明宮侍候父皇,如皇后恩準母妃出宮居住,讓臣在榻前侍奉母妃以盡孝道,臣便千恩萬謝了。甚至社稷大事,臣實無治國之才,望皇后及眾大臣選兄弟中賢者繼承…三弟(承寀)就很適合,書比我讀得好多了。”

  忽然有個大臣低聲道:“聽說三皇子字都識得不多,難道邠王比他還差?”

  李承寧忙道:“臣只喜詩詞歌賦,于典籍一概不通,大學中庸都讀不完。”

  竇懷貞好言勸道:“邠王無須擔憂,大明宮和眾王子府能差多少?您要嫌俗事煩勞,可讓皇后垂簾聽政,不用事必躬親啊。”

  聽到垂簾聽政的建議,陸象先立刻提醒道:“竇相公身為國家重臣,須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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