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節過后,云龍湖工地經過一個月的緊張施工,一期工程提前完工。與以往的大規模基礎建設一樣,云龍湖工程的工地也樹了好些大牌子,上面畫著工程最終建設完成之后的效果圖。效果圖上的云龍湖山青水秀,這里僅僅是一個總面積7平方公里的大型蓄水湖,連帶云龍湖周邊60多平方公里的低洼地區與山區,這將是一個相當廣闊的濕地地區。
根據測量,等到八一大堤建成,云龍湖在安全水位時,平均水深接近30米。蓄水總量將達到2億立方,只要不是超級大水災,徐州被水淹的可能性降到了很低的程度。
只是現在那些大海報上的美麗風景僅僅是一個未來的設想,1912年初chūn,呈現在大家眼前的云龍湖是一個規模空前的大土坑,挖的很規整,卻與美敢毫無關系。先是群眾撤出工地,接著是大部分部隊撤出工地。后面的工作就是相關技術兵種的責任,單純的體力勞動終于結束了。
周鎮濤沒有和戰士們一樣喜笑顏開,戰士們知道挖坑的沉重工作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休整,自然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修正不僅僅是休息,包括評功,獎勵,甚至晉升。每一項對同志們都是喜訊。可在周鎮濤看來,這些理應得到的休整不僅不令他高興,反倒讓他感到了強烈的不快。
政治部要求這次評功前必須進行討論總結會,更重要的是,這次指揮員人事調整居然與以前不同,以前是基層推薦,領導評定。這次營級以下指揮員的調整則成了領導推薦,基層評定通過。周鎮濤萬萬沒想到政治部居然會來這一手,他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正在想心事,jǐng衛員進來通報,“周師長,楚世亮同志請求見你。”
“不見!”周鎮濤的聲音里面透露出心里面的惱火。jǐng衛員正要離開,周鎮濤卻又叫住了jǐng衛員,“讓他進來。”
這次楚世亮臉上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諂媚與興奮的神色,他滿臉焦急的沖到周鎮濤面前,“周師長,您得幫我!”
即便是知道楚世亮到底在說什么,周鎮濤依舊不直接接腔,“”你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楚世亮焦急的說道:“周師長,這次人事調整,排長升連長要審核工作。在我們連里面,我只排第三。周師長,您得幫我。”
一個連四個排,排第三就是倒 第二。即便是想競爭連長的工作,從道理上講,四選一基本是頭兩名之間的競爭。楚世亮工作上又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怎么都不可能有機會的。
“你和第二名之間差多少?”周鎮濤問道。
“就差一點。”楚世亮答道。
“具體差多少。”
“這個…”楚世亮不敢直接說出差距。
“到底差多少?”周鎮濤追問著。
“差了15。”楚世亮嘀嘀咕咕的說道。
周鎮濤心里面一陣大怒,如果只是差了1,甚至3,楚世亮還能說與其他同志相差有限,可這15幾乎六分之一了。周鎮濤完全想不明白楚世亮是怎么厚著臉皮來找自己的。
楚世亮很明顯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他看周鎮濤不吭聲,連忙湊上來試探著說道:“周師長,我是你的人,你給連里面說一句,他們肯定會聽你的。”
看著楚世亮那一臉理所當然的神色,周鎮濤連痛罵楚世亮的心情都沒有了。小人果然是用不得,周鎮濤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周鎮濤本以為小人好歹是能干事的人,只是人品有問題。如果能夠用得好,也未免不是一股能借用的力量。可楚世亮這種只懂得鉆營,只懂得奉承的小人,想升官不甘人后,真的輪到干活的時候就不行了。
正準備把楚世亮給攆出去,卻聽楚世亮接著說道:“周師長,年后我們排依舊完成了工作量。完成的工作量比年前多了快20。可是其他幾個排的排長想升官想瘋了,排第一的完成的工作量比年前多了快40。我也努力干了,可沒想到他們會弄出這么多來。”
這個情況倒讓周鎮濤感到有些意外,對楚世亮的憤怒反倒消散了不少。“那其他幾個排的工作量是怎么提上去的?”
“這次評功標準細化之后,工作量完成的多,獎金也多。我聽說那兩個排排長整天鼓動戰士多干多掙,連里面開會,他們能不去就不去,的時間都放到干活上。”楚世亮說的很是委屈。
“人家知道干,那你去干什么了?”周鎮濤皺著眉問道。
“我不是打聽消息,參加會議了么?”楚世亮說的更委屈了。
周鎮濤哪里會聽不出來楚世亮暗示的意思,因為要給周鎮濤打探消息,影響了楚世亮的工作。所以楚世亮覺得周鎮濤有責任幫助楚世亮得到這次競爭的機會。
“楚世亮同志,評功是整個部隊的事情,這個看的是完成總量。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周師長,你是師長,在咱們師里面你說了不算誰說了算啊?”
周鎮濤已經知道自己錯了,錯誤的原因在于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搭理楚世亮這種人。因為楚世亮不是那種只想著靠自己掙功名的人,一旦有了機會,他就會把責任推給別人來承擔。
此時周鎮濤可以把楚世亮攆出去,也可以直接命令楚世亮滾出去。不過因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周鎮濤心里面充滿了對自己的不滿,反倒扼制了惱怒。他盡量和顏悅色的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我會告訴你。”
“謝謝周師長提拔。我以后一定給您好好干。”楚世亮千恩萬謝后興沖沖的走了。
“窮命頭!”周鎮濤看著楚世亮的背影,心里面暗罵道。
因為打發走楚世亮帶來的心理平靜沒持續多久,周鎮濤能夠打發走楚世亮,卻沒辦法打發走政治部。政治部安排的工作周鎮濤還得干。想了好一陣,周鎮濤讓jǐng衛員請參謀部的李廣善來師部。
李廣善是參謀部作戰科的一名中級參謀,以前是周鎮濤的部下。一見面,周鎮濤就問道:“廣善,最近有什么消息沒有?”
李廣善臉上有著一絲愧疚的神色,“周師長,最近參謀部一直在強調保密紀律。有些消息我也不能和您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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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鎮濤對楚世亮可以繃起臉,對李廣善卻十分和氣,即便是被直截了當的拒絕,他也沒有絲毫不滿的神色。周鎮濤誠懇的說道:“廣善,你這話說的。我自然不會打聽軍事機密,只是你接觸情報多,對不少情報的判斷可是準的很呢。我也只是想給那些同志找到些機會。就因為這么點子小事被免了職,我覺得實在是太可惜了。”
即便是周鎮濤態度如此之好,李廣善也沒有被他所感動的意思,“周師長,參謀部一直也在整頓作風,要求參謀人員什么都不能對外說。前一段抓了不少間諜特務,有些人竟然是徐州當地相當咱們革命工作的人。如果不是把他們抓出來,而且人證物證都在,我們大家真的不敢相信那些人居然是特務。周師長,以前的事情我該幫大家的都幫了。從今往后,我實在是不敢再違反紀律了。”
即便周鎮濤有心胸,面對李廣善的話他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廣善同志,你是不是覺得我像是特務啊?”周鎮濤捎帶嘲諷的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廣善輕輕搖搖頭,“周師長,有些事情咱們幫了就是幫了。幫不了就是幫不了。經過這么一段時間的學習,我心里面越來越覺得害怕。以前是因為想給那些同志們幫忙,找些讓他們立功的機會。可是這消息傳的太廣,而且也沒有能夠幫上那些同志們的忙。我自己膽小,不敢承認我以前干過什么。不過以后我是說什么都不會再參與此事。周師長,這件事我是到此為止。”
周鎮濤沒想到李廣善態度如此堅定。他試著勸說李廣善能夠放下心,李廣善就一句話,“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得已,周鎮濤只能讓李光善離開。
李廣善一走,周鎮濤感覺心里面空蕩蕩的。這次嚴查泄密事件的事情周鎮濤也清楚,他實在是沒想到陳克對此事如此重視。從陳克反應的激烈程度來看,李廣善猜對了陳克的戰略設想。可是因為泄密事件一出,陳克立刻凍結了所有的戰略討論,轉而開始進行內部整頓。對陳克的處理方式,周鎮濤心里面也有點怕。如果陳克對這件事絕不放手,一定要追查到底,即便陳克從來不是一個整人的人,可是這絕不等于陳克會放過周鎮濤。
為了救出那些老戰友老兄弟,周鎮濤背上了這么大的風險,在救人方面卻沒能有絲毫的成效,沒想起這件事,周鎮濤都是又怕又惱。“陳主席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周鎮濤帶著一股利己主義的怒氣想。
陳克此時正在參加顧璐團里面的評功會議,他和陳天華躲在屋里面,屋外面就是一個連的評功會場。評功會議完全延續了顧璐開始推行的基層迷nzhǔ生活會的模式,參與者與討論者之間整編的相當激烈。
“開這個會不是要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會議的目的是讓大家都能更好的工作。把工作干的更好。你一個勁的說分配不均這就不對。”
外面是干部正在和戰士們講道理。陳天華知道陳克從來不愛對這些實際工作中出現的問題橫插一缸子。他就趁著這時間給陳克講了講整個會議的過程。
最初幾天里面,戰士們只是要干部對一些問題做出解釋,七八天之后,陳天華發現干部們經受住了前幾天戰士們狂風暴雨般的批評與責問,開始重新把握住了會議的主題。偷懶的干部畢竟還是少 ,大部分干部都是與戰士一樣的出身,論起干活來并不比同志們差。
顧璐針對這種情況提出三天一小會,五天一大會的建議。而且要求任何會議上討論的問題,必須有一個解決方法出來。哪怕解決方法有問題,那也得先拿出解決辦法出來,絕不能只提問題,不解決問題。
聽陳天華介紹到這里,陳克忍不住贊道:“這的確是抓住了關鍵。”
陳天華也是對此相當贊成的,他雖然沒有對陳克說,可是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起了不久前的一次會議。
“那管后勤的同志們怎么就沒那么辛苦?”有戰士問道。這個問題倒不是充滿了惡意,與刨土,抬土的同志相比,干后勤的同志們工作則是看似輕松了不少。
“后勤的同志一點都不清閑,不能光看大家干活的時候后勤部門不是那么累,大家休息的時候,后勤部門可也沒閑著。”干部們解釋道。
空口白牙的解釋貌似效果不大,同志們也不是反對,也不是贊成,只是完全沒有概念。干部們看了大家的反應,心里面著急卻找不到解決辦法,只能生悶氣。
陳天華參加會議的時候一直不吭聲,看到這局面他樂了。看大家提出的建議越來越離譜,什么記賬啊,匯報啊。總之完全成了討論誰更輕松,根本偏離了解決問題的方向。陳天華忍不住插嘴了,“這樣吧,我建議同志們把一些工作輪流做。例如后勤部門,除了幾個不能調動的崗位之外,其他的工作,以班為單位,拍個工作表,按照工作表輪流來做。大家覺得如何?到底后勤部門是辛苦還是不辛苦,親自一干就知道了。”
黨校干校軍校里面就是這么安排的,學員們要輪崗,從站崗放哨到洗衣做飯。不管你是師長、師長、排長、文員,統統一視同仁。
聽了陳天華的建議,干部也好戰士也好,都覺得相當不錯。同志們看向陳天華的眼神中都有著敬佩,陳天華沒有再說什么,他只是覺得這種事情早早就該在部隊里面普及了,卻沒想到基層中并沒有實施這種制度。
這個計劃一旦得到了通過,第二天就開始實施。到了第五天開大會進行總結的時候,被分配到后勤部的同志們立刻開始給后勤部門叫屈了。
勞動部門的同志按時吃,按時睡。生活方面全部都由后勤部門來負責。而后勤部門總是起的最早,睡的最晚。如果不是這樣的時間點,大家起床之后根本不可能按時吃到早飯。單憑勞動強度,后勤部門可能沒有勞動部門重。但是勞動時間上后勤部門卻大大超出勞動部門。至于同志們對后勤部門的評價么,自然絕對談不上好。管后勤就是挨罵的,辛辛苦苦勞動著,還得不到足夠的稱贊,這些臨時去后勤部門參與工作的同志們一個個大開眼界。
回想起那些曾經認定后勤部門的同志干著輕松工作的同志一個個開始給后勤部門叫屈的樣子,陳天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陳克也沒有去問陳天華為什么發笑,如果陳天華想說,或者認為有必要說的話,陳天華自然會告訴陳克。如果陳天華不想說,逼問也沒有意義。而且陳克的注意力被外面的討論吸引住了。
干部們與同志們就一些觀點進行討論之后,會議進入了總結部分。
無論是干部還是戰士,都認為顧璐提出的勞動時指揮部一定要建在勞動第一線很不錯。同志們一度最大的抱怨“干活的時候見不到干部”,顧璐和團營的同志討論后,把干部到團里面開會改成營團級會議盡量到一線去盡量在工地現場開,基本可以保證干部們在絕大多 工作時間里面待在第一線。不僅連長排長們能夠在現場解決問題,營團干部們也能夠更多到基層去,以往的很多懷疑登時就減輕了很多。
這個問題得到解決,大部分戰士就沒什么可說了。人民黨制度建設相當完善,從計劃制定到后勤保障,都有規矩可循。經過公開討論之后,干部們和戰士們都發現另外一個問題,很多制度早就有,只是干部戰士們都沒有辦法很好的全面理解制度的作用。
“我也不想當什么官,這么多東西學了也沒用。”相當一部分戰士抱著這種心態來看待問題。論功的時候,同志們一點不肯讓。但是大家最終發現,其實干部戰士對怎么評功的理解是大不相同的。迷nzhǔ會很快就恢復了工作會議的本來面目,唯一的區別在于,干部也好,戰士也好,終于把會議當回事了。特別是戰士們終于敢在會議上發言,而不是向以前那樣,不懂也不問。
原本工作中要對上級進行匯報,要上級出面協調的工作本來就不多。同志們直接遇到的問題都是很細的小問題,偏偏戰士們并沒有處理這些問題的法子。沒有排長連長在第一線頂著,同志們往往無法順利解決,這大大的耽誤了完成工作量。
這個會議走在“抓生產促革命”的道路上之后,個人之間的私人矛盾少了,對于工作得投入與認真程度提升了很多。
就在陳克認真聽著屋子外面會議上同志們熱情討論如何能夠更好的勞動,而且對該如何分配獎品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卻是劉勇勝。
即便是態度認真,劉勇勝說話依舊不緊不慢,“陳主席,泄密的人終于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