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鬧呀,連閻立本也在其中,韓瑞有些迷惑,舉步上前,就要行禮,不料眾人見到他,卻紛紛快步圍了上來,面帶喜色,異口同聲的表示祝賀,場面格外熟悉,韓瑞心中莫明其妙,輕笑問道:“喜從何來?”
“升官了,豈不是喜事。”
“韓中校,不厚道呀,這等好事,居然隱瞞不報,是怕我等上門討酒不成。”
“恭喜,恭喜,待會設宴,與君暢飲…”
一幫七嘴八舌講述,聲音有些零亂,韓瑞理不出頭緒,聽到升官兩字,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從來沒有收到絲毫風聲,不由懷疑其中的真假。
“吏部的文卷都下來了,豈能有假。”
“不信,且問閻少監,文書在他手里。”
畢竟已經不是初入官場的新丁,韓瑞急忙平息了心情,目光看向閻立本,微笑行禮道:“少監持重,肯定不會與諸位同僚合計,騙下官請客喝酒吧。”
“哎呀,這個小子,好心報喜,居然懷疑我們。”
“少監,不要給他文書,先讓他擺酒賠罪。”
“其實,我覺得韓中校之言,也不是無的放矢,記得前兩天…”
“誒,這事你也有份的,現在倒裝起好人來。”
沒有理會幾人的喧囂打趣,閻立本捋了下長須,笑著說道:“韓中校令,不對,以后也該改口稱呼太常博士了。”
太常寺,掌禮樂、郊廟、社稷之事,是卿監百司之首,太常博士,掌引導乘輿,撰定五禮儀注,監視儀物,議定王公大臣謚法等事,從七品上,品級不高,職稱卻很清要,是文人士子向往的官職之一。
由從八品下的將作監中校令,一躍成為從七品上的太常博士,官升五級,可謂是平步青云,令人羨慕之極,更重要的是,掌引導乖輿,那可是天子的近臣,誰不知道,伴君左右的好處,這意味著得到賞識的機會更多,稱之為一步登天,一點也不為過。
羨慕呀,嫉妒呀,恨呀,各種復雜的情緒交匯,卻化作了笑容可掬,聲聲道賀。
官場中人,能力平庸一點,也無所謂,但是一定要識時務,韓瑞為官不足一年,卻從布衣白丁,步步高升,直到現在的太常博士,名氣大,又有政績,與朝中一些大臣的關系不淺,稍微有點眼力之人,都能夠看出,他的前程似錦,不可估量。
而今,真的準備飛黃騰達了,趨炎附勢都來不及,怎能給人臉色看,好歹也是同僚一場,以后說不定還要人家多多關照呢。
“符節,準備請客吧。”閻立本笑道,遞上了吏部的文書。
雙手接拿,攤開看了眼,韓瑞笑道:“恰好,你們不說,今天也打算邀請諸位,到家中飲酒聚宴。”
“還說不知情,原來已經提前知道這事了。”有人笑道。
韓瑞笑了笑,沒有辯解,本來已經引人注目,再告訴他們,鄭淖約封誥的事情,就顯得張揚了,還是暫時低調為妙。
這個時候,消息也傳到了中校署官吏耳中,眾人匆忙出來賀喜,又是一陣熱鬧,片刻,在閻立本的制止下,熱潮才慢慢消散。
又聊了片刻,韓瑞返回中校署,應付了書吏的祝賀,開始整理文書宗卷,畢竟要調職了,怎么也不能留下爛攤子給下任中校令,這點覺悟,韓瑞還是有的,費了一兩個時辰,在書吏的幫助下,將中校署的事務安排妥當。
至于,以后誰來接任,那就不關韓瑞的事情了,自問無愧于心,心中自然坦然。
官員的調動,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朝廷自有成熟的運作機制,也不要求調動的官員,當天就完成各種手續,所以整理好各種宗卷之后,韓瑞感覺時間寬裕,就前去拜見閻立本。
官署之中,閻立本與韓瑞對坐,兩人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一會兒之后,閻立本率先打破了沉寂,嘆息道:“符節,其實我也知道,將作監留不住你的,卻沒有想到,居然這么快。”
“在監中數月,多得少監關照,下官…”韓瑞適時表示感謝。
“不用謝我。”閻立本擺手道:“若是你自己沒有能力,我怎么關照也是枉然。”
韓瑞謙虛幾句,有些奇怪道:“少監,這個任命,好像有些突然,事先,根本沒有征兆,你是否知道怎么回事?”
“這十分正常。”閻立本笑道:“符節,不要懷疑朝廷的公正,你之前,在秘書監立下的功勞,朝中大臣,可不會忘記,而今在將作監的作為,更是有目共睹,陛下知之,吏部考評,越級提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閻立本心里有數,像韓瑞這種才華出眾的人,天子絕對不會漠然置之,將作監只是起到跳板的作用,只不過,沒有想到,提得那么高而已,幸好,只是低層官員,不至于引起轟動,反對的阻力也不大。
不說韓瑞,閻立本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在將作監擔任官職,只是過渡的姓質,以后多半會調到工部,和閻立德差不多,擔任侍郎之職,兼顧將作監。閻氏兄弟兩人,專長的能力,注定了他們,擺脫不了土木工程的約束,不像韓瑞,年紀輕輕,履歷豐富,前途更加廣闊。
不過,那應該是十幾二十年后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閻立本已經是白發蒼蒼,垂暮之年,不至于起了嫉妒之心。
“符節,有空的時候,多回將作監,指出不足之處,還有…”閻立本有些感嘆,隨之輕聲說道:“切莫忘記了,百工全書的事情。”
“自不敢忘。”韓瑞認真應道,就算開創不了歷史,但是留下文明的火種,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時間飛快,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的時候,不管是真心喝酒赴宴,還是趁機與韓瑞拉近關系,反正將作監的官員,基本是到齊了,浩浩蕩蕩的前往韓瑞宅院。
鄭淖約得賜孺人封號,本來已經請了親朋好友前來祝賀,現在又多了這些人,也不知道宅院是否能夠容納,韓瑞有些躊躇,修建新宅的事情,也該要著手準備了,爭取在明年開春,就搬遷進去。
其實,地方已經選定,憑著自己與將作監的關系,建筑材料與能工巧匠之類,自然不缺,以他們的速度,最多兩個月就能完工,但是新居,新氣未過,鄭淖約懷孕了,不宜搬到新地方居住,免得影響了腹中胎兒。
現在,韓瑞考慮事情,一切以未出生的孩子為中心,畢竟古代的醫療條件太差了,不能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小心謹慎,才能確保安全。
一邊尋思,慢慢的,也回到了宅院,屋檐門楣,懸掛大紅燈籠,臺階之中,細碎的紙屑,淡淡的硝煙味道,證明這里曾經燃放爆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可謂是一派喜氣的情形。
眾人見了,也不覺得奇怪,只是以為,韓瑞派人通知了家里,特別是聞到宅院里傳出的陣陣歡聲笑語,更加的肯定了。
“郎君回來了。”仆役出來迎接,機靈叫道:“貴客臨門…”
“諸位,請進。”韓瑞微笑引手。
官員們笑容滿面,舉步而進,走到院中,頓時有幾分愕然,卻見庭院之中,可謂是花團錦簇,爭奇斗艷,暗香浮動…一個個氣質雍容,儀態萬方的貴婦人,一個個嬌俏美麗,容貌各異的青春少女,或在廳閣,或在走廊,三三兩兩的聊天,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清脆歡笑,構成了眼前美妙的情景。
“怎么回事呀?”閻立本等人面面相覷,突然之間,察覺有些不對,個個止步不前。
也發現庭院門前來了許多不速之客,女眷們頓時好奇望來,心里也迷惑不解,這是女兒家的事情,這些男人前來,湊什么熱鬧?
摸了下鼻端,韓瑞也有些始料不及,不是說宴請親朋好友的么,怎么來的都是女眷…等等,靈光閃現,韓瑞恍然大悟,的確是親朋好友,不過不是自己的親朋好友,而是鄭淖約的親朋好友。
好像估計錯誤了,韓瑞尷尬而笑,就要站出來打破僵滯的氣氛,一個美麗的少女就盈盈走來,驚訝問道:“叔父,你怎么也來了?”
“婉兒。”閻立本叫喚,也莫明其妙道:“我怎么不能來。”
閻婉兒輕聲道:“那個…不合適吧。”
“怎么不合適。”閻立本糊涂了,皺眉道:“我們來給符節道賀,十分正常,倒是你們…”
“我們給鄭姐姐道喜呀。”閻婉兒眨著清亮的眼眸,表情有點兒怪異。
咳,發現他們越說越誤會,韓瑞連忙站了出來,有幾分不好意思,輕聲解釋道:“昨曰,承蒙皇后娘娘的恩澤,賜予荊拙孺人封號,諸位夫人、娘子,是前來祝賀的。”
將作監的官員頓時嘩然,看韓瑞的目光更加不同了,昨天封妻,今天本人升官,以后,孩子出生了,豈不是直接恩蔭了,這也太令人嫉妒了吧。
“符節,怎么也不早說。”閻立本苦笑道,也難怪,這些女眷,看自己等人的目光那么怪異,人家女子的聚會,大男人怎好意思參加。
“是我的錯。”韓瑞不停告罪,提議道:“不然,我們換個地方?”
“哈哈,好事成雙,何須換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