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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二章 奇詭的武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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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武英殿中眾臣看著你方唱罷我登場,驚詫莫名,如同云山霧罩,又如霧里看花。(全,盡在五一哦我.要  彭閣老為何要驅趕歸德千歲?彭閣老沒說什么重話,太后為何就憤然退了場?李佑憤而指責彭閣老是不是誅心之論?彭閣老的反應為什么如此奇怪?

  現今站在殿中的諸卿皆是多年朝堂的人物,俱能覺察到,方才必然在不見光的暗中發生了交鋒。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都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絲刀光劍影驚鴻一現,還沒有讓人抓住殘影又寂滅了。

  就連交鋒的雙方到底是誰,也摸不到跟腳,難道是李佑和彭閣老這一對冤家對頭?

  既然如此復雜不明,那么唯一的選擇便是謹言慎行,絕大多數人如是想道,這是能站立在廟堂不倒的基本功。在朝堂上,經常會遇到這種完全摸不到頭腦的時刻,每個殿上官都要習慣這點。

  只有彭閣老作出那個大膽推斷后,忽然感到自己登時心如明鏡,鑒照萬里,之前所有的疑惑都煙消云散了。

  再看仍在昏昧不明的別人,隱隱有幾分超然于人的自得,這就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為何李佑這幾日表現的像是除了膽氣之外一無是處的魯莽年輕人?因為他沒有了后顧之憂!

  他不是“豬一樣的隊友”,他根本就是個混在朝臣中的內奸!他是故意提出封存寶璽,給了太后機會將局勢帶入死胡同,不然太后沒有借口將寶璽丟出來將所有朝臣的軍!

  錢太后也不是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同樣是故意一次又一次的推波助瀾,與李佑遙相呼應!直到最后互相將軍,演成死局!

  形成這種局面,李佑得到了名聲,錢太后則得到了實惠!

  慈圣宮近幾天下發的那一堆亂命詔旨,若放在平時一個也通不過。現在面臨巨大的政治危機,為了盡早達成妥協。朝臣很可能不得不有選擇的讓步,使那些亂命詔旨通過一些。

  而太后只會有過失,不會有罪行,無論事后怎么樣,沒有任何人能拿著律法和祖宗制度去追究她。

  別人根本想不到這點上,也只有彭閣老從頭到尾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李佑,才會產生如此深邃的聯想。

  接下來,彭閣老要考慮的是。如何在群臣面前。揭穿李佑的明著敢言直諫、實際暗助太后的真面目。

  不過此事委實離奇,在任何人眼中,李佑與太后針尖對麥芒。簡直就快水火不容了,怎么可能會互相配合。

  而且眼下李佑的形象正處在最高峰,是眾人心中的好漢。貿然指出李佑的勾結宮中的陰暗。只會讓人不可思議,好似憑空污蔑一般。

  在這個地方,證據什么的很多時候都是笑話,大家思考問題從來不需要證據,但總要有跡可循,才能讓人產生共識,所以先要找出痕跡。

  彭閣老揣摩李佑,同時李佑也在暗中思忖,瞧彭閣老方才表現很有點積極。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今天本沒有他什么事,自己也不曾對他有什么圖謀,他卻非要主動跳出來攪局,莫非是故意對著自己來的?

  不能給他機會繼續考量了,不然后患無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可殺錯不能放過!本來今日確實與彭閣老無關,怎奈彭閣老自己非要出頭…

  李佑心思轉了轉。便有了主意,他的強項就在于這個快。當即開口打斷彭春時的思路,“彭閣老你言行不當,還是負荊請罪將圣母請回來!不然今日如何了結?”

  文淵閣大學士楊進在旁邊皺眉道:“非有召見,誰能進得慈圣宮?為之奈何?”

  文華殿、武英殿以及周圍組群建筑都位于皇宮最外層。朝臣進入較為方便。但太后所居的慈圣宮,就在里層了。外臣哪里進得去?傳話一般只有靠有時很不靠譜的內監。

  想至此,眾人腦中不約而同的記起,還有更靠譜一些的歸德長公主…但千歲殿下已經被彭閣老發話趕走了。

  李佑趁機又對彭閣老道:“如今時間不長,想必長公主走的不遠。還是要辛苦閣老,去請歸德千歲回轉再次入宮。”

  彭閣老心里卻是十分猶豫。方才他毫不客氣的將長公主驅離了,現在卻又去主動請回來,這太丟面子了。

  徐首輔為彭春時解圍道:“使喚幾個人去請足矣,何必勞駕彭閣老。”

  李佑正色道:“首揆此言差矣,長公主千歲殿下乃先皇帝女,天子同胞長姐,身份尊貴,豈能容許隨意喝去后又呼來的?讓外人看去,只要笑我等朝臣驕慢自大不識禮數!非得彭閣老親自一行不可!”

  彭閣老被擠兌的無奈,只得出殿而去。正要招呼些人,速速先去攔住歸德長公主,卻遠遠望見歸極門下停著鸞輿一座。

  有資格在宮中乘輿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估計是熱衷朝政的歸德長公主沒有走遠,停在那里等消息。

  彭閣老心底略寬,一是不用跑遠路去追趕了,二是歸德千歲如此熱心,肯定有興趣回來參與,不用擔心失敗。

  彭閣老以宰輔之尊,天子見了也得稱一聲先生,再怎么也不可能過于放低身段。上前略略說得幾句,歸德千歲便痛快的答應了,又起駕向慈圣宮方向而去。

  武英殿中鴉雀無聲,氣氛比剛才更加壓抑。彭閣老回來也沒有改變狀況,各自沉默著若有所思。

  時間漸漸進入了申時,放在平常,快到結束一天工作的散衙時候。而現在,二十來個朝臣在武英殿中靜立,七十余個朝臣在午門外等候結果。

  天黑宮門便要落鎖,如果問題不解決,象征天子皇權的寶璽就要流落在宮外過夜。

  參與了今日大諫議的眾人心里都有幾許患得患失。

  一方面膽敢進諫封存寶璽,將太后逼到拿寶璽制氣,使他們集體的榮光,近幾十年來,何曾有過更能展現士人風骨的時刻?足以載入史冊重重寫上一筆!而他們的大名將與先賢同列,對了,回頭要制作一個大諫議題名錄!

  另一方面。若寶璽真出問題卻又美中不足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內監重新將金屏擺上,在珠簾后,太后再次登上寶座。

  彭閣老心知時間緊迫或許是好事,禮畢后便出列為自己的“言辭不當”連連謝罪,此時他可不敢再說什么撐場面的話了。萬一太后又發怒走了,那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隨即語音一轉,彭閣老舊話重提道:“寶璽乃國之重器。萬萬不可輕忽。奏請圣主將寶璽收回宮中。檢校右僉都御使李佑逾越妄言,致使寶璽離宮,請貶云南為驛丞!”

  還是要按老慣例。正常情況下為了君臣媾合,“帶頭大哥”必須賜給他求仁得仁的光榮…誰也不能指責公報私仇。

  彭閣老可以斷定,如果他不如此奏請。只怕依照某些事先擬好的劇本,李佑將會上前請罪,而且必將言辭巧妙新穎,既令人深思又感人肺腑,還具備深刻的道理。以李佑的口才,做到這點并不難。

  然后圣明的慈圣皇太后受到觸動,幡然悔悟,而歸德長公主也出面大力斡旋。最后君臣和解,皆大歡喜。

  這個過程看起來將是非常圓滑順暢、合情合理、水到渠成的。想必提前精心準備的劇本,不會讓任何人看出破綻。

  所以彭閣老要搶先奏請對李佑從重處分,阻斷了李佑深情自白的表演機會。

  即使后面李佑站出來繼續演出,有自己的奏請處分先入為主,李佑的深情表演效果的就差了很多,很多后續動作將會顯得生硬艱澀。再說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掌握住了主動權。見招使招,繼續逼出破綻并不難。

  眾人印象里,太后對李佑是痛恨到咬牙切齒的,若當朝大學士為了讓太后先消氣,提供了一個重重處置李佑的方案。而且這個方案是符合傳統觀慣例,不會引起群臣逆反。那么太后理所當然是馬上準奏的,不會有任何猶豫。

  如果太后突然轉向一百八十度突然原諒了李佑,那才是奇哉怪也,惹人深思了。

  彭閣老打岔的目的便是如此,殿中總有些精明人的,怎能看不出端倪?正如前文所言,在這個地方取信于人,證據并不重要,但須得有痕跡。如果李佑與太后之間斧鑿痕跡太重,豈能瞞過眾目睽睽?

  而且作為入閣十幾年的大學士,彭閣老對帝王心思自有心得。如同錢太后這般近似于帝王的人,行事規律異于通常。

  就拿就下臺階來說,常人或許有個臺階就肯下,臉面不要就不要了。但對于稱孤道寡的帝王,君威不僅僅是臉面,還是代表著權力,萬萬不可失,臺階不但要有,而且還要好,沒有好臺階,那寧可不下。

  搶先奏請從重處置李佑,也等于是拆這個臺階,即使拆不掉,也能砸破它。如果錢太后強行下臺階寬恕李佑,就等于是露破綻,惹人起疑;如果錢太后不肯下臺階,李佑就該去云南混了。

  彭閣老不知第幾次用眼角余光瞥向李佑,今日便該讓這廝體會一下,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是不曉得太后會如何選擇?將是雨露還是雷霆?

  他暗暗回味自己這招,感到確實很精妙,拿捏之準,殊為難得。看似平凡乏味,缺少觀賞性,但有幾分舉重若輕、大巧不工的味道,幾乎不帶一絲煙火氣。

  又想起以前與李佑相斗,從來沒有找到過這種感覺,反思起來確實落了下乘。在這年近古稀時候,境界還能夠再上一層樓,真是可喜可賀。似乎從某個角度,修為有所寸進還得感謝李佑。

  李佑慢慢走到彭閣老面前,神色悲天憫人,嘆口氣道:“彭閣老,休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彭閣老對此莫名其妙,李佑突然冒出這一句,也太莫名奇妙了罷!

  只見李佑又轉身向太后道:“臣奏請,逐彭閣老出殿,不然今日無法繼續。為保存宰輔體面,原因就隱去不奏。”

  彭春時冷笑幾聲,李佑這個奏請太兒戲了。他乃是入直文淵閣的武英殿大學士,現今最有資歷的宰輔,朝政大小何事不得預聞?李佑有什么理由趕他離開武英殿?

  這是要狗急跳墻,不惜撕破外皮,明目張膽與太后聯合了么?殊不知這樣死的更快,滿殿這許多大臣豈是瞎子聾子,任由你為所欲為?

  這種時候,被彈劾的人若有講究,一般不出去自辯,就像剛才彭閣老彈劾李佑,李佑始終在沉默。而這個辯解任務一般都交給同黨和手下,當然常常也有眼見不平,出來拔刀相助的人。

  所以彭閣老并沒有著急出面,隨意掃了幾眼殿內,李佑如此漏怯,應該有人看出狀況了。這可是個絕好時機,只是不知道要便宜誰來刷聲望了。

  然而他卻發現每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對李佑的話置若罔聞,包括他提拔過的兩個掌道御史也是如此,徐首輔更是不例外。

  彭閣老有些詫異,又等了半晌,仍然沒有一個人出面為他說話,似乎全體默認李佑所說…他漸漸由詫異轉向驚駭,若如此下去,李佑的話就成了群臣公議,他就真要被趕出去了!

  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他李佑只不過是個五品官,難道如此令人懼怕嗎?若別人怕了也就罷了,徐岳這個堂堂首輔為什么也一動不動?

  自太后攝政以來,不方便使用天子的便殿文華殿,武英殿就成了議事之所,至今已有十年。

  彭閣老在從最早起,就是武英殿的熟客,但從來沒在武英殿遇到過氛圍如此奇詭的時刻。仿佛一個個熟識都變成陌生人了,偶爾有抬眼望他的,那目光中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明明自己是最明白的人,怎么眼下仿佛自己反而成了最不明白的那一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彭閣老突然不寒而栗,莫非李佑會妖法,在武英殿中施展了妖術,將人心全部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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