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亮如同羞澀的小姑娘,悄無聲息的躲藏在柔和的云層之中,深邃的夜空,余下的盡是密密席席的星星,像珍珠瑪瑙,也像地上閃爍跳滅的燈盞,閃閃發光。
家主尚未回來,鄭府上下,自然沒有休息,聽聞門前的動靜,立即開門出迎,在昏黃燈籠的照映下,韓瑞率先下車,小心翼翼的攙扶鄭淖約下來,末了一番好意,伸手想要扶畫屏一把,不想卻把人家驚嚇到了。
纖秀的小臉花容失色,帶著點兒慘恐,低頭下車,躲在鄭淖約的側邊,看都不敢看韓瑞一眼,怯懦的模樣,讓韓瑞十分驚疑,自己應該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吧,何至于此。
思考之時,鄭仁基就走了過來,微笑道:“約兒,你也該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鄭淖約微微點頭,依依與韓瑞作別,臨走之時,回頭輕盼,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化做一抹溫柔淺笑,盈盈而去。
做父親的怎么沒有這個待遇,鄭仁基心里不是滋昧,做了個粗暴蠻橫無禮的舉動,招呼也沒有打,就直接伸手扯著揮手微笑的韓瑞,快步朝客廳走去,措手不及,差點沒摔了,韓瑞有些無語,急步跟行,很快就來到廳中 相對而坐,揮退奉水端果的婢文,鄭仁基直接進入正題,開門見山道:“韓瑞,明日納征。請期,月底親迎如何?”
韓瑞微怔,隨之歡喜道:“全憑世叔做主,只是…”
見到韓瑞遲疑,鄭仁基皺眉道:“你有什么顧忌,不妨直言。”
“不是顧忌,只是倉促之間,納征之禮,怕是籌辦不齊。”韓瑞說道,近段時間來,惡補了下三書六禮的規矩,才清楚古代婚儀的繁瑣,拿到了婚書,只是開胃小羹,一天沒有親迎接人,都談不上保險。
其實,細算起來,六禮之中的納采。問名。納吉,早在書寫婚書的當日,已經是一步到位了,這段時間把程序補齊了,鄭家卻遲遲不肯下一步程序,期間也惹得韓瑞幾度擔心,現在聽到鄭仁基肯定的回復,至少放了大半的心,隨之又提了起來。
納征的納,就是聘財的意思,征就是成的寓意,納征的含義,就是指男家需要納聘禮后才可成婚,三書中的禮書,名字超得不錯,實際上卻是詳細列明禮物種類及數量的清單,只有兩道程序過了之后,婚約才算是正式的定立。
當然,也不是說以前的不作數,在韓瑞看來,古代的婚姻與做生意有些相同,先是口頭承諾,然后寫了契約合同,接著買家先付錢,與賣家定好了日期,最后過來取貨,一樁生意才算完成,途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都有可能導致生意失敗。
最可怕的卻是婚姻不贊同于生意,貨物明文標價出來,而且允許買方侃價,可是納征聘禮卻由文家說的算,基本上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現在,韓瑞就是面臨著這種情況,就怕鄭家來個獅子大開口,那就欲哭無淚了。
“明日,你讓錢兄夫婦過來就成,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自有我們做長輩的解決。”鄭仁基輕描淡寫說道,隱約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韓瑞徹底放心了 與此同時,閏閣之中,剛剛沐浴完畢,披上小衣輕袍的鄭淖約,對坐梳妝臺上,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更有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靈秀,一雙清水般的明眸閃耀著動人的神采,微微抿超的啃唇正透著一絲燦爛的笑容,可知其舒暢歡喜的心情。
“娘子,今日怎么這般高興?”嫩白小手拿把柄精密的小梳子,靈活的在鄭淖約的青絲秀發上滑下,綰了個簡單的發型,流螢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著絲縷的好奇,一直待在庭院之中準備浴涌,卻是沒有聽到韓瑞到來的消息。
嘻嘻,一旁的畫屏抿唇輕笑,秀氣的眉目中卻有幾分羞澀,流螢聞聲,眸光顧盼,好奇問道:“好屏兒,你是否知道原因?
“自然。”在好姐妹面前,畫屏沒有了剛才的拘謹,巧笑說道:“不過,不能告訴你,不然娘子會生氣的。”
“屏兒,你也學壞了,與流螢一樣,整日就知道嚼舌。”鄭淖約嬌斥了句,只覺臉上不由發燒,暈紅已漸漸染滿粉面,泛著絢爛的霞光。
“娘子,婢子什么也沒有說。”畫屏連忙說道,俏麗的眼眸隱約藏著幾縷羞意,顯然還是忘記不了剛才見到的情形。
帶著幾分狐疑,流螢清亮的眼眸溜溜轉動了下,掠過一抹光澤,嬌笑道:“屏兒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韓公子的緣故。”
流螢真厲害,畫屏無聲望來,妙目透出佩服之意。
仿佛是性情率真,口無遮攔,流螢理所當然說道:“有什么難猜的,除了韓公子,誰能惹得娘子這般春心蕩漾…”
“流螢…”
聽到這話,鄭淖約再也淡然不起來了,如同火上加油,粉面霞光濃郁堆積,若是輕掐吹彈可頗的細膩肌膚,似蘸滴出血來。
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流螢,畫屏心嘆,俏美的眸子充滿了崇拜之意,如同天上的晶瑩剔透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分外可愛。
眼看,就要嬉戲打鬧之時,門扉悄然敞開,崔氏走了進來,聽聞動靜,鄭淖約暫時打消了教訓流螢的念頭,連忙超身相迎,關切道:“阿娘,這么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見你房中油燈未熄,就過來了。”崔氏解釋了句,微笑道:“你也是如此,辛苦了一日,不累么?”
“就要睡了。”鄭淖約說道,感覺有些口是心非,紅撲撲的臉上不由又燒出了兩朵紅霞。
“放心,客房已經安徘妥當了,虧待不了他的。”崔氏輕笑了下,伸手撫著鄭淖約柔順如絲的頭發,和聲道:“我與你阿耶商議過了,這幾日解決納征。請期之儀,估計在月底為你們舉行婚宴。”
鄭淖約驚愕,隨之是無邊無際的羞喜,再也技撩不住,投撲到崔氏的懷中,全部身心都給這個消息充盈溢滿,再也容納不了其他事情。
輕輕撫慰,崔氏卻有幾分傷感,嘆了口氣,輕聲道:“這是喜事,不知為何,阿娘心里卻不怎么歡喜。”
這是為什么,鄭淖約迷惑不解,輕抬秀首,美眸泛出茫然,還有幾分緊張。
唉,女兒真的大了,崔氏心中泛酸,旁觀者清,流螢卻是看出一些端倪來,連忙乖巧的說道:“夫人舍不得娘子…”
聽到提醒,鄭淖約恍然,歡喜的心情漸漸回落,想到父母多年的養育恩情,還有這幾年以來,為了自己的事情,辛苦擔憂。寢食不安,美眸不由得泛起了晶瑩濕潤。
心中安慰,崔氏反過來勸解道:“好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然之理,其實也沒有什么可傷心的,最重要的是給你找到了個好歸宿,這才是阿娘長久以來的夙愿。”
含淚垂首,鄭淖約輕咬柔唇,微聲道:“阿娘,我不嫁了…
絕對是沖動之語,過來人了,崔氏豈能不知,盡管如此,心情還是很暢快的,以她的理智,更加做不出順水推舟的事情,好生寬慰起來。
過了片刻,勸得鄭淖約‘回心轉意’,崔氏側身而視,仔細打量流螢與畫屏兩人,波光流盼,似乎在權衡什么事情,兩人心中自然有點兒不解,以為是自己做錯事情了,莫不是剛才打趣娘子,讓夫人聽到了,心中惱怒,想到這里,兩人不禁有幾分緊張,連忙出來請罪。
鄭淖約開口解釋道:“阿娘,她們一向乖巧,剛才我們只是在戲耍而已。”
崔氏微微擺手,謹守主仆名分即可,嬉戲耍鬧之類的只是小節,反正不是真的招惹鄭淖約生氣,她怎么會在意,繼續打量,過了片刻,伸手指著畫屏,淡聲道:“你去吧。”
小臉煞白,畫屏連忙跪了下來,哀聲遭“夫人,婢子知錯了,求你不要趕婢子走。”
流螢目光閃過一抹決然,立即伏跪下來,輕聲說道:“夫人,適才是婢子的錯,不該取笑娘子,事情與屏兒無關,要罰你就罰我吧。”
“阿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鄭淖約秀眉輕蹙,幫忙開脫道:“我們真的只是在…”
輕笑搖頭,崔氏說道:“約兒,你誤會了,我沒打算趕她走。”
“那阿娘的意思是?”鄭淖約問道,流螢與畫屏也抬超了眼淚汪汪的俏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十分惹人疼惜。
笑容微斂,崔氏沉吟了下,也沒有顧忌鄭淖約就在這里,直言不諱的說道:“我是讓她去侍寢。”
侍寢,與誰?迷惑瞬間即逝,答塞顯而易見,古代可沒有婚檢的說法,大戶人家的女兒成親,為了防止文婿身體有問題,會事先送個丫環過去陪侍,檢查無誤之后,才放心的將女兒嫁出去,免得成親之后,才后悔莫及。
作為鄭淖約的貼身婢女,這種事情,既然崔氏已經決定了,不管兩是生氣也好,委屈也罷,自然不容她們有什么發表意見的機會,更加不容她們反對拒絕,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兩人對望了眼,立即低頭下去。
“阿娘…”鄭淖約語氣幽幽,心情滋昧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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