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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八章 昌平不只有挖沙

  揣著問號離開了戶部,李佑去了棋盤街惠昌銀號。棋盤街位于大明門之南,六部位于大明門之東,相距并不遠。

  戴掌柜將李佑迎入內堂并稟報道:“就在剛才,荀家遣人拿了二萬兩銀子過來,正在那邊交割。”

  李佑笑道:“看來武安伯沒有老糊涂,也算他識相!后面陸續還會有,你們都收好了。”

  想起戶部晏尚書索要銀票的事,李佑又思量片刻,他老人家也沒說個數目,到底送多少為佳?

  李佑在官場闖蕩這么些年,從來沒有給尚書這個級別的朝廷大佬送過辦事好處,不太明白行情是怎樣的,特別是幫忙通融了如此大的生意的情況下。

  最后他自己估摸了一個數字,對戴掌柜吩咐道:“你去開五千兩見票即兌的銀票,拿與我有用處。”

  戴廟祝愣了愣,“這樣不合規矩,在銀錢這一行當,東家任意支用柜上存銀或者亂開銀票是大忌諱,本行公約嚴厲禁止的。如若傳了出去那就是很大丑聞,行內其它各家決不再會與我們往來并作公證。”

  無論銀鋪錢鋪還是帳局,只要涉及到存銀業務的,為了保證信用,雖然沒有統一的公會,但行業同道的影響力很大,也有全行業認同的一些公約口比如說某家銀鋪如果有什么大動作或者有新開張,都要請一些同業做公證,如此才能算被認可后生效,否則沒有信用可言。

  原來這事沒有想得簡單啊,李佑苦惱的想道,他個人財產里哪里拿得出五千兩現銀。又問:“動用分紅如何?年底盤點總該有些分紅的。”

  “也不大妥當,今年易主動蕩了一次,銀號利潤本就沒多少,再支出五千兩,只怕店里伙友都要有怨言。”

  李佑一拍大腿道:“方才荀家那二萬兩入好帳沒有?如果沒有,先記為一萬五千兩存入本號,其余那五千兩算作是借給我的,我打個欠條送給荀家。然后我以這五千兩換銀票出來”

  “這樣運作倒是可以。,、戴掌柜匆匆出去辦理此事。又過了一炷香功夫才回來。“妥了,茍家一萬五千兩存入本號,開了一年期票給他。其余五千兩掛在東家名下,算作東家個人借款。這是代擬的一式兩份合約,請東家簽了名,本號作保蓋騎縫印章。”

  李佑在借條上簽了字,立刻成了欠荀家五千兩的大負翁。之后戴掌柜將銀票遞給李佑,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東家有什么急用錢的地方么?要不要告知關大掌柜?”

  嚴格來說,不經關繡繡這個大掌柜同意就擅自變動存銀歸屬,雖然銀號沒損失什么,但有點不合規矩。不過惠昌銀號情況特殊,李佑與關大掌柜是一張床上的,倒也不怕沒人擔待責任。

  “明年要在京師與揚州之間試行部分鹽課安兌,這五千兩就是為此開路。”李佑透露了一點內情。

  “那便恭喜東家!”戴掌柜祝賀道。

  幾十萬款項下來,按一分利,也有幾千兩利潤。

  本來是想讓伙計去送,但是李佑拿到銀票后,覺得還是自己再跑一趟戶部比較可靠。他找了信刮,裝起銀票,出了銀號往東北方向戶部而去,要親手將信封送到晏尚書手里。

  送完銀票,李佑覺得今天真是做了一件漂亮事情,最近這段時間,很少有事情能辦的這么順心了。

  金融霸主的宏圖大業邁出了實質性的第一步,暢想著美妙未來,李佑帶著飛揚的好心情回到了家里。此時已是中午,他在前院晃了晃,見沒什么家務事要處理,便朝后行去,心里興致勃勃的盤算午飯后找哪位妻妾調個情泄個火,松快松快。

  在月門處,卻被家里西席崔先生攔住說話,原來是要稟報今日上午訪客情況。“別的都沒什么,在下幫著打發了,只是有個特別的。”

  李佑詫異的問道:“這些日子該來的都來過了,現在還能有什么特別的?”

  “卻是那錢國舅。”崔先生說。

  錢國舅?李佑感到意外,確實挺特別。當朝正宗國舅爺有這么幾個,錢太后的兄弟和蕭皇后的兄弟都可以叫國舅,這姓錢的兩位國舅爺李佑都見過,也都打過交道。

  有點手段的錢大國舅新寧侯已經很識時務的跑到南京去了,躲開京城是非逍遙度日去。至于另外一個錢二國舅,貴人事多的李佑從記憶里扒拉半天,才記起他是什么樣子,對他的印象就是“很貪很無恥但混的不怎么樣”。

  今天到訪的國舅爺,肯定是錢二國舅。按說錢二國舅的圈子與他李佑是沒有什么交集的,除了修理過錢家公子,并且在揚州時打過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交道之外,在京城基本沒見過面,為何今日這位國舅爺突然登門拜訪?

  “他可說了什么事情?”李佑又問道。

  “錢國舅說過去與東主有些小仇怨,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愿與東主相逢一笑泯恩仇,無論如何他與你并沒有深仇血恨。”

  李佑愈發感到古怪,那兩次其實都是他得罪了錢國舅,只不過錢國舅奈何不得而已。難道這位錢二國舅一夜之間,忽然變成胸懷寬闊、寬宏大量、氣度非凡的人物了?

  他李佑最得勢的時候,錢國舅沒什么表示,現在他李佑丟官“失勢。”此人卻跑過來賣好,怎么看怎么奇怪。難道這世間就沒個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勢利小人了么?

  偶然瞥見崔先生的有點小唏噓的神情,李佑納悶道:“你多愁善感什么。”

  崔真非嘆道:“看到錢國舅,在下想起了過往。當年也是大大得罪過東主,虧得東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收留使用,不至于京師又多一句餓蜉!”

  李佑真不差這幾句拍馬肉麻話,繼續問道:“那錢國舅還說了什么沒有?”

  “還說有一樁大生意要與東主做,等午后他還會來拜訪的。”

  聽到這句,李佑反而放心了,怕就怕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如果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那就不奇怪了口對錢國舅那等貪婪人物,如果有利可圖,化解點小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李佑考慮過后,吃完午飯還是留在了家中等待。錢國舅雖然沒什么本事,但好歹也是太后的親兄長,具有一定往宮中傳小話的能力。

  在無沖突的情況下,人家主動來獻殷勤,真沒必要不給面子往死里得罪。若能和解,總是好事,誰也不會希望仇家越多越好。

  在書房喝了幾口茶,果然等到了錢國舅。這次李佑認真打量了他幾眼,便覺此人真是有點未老先衰,不過四十多歲壯年,長相卻老的和五十大幾歲似的。哪有點處尊養優的國舅模樣。

  錢國舅長相雖慘,架子卻不低,進了書房后神態自若的與李佑寒暄。李佑也不急,慢慢地與他閑談,反正不是自己著急。

  直說了一刻鐘的話,錢國舅才步入正題,“今日到此,確實有一樁買賣想與李大人聯手。”

  李佑沒有接話,擺擺手道:“我已經罷官,當不得此稱。”

  錢國舅笑了笑,繼續說道:“我有位友人,在京北一帶討生活,今年新開了幾口煤窯,存了不少煤炭。聽說如今京城煤情緊俏,要托我在京城尋門路發賣。”說至此,錢國舅笑而不語,他知道李佑會對此感興趣的。果見李佑坐直了身子,眼神大亮的問道:“京北也產煤?”

  錢國舅解釋道:“京北密云、懷柔、順義、昌平州一帶都出煤的,只是不如京西量大,而且運輸略微不如西山便利。”

  李佑又重新靠回椅背,吐了一句這個時代沒人能聽懂的槽,“我只知道昌平能挖沙,原來還能挖煤。”

  挖沙?挖煤?錢國舅迷惑不解,但正題要緊,他繼續解釋道:“京北產煤本就不多,一般供應北邊諸軍,或者就地燒磚煉鐵之用,故而很少往京城發賣。我這朋友,開了幾口煤窯,卻沒打通門路賣給邊軍,不過錯有錯著,兩個月下來存了幾十萬斤煤,如能在京城發賣,足可大賺一筆。

  幾十萬斤煤,幾乎可以供應京師一日之需了,雖然與總需求相比不算大數目,但若突然入市,也足以對煤市價格產生一定沖擊。特別是在當前大批煤炭都被囤積居奇,實際銷售并不多的情況下。

  李佑無所謂道:“那就拉來賣好了,京城有數個煤市都可以,你又找我作甚?”

  錢國舅現出不悅神色,“我是誠心誠意來說此事,李大官人卻只管說笑,未免太過于怠慢人了!”

  李佑哈哈一笑,對著錢國舅拱了拱手,“是在下的錯,國舅爺勿怪!”

  有點頭腦的都知道,現在煤市被宦官把持著囤積居奇,如今氣焰囂張得很,連天子都被蒙蔽了。那李僉憲稍微約束了幾下,就進了讒言被罷官免職,別人誰還敢觸霉頭?沒門沒路的運幾十萬斤煤來沖擊市場,更是找死。

  所以李佑裝傻讓錢國舅很不高興,這是侮辱他的智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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