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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七十五章 外行的新東家

  其實對于東家賣掉鋪子這件事,高掌柜早就有預感。那林駙馬只是個富家出身的風花雪月公子哥,不是生意人,也沒有什么耐心經營奮斗的心思。

  林家把店鋪交給林駙馬掌管,作為掌柜的不便評論東家決定,但高掌柜也知道,如果是順境時還好,遇到低谷時只怕林駙馬忍受不住,直接變賣掉換銀子并不奇怪。

  只是高掌柜沒想到新的東家居然是李佑,心里忍不住的悲嘆,林駙馬不是生意人,這李大人看樣子習慣于作威作福,霸道的很,又哪里像是生意人?一個不怎么管事的外行,如果換上一個喜歡管事的外行,只怕更令人頭痛啊!

  聽說李大人最近和泰盛煤鋪一樣倒了霉,連官位都沒了,八成是林駙馬依仗勢力將爛攤子強塞給他的罷。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高掌柜也是煤鋪老人了,林家開了這煤鋪時就在當伙計,如今店鋪由興盛到敗落,又一朝易主,怎能不唏噓一番。

  李佑步入大堂,將自己這份契約遞給高掌柜看,“至于地契和房契,已經遣人去駙馬那里取了,再等上一個時辰估計就送到了。”

  高掌柜看了看契約文書,林駙馬的簽押他是認得的,當下便確認無誤。到了這個程度,不用等地契房契,他就可以肯定確實已經易手了。至于地契房契,那是東家們之間的事情。他只是個掌柜的,最多用來核實情況。

  高掌柜將店中伙計召喚過來一起見過李佑。李佑揮揮手,讓大家先散了,只留著高掌柜說話。

  李大官人聽錢國舅報信說,他聯系的京北煤炭預計今天下午運到京城,時間很緊迫,須得早早安排下去。

  “近日情形如何?”李佑垂詢道。

  說起這個,高掌柜只能苦笑。“東家你也見到了,如今真沒什么情形可言。店里沒有存貨,又因為西山礦工變亂原因,能運過來入市的煤又少的可憐,即便有也被別家搶走了。在下估計那些礦主也收到了招呼,不要送煤給我們,其他同業又不肯通融周轉。沒奈何的很。”

  高掌柜只敢微微說幾句同業的不是,惜薪司提都沒提。

  李佑嘿嘿笑了幾聲。極其不屑道:“不必理睬他們。都是一群坐井觀天的朽木,不足為慮!”

  聽到李東家這很外行的理念,高掌柜無語,對本店的前途更加悲觀。都知道做生意是和氣生財,與顧客和氣,與官府和氣,與同業更要和氣。行會的力量是很強的。

  有問題就尋找化解之道,若真在同業中四面楚歌人人喊打。只怕在這一行做不下去的。

  李佑大概能明白高掌柜想什么,但沒多少工夫和他磨嘴皮子。讓事實來說話就行了。便吩咐道:“廢話不必多說!你調派兩個伶俐的伙計,去東北城外三岔口等候。遇到運煤的大車隊,就上前報出我和錢國舅的名號,然后將煤車隊伍帶到店鋪這里來!”

  有煤?無精打采的高掌柜登時腰板挺得筆直,這東家外行不要緊,能有好門路也不錯!急切的問道:“哪里的煤?多少斤?能送至本店么?”

  “來自北邊山地,總量是幾口煤窯兩個月的產量,總該有四五十萬斤罷。今日運來的第一批是四十大車,約摸萬斤。”

  高掌柜興奮的說:“北邊山地數縣也依稀聽說有煤產出,但其量少,一般就近供應邊軍和工匠,向來與京城關系不大。未曾想到東家居然能從那里找到如此多的存貨,更沒想到居然有攢了兩個月產量賣不出去的礦主。若真有幾十萬斤送到本店,徐徐賣之,至少可以支持到年后了。”

  徐徐賣之?支持到年后?李佑微微一笑,不過沒有多說什么。如果讓高掌柜知道他的打算,只怕又得腹誹東家太外行了。

  隨即高掌柜挑選了兩個伙計,派到城外東北方向去接應,李佑便在店中靜靜等待。

  午飯之前,去給林駙馬送契約的長隨韓宗回來了,將林駙馬交出的地契房契帶到。李佑驗看過,至此錢貨兩訖,他與林駙馬的這項交易徹底完成,泰盛煤鋪正式成了他李佑名下的產業。

  高掌柜陪著新東家吃過午飯,在后院暖閣中喝茶說話,主要是閑談煤市這一畝三分地上各種情況。

  放在從前,李佑沒多大興趣聽,但如今莫名其妙成了一家煤鋪東家,少不得要熟悉熟悉行業。自己要起復估計還得等一段時間,最早也得過完年后了,在此之前要將生意都理順了才好。

  忽然有個伙計立在門外,稟報道:“派去城東北三岔口的回來了一個,同行者還有一位,據說是來自于順義的。”

  高掌柜經驗豐富,聞言對李佑道:“這必是那邊打前站的管事了。”

  店鋪中,東家是東家,是負責出錢分紅的;掌柜是掌柜,是負責出力經營的,這分工是很流行的規矩。當然具體情況也有所不同,天下并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矩。

  如今來了客商,自然是高掌柜的出面談判。李佑不知道自己如果胡亂插手,會不會惹得店鋪老人高掌柜不快,他現在身份是依靠掌柜經營的東家,不是官府大老爺。高掌柜可不像惠昌銀號的戴掌柜,是被推出來當幌子的。

  但李佑又很有興趣,于是也去湊熱鬧了,不過他隱瞞身份,只站在旁邊看,這迥異常人的舉動讓高掌柜有點莫名的不安,感到這位新東家實在不像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就怕他會突如其然的搗亂。

  這兩天天色一直不是很亮,堂中光線也有點暗。店中伙計領著一位四十歲左右,身量較高,方臉大耳富態的中年人進來。他拱手見禮道:“在下王應策,在楊員外手底下討飯吃。”

  高掌柜請王管事入座,上了熱茶,沒去問煤,卻先問道:“不知貴方主人家來了沒有?在下要提早安置好住宿,免得手忙腳亂招待不周。”

  王管事答道:“多謝大掌柜掛念。今次楊員外沒有親到京城,這批煤交與我做主。”

  原來這楊員外知道京城水深,自己這樣送煤,只怕要招致些糾紛,故而出于謹慎心理不敢親自前來,只讓王管事負責。

  王管事押著車隊到了京城東北三岔口,遇到泰盛煤鋪派來守候的兩個伙計。對上了李大官人和錢國舅的人名,便知道這是今次前來交易的客戶了。

  于是王管事與一個泰盛煤鋪伙計先行一步到了這煤鋪。欲先把該談的談妥了。運煤車隊則與另一個煤鋪伙計慢慢的在后面走,等到了煤鋪直接卸煤。

  在泰盛煤鋪內院堂屋中,高掌柜與王管事又寒暄了幾句,開始步入正題。王管事開口道:“這次兄弟我奉命運了四十大車煤炭,我們員外是個爽快人,說不必細算,每大車只按兩千斤計算。四十大車總共算作八萬斤,多余的零頭只當見面禮了。”

  高掌柜稱贊一聲。又問道:“不知什么價格?”

  王管事先低頭喝過茶,“聽說京城煤市上的價格已經漲到每百斤四兩銀子。貴店要收我們這些煤…只作價每百斤三兩如何?”

  這個價格一出口,高掌柜與立在邊上看熱鬧的李佑齊齊震怒!

  王管事說的煤價四兩,乃是煤市里煤鋪外售的價格,當初只是一兩,這段時間漲了三兩才變成四兩。

  如果按照王管事的價格,泰盛煤鋪以三兩吃入四兩賣出,那么這段時間上漲出的三兩利益中,豈不二兩都被王管事拿走,泰盛煤鋪只能分得剩余的一兩?所以高掌柜很不滿意。

  李佑更不滿意,因為通過錢國舅聯絡時的定價是每百斤二兩,怎么到了這個王管事嘴里就變了卦?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么貴,他是不會答應幫忙賣這批煤的,現在卻臨時漲價,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況他李佑賣這批煤,打算以便宜價格出售,所以經濟賬是第二位,只要不賠錢即可,而政治賬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以三兩價格吃進,那再賣出時,價格與那些囤積居奇的奸商有什么區別?

  將高掌柜的神色看在眼里,王管事鎮靜自若。至于李佑,他沒放在眼里,瞧這年紀,肯定是主人家著重培養的子弟,專門派在這種場合旁觀學習并積攢經驗的。

  高掌柜之前聽李佑透過底,道是這批煤的價格可能是二兩左右,便還價道:“王管事這個價錢,十分的不公道。依我看來,每百斤二兩還可以商榷。”

  王管事放下茶杯,嘴角閃過一絲占了上風后的得意輕笑,語氣更加強硬的說:“不用商榷,就是三兩。”

  他為人精細狡猾,方才進煤鋪時,打著如廁的名義偷偷在煤鋪后院轉了轉。卻發現煤鋪后院是空的,沒有看到半點存煤,于是他立刻就對泰盛煤鋪的現狀有了幾分猜測。

  現在煤情緊俏,煤價高漲,正是囤煤賺暴利的好時候,然而泰盛煤鋪卻沒有存煤,這說明什么?至少說明泰盛煤鋪已經斷了煤源,陷入困境之中!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這不重要,他只管抓住機會而已。來此之前,東家楊員外許諾過,底線是每百斤二兩,但在二兩之上能賺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高掌柜當了這么多年掌柜,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做生意的人誰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討價還價過來的?

  再說現在自己這邊等米下鍋,確實也有求于人,落了下風時只能一點一點的慢慢談了。但無論如何,也要將這批煤留下!

  他心里想了想措辭,神態不卑不亢中正平和,正要與王管事說話。此時卻見旁邊那個新東家大踏步站到面前,伸出兩根手指對著那王管事的鼻子,厲聲呵斥道:“每百斤二兩!答應就留下,不答應就滾!”

  高掌柜心里悲鳴一聲,腦子嗡嗡作響,這個新東家怎能外行到這個地步!這他娘的真想做生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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