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遼闊,碧海般的天幕在大地的邊際處化為一望無際的金黃麥浪,一朵浮云,幾顆老樹,三倆處低矮的茅草房和一群辛勤忙碌的莊稼人,渾然天成一幅農夫收割圖,四野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豐收喜悅…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列送親得隊伍由官道上奔馳而來,滾滾車輪中,一股煙塵直沖天際,彌漫開來,農夫們紛紛放下了手里的活,梁棚看過來…
“快瞧,彩云公主和親的隊伍來了!彩云公主的和親的隊伍來了…”
“好氣派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一樣的彩云公主…”
“可惜了,聽說她是天生的克夫命,克死了丈夫不說,連天上下凡的文曲星都給克死了…”
“…聽說她連相爺的女兒都給克死了!”
“可是,她的醫術高明,這一路上救了不少人啊…”人群里有不忿的,替彩云公主不平。
“就是,我也聽說了,彩云公主宅心仁厚,這一路上,只要有人求到她跟前,她都會伸手相助,從不拒絕…”
“就是的,真是菩薩心腸啊,所以她的車隊才走的這么慢…”
“對了,你們家那口子不是得了腿疼的毛病,多少年不好嗎,你不如去求求試試,聽說彩云公主妙手回春,藥到病除…”
“人家可是公主,我們哪敢靠前…”
人群里推推搡搡嬉鬧起來…
仿佛沒看見官道兩邊越聚越多的百姓,云初的馬車以他一成不變的速度吱呀吱呀的向前碾著…
“…她真的死了?”云初臉色微微泛白,五指緊握,把一封信搓成了團。
“是的…”如煙接過信,回頭取過火折,就著痰盂燒了,“江奎說,大奶奶在我們走的第三天夜里,得了暴病,老爺讓人快馬加鞭追和親隊伍,想追你回去救治…”嘆息一聲,“可惜,信使還沒出城門,大奶奶就歿了…”
“…難怪老爺明明聽到了四爺是她害死的,這一個月來,卻安兵不動…”云初長嘆一聲,緩緩地倚向身后的靠枕,“我還以為真如她說,他是懼怕相爺和皇后的勢力,原來他竟連我懂醫術都考慮進去了,他的心機,比我想的還要深,和他對決,江公子來日堪憂啊…”
不知為什么,發現董國公深沉的心機,云初竟隱隱地替江賢捏了把汗。
“是啊…”如煙接口道,“江奎也這么說,囑咐奴婢好好防著。”她忽然咯咯地笑起來,“這下好了,大奶奶為董家爭回了第九十九塊牌坊,因為您…”語氣微不可聞地頓了下,如煙接著道,“因為爺欣然同意您赴黎和親,萬歲承諾,董族只要再出一個節婦,他原來的承諾還作數…”
“這也未必是好事…”如意嗤笑,“奴婢就聽說,現在董族自族長以下,對女子要求格外的嚴,生怕再出現第二個…”
話沒說完,如意就閉了嘴。
如煙悄悄看了看云初的臉色,嘴唇動了動,沒言語。
云初一哂,“…姚相爺就這么算了?”
“江奎說,皇后娘娘聽說妹妹死了,異常的憤怒,張羅著要開棺驗尸,被太后和姚相爺聯合給壓下了…”如煙開口道。
“但是,相爺和老爺的梁子還是結下了…”云初嘴角露出一抹詭笑,她被迫和親,雖然不盡人意,但活著總有希望,總好過姚闌死了。
她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她和姚闌只能活一個,那么,活著的那個人會是誰?
就在一個月前,她還以為,死的那個人一定是她。
怕是姚闌也沒想到吧,她和她之間,會出現這樣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斗了兩年多,竟然是一死一嫁。
兵法常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們這算不算是兩敗俱傷?
想起就要嫁給那個又老又丑的楚鄉侯,就要像玩偶一樣被黎國萬歲利用,云初心里一陣揪痛。
想起此去一路漫漫,前途未卜,如煙臉色也一陣蒼白,悄悄地閉了嘴。
車內瞬間沉默下來。
外面的叫鬧聲就顯得格外的刺耳。
如意悄悄掀起車簾的一角,看到人群中幾個熟悉的面孔,手一哆嗦,迅速地放下車簾。
“公主…”如意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又是那幾個人,就夾在人群中,一直往這面看。”
“隨他們吧…”良久,如同隔了千山萬水,云初聲音幽幽的,想起那個又老又丑的楚鄉侯,她有些自暴自棄地任命了,“外面有大隊的官兵,不過幾個武人,也未必能翻起什么大浪…”
“要不…”如意遲疑道,“奴婢跟您換一下裝吧?”她看著云初一身大紅的高貴的宮裝,“一旦有個什么風吹草動,就讓如煙帶了您先逃,奴婢…”微一停頓,“奴婢總是個奴才,想是他們捉了去,也不會怎么樣…”
如意的聲音低如蚊子,她是打算替云初赴死的。
云初斜了她一眼,沒言語。
想起以前種種,如煙也知道,無論什么時候,云初都不會拿了她們的命換自己的命,猶豫良久,如煙還是不死心地勸道:
“這也不失是個好辦法,公主就聽奴婢兩個人的一回吧…”她歉意地看了眼如意,“她們的目標是您,想也不會對如意怎么樣?”
“就是…”如意附和。
“你怎么知道她們的目標是我,就不會要了如意的命?”云初皺皺眉,她不喜歡如煙也這么兒戲,同是被捉,她覺得,以她的智慧,她活命的機會要比如意大,如意的頭腦太簡單,說白了,就是死忠。
真替了她,一旦被抓,怕是一點活命得機會都沒有!
“那幾個人都是黎國的密碟…”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如煙咬牙說道,“是黎國的楚鄉侯聽說你連天上的文曲星都給克死了,嚇得在武德殿門前跪了一夜,要黎國萬歲取消和親之事,黎國萬歲沒答應,接著,黎國宮里就盛傳著一股“彩云遮月”的流言…”
“彩云遮月?”云初一怔,猛坐直身子,“這是什么意思?”又問,“你又是聽誰說的?”
云初的聲音有些發冷。
難道如煙背著她和黎國朝廷勾結?
畢竟她是個黎國人啊。
“奴婢…”如煙臉色急的發紅,“是…是聽江奎說的,他讓奴婢一路上多加小心…”聲音越來越低,如煙兩腮如霜染的紅葉。
云初長出了一口氣,倚了回去,“…彩云遮月是怎么回事?”
“奴婢以前也跟您說過,黎國的明月公主兩年前得了一種怪病,兩年來,萬歲四處張榜求醫而不得,這次點名讓您去和親,一定也是為了明月公主的病,您是彩云公主,彩云遮月就是說您遮住了明月的光輝,言外之意,是說您是明月公主的克星…”
“克星?”如意一怒,“那他們還逼著公主去和親!”
“那是之前,陸侍讀活著時的事兒…”如煙解釋道,“聽說連陸侍讀這樣天上下凡的文曲星都被您克死了,萬歲也信了彩云遮月這一說…”瞧見云初神色黯然,如煙話題一轉,“其實,這些都是楚鄉侯私下里造得謠,意在誘使萬歲取消和親,公主您千萬別往心里去…”
也知道,云初是因為提起陸軒的死而悲傷,如意白了如煙一眼,嘴唇動了動,沒言語。
“…那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出乎意外,云初淡淡的問道。
“黎國萬歲也起了毀婚之意,但畢竟是兩國,事涉太大,您已經起程了,這和親也不是說毀就能毀的…”如煙嘆息一聲,“所以,黎國萬歲才派了幾路高手,調動了沿途的密碟,想在欒國境內將您秘密劫持到黎國去,一來你不是名正言順地去的黎國,到時你給明月公主瞧完病,就可以秘密將您殺了,不會克到明月公主,二來,您在欒國境內出事,是欒國護送不利,黎國正可借此發起戰爭…”
“這計好毒!”如意嘴唇微微泛白,她一把抓住云初,“公主,您…”
正說著,外面一陣叫嚷,馬車停了下來。
三人同時一怔,如煙悄悄打起簾籠,向外瞧去。
不知什么時候,馬車已過了那片金黃的麥地,來到了一個熱鬧非凡的小鎮上,被一輛黑色的馬車攔住,令人驚嘆的是,馬車上方竟掛了一枚繡了只碩大的暗綠色蝙蝠的旋樞閣旗幟。
旋樞閣主現世了!
江湖上傳言的神秘的旋樞閣主現世了!
不僅和親隊伍一陣騷亂,一瞬間,連小鎮上也刮起了一陣風暴,好奇的人們將和親隊伍和馬車圍得水泄不通,路兩邊的鋪子里都擠滿了人,不顧已是寒冷的深秋,紛紛打開窗戶向外觀瞧。
都想一賭江湖上傳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旋樞閣主的真容。
“我家主人要約見彩云公主…”一個俊秀少年下了馬車,攔在和親大史姚橫弈馬前。
“彩云公主此次和親關系重大,請恕下官不敢冒昧答應閣主…”雖貴為和親大史,官居掌鑾儀衛事大臣,但在少年面前,姚橫奕還是表現得十足的謙恭,他恭恭敬敬地朝馬車見了一禮,心里突突亂跳,聽說旋樞閣主亦正亦邪,勢力遍布欒黎兩國,不是他一個三品的和親大使敢得罪的。
“我家主人要見彩云公主…”仿佛沒聽道姚橫奕的話,俊秀的少年又重復了一遍。
“這…”
他好歹也是個三品大員,見這少年如此無視他,姚橫奕臉色青黑,額頭隱隱有青筋浮起。
可是,彩云公主能否順利到達黎國,關系著欒國的生死,他怎敢有半點疏忽?
只暗暗后悔怎么接了這么一份出力不討好的苦差。
都說有個好哥哥到哪都吃香,誰知他那個相爺哥哥怕董國公懷恨在心,在和親路上做文章,硬把這么一份出力不討好的辛苦事交給了他。
抬手擦擦汗,他又沖馬車施了一禮,抱拳道:“請閣主見諒,在下不敢擅自做主…”
俊秀少年眉頭一凜。
“大哥,您好歹也是朝中的三品命官,他如此無視你,還跟他客氣什么!”一等侍衛李揚氣不過,大聲嚷道,“旋樞閣也不過會做幾個瓶瓶罐罐,就藏頭露尾地虛張聲勢,人來了都不敢下車,故作神秘,在俺李揚看來,他不過是嚇的不敢見人,做了縮頭烏龜,你就怕了?”李揚覷著黑色馬車叫囂著,“俺李揚不怕,俺就要會會那個什么狗屁閣…”
話沒說完,只見那俊秀少年輕輕一撫袖,李揚身子一僵,接著就從馬上滾落下去,口吐白沫,混身抽搐,樣子痛苦至極。
和親隊伍一陣騷亂。
俊秀少年不再說話,竟直朝云初的馬車走去。
“小兄弟…且慢…”姚橫奕揮刀攔在,臉上訕訕笑道:“閣主實在想見彩云公主,能否親自下來,到公主車前…”又嘿嘿兩聲,“彩云公主總是金枝玉葉,不好拋頭…”
俊秀少年一揮手,姚橫奕手里的刀頓時斷為兩節,他下巴脫臼般,傻在那兒張著嘴說不出話來,見他擋住自己的路,俊秀少年又抬起手…
“住手…”云初及時撩起了車簾。
那人不過是想見她,是福是禍尚未可知,自己這方就先損兵折將,實在不值。
俊秀少年的手停在空中,看著云初緩緩下車,一反方才的飛揚跋扈,他畢恭畢敬地上前給云初施禮:“…公主殿下萬安,我家主人請您到馬車上一敘…”
“這…”
很義氣地喊了聲住手,事到臨頭,云初也有幾分猶豫,那陰森森的馬車里,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會是那個江賢嗎?
要見她,他完全可以明正言順地出來,為什么要鬧的這么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
她冒昧上去,會不會…
“多謝你家主人相邀,只是…”她話鋒一轉,“我和你家主人無親無故,實在不敢承領盛情…”
“這…”俊秀少年一遲疑,回頭看了眼主人的馬車,“公主醫術高明,妙手回春,我家主人以前承蒙公主相救,聽說公主要去和親,特意前來相送,當面道謝,還望公主前去一見…”
也看了眼那架被遮的嚴嚴實實的馬車,云初苦笑,話說到這份上,她不去能行嗎?
“你先把他放了…”云初手指著滿地打滾的李揚。
“這個…”俊秀少年一猶豫,“辱我家主人者,死!”
“觜兒…”馬車里傳出一道極細的聲音,“放了他。”
聽了這個聲音,和親的隊伍一陣騷動,難怪璇璣閣主這么神秘,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原來是個太監!
俊秀少年一怔,隨即不情不愿地上前踢了李揚一腳,“你起來吧…”轉過身,想了想,又一回手。
只聽哎呦一聲,剛站起來的李揚捂著肩膀嗷嗷大叫,他已經被廢了武功。
馬車里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公主殿下,請…”俊秀少年恭敬地側過身,給云初讓路。
觜兒?
云初心一動,雖然那聲音尖細,聽著不是江賢,可這俊秀少年的名字卻讓她想起了江賢手下的白虎七杰中的老六,江觜。
回頭對兀自心驚膽戰的姚橫奕道:“姚大人不用擔心,稍等片刻,本宮去去就來…”
滿心的不愿,但姚橫奕也不敢攔著,擔憂地說了聲:“公主小心…”
一拉開車門,云初便是一怔,外面看著普普通通的一輛車,里面卻豪華至極,像個移動臥室,最怪異的不是這個。她懷疑自己面前是不是一面鏡子,對面就坐著一個自己,不僅長相,連穿著打扮、神態舉止都和她一模一樣。
這是怎么回事?
伸手摸了摸,沒有鏡子,她相信也不會有人閑的蛋疼,好端端的在馬車里放一面大鏡子,再豪華,馬車里的空間畢竟有限。
正猶豫間,車上伸過一只大手一把將她拽上車,隨手一彈,關上了車門,下一刻她已經被抱在了懷里,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云初的心一陣悸動,正是她在熟悉不過的欒城浪子,江賢。
“你…”云初驚叫一聲,用力想掙脫他。
卻被他箍的緊緊的。
“噓,仔細外面聽見…”見云初瞪他,江賢貼著她耳朵低聲道,“云初忘了,我曾經答應過你,會平安送你離開欒國…”
他是來完成承諾的!
“傳言不錯,你的確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云初停止了掙扎,“你先放開我…”
“你下去吧…”沒放手,江賢沖云初身后的女人說,“記得該怎么做,到時我會派人接應…”
“是,奴婢謹遵公子吩咐…”那女人應了一聲,聲音竟也和云初一模一樣。
云初好奇地扭過頭,大到衣衫,小到耳環,全部和她一模一樣,只是,她手里多了一個精美的紅木雕花盒子。
“那是我送給彩云公主的禮物…”見她好奇,江賢貼著耳朵解釋,忘情地吸允著她的芬香,“是旋樞閣的鎮閣之寶,天目山雪蟾…”
云初錯愕,“…你也舍得?”
“君子一諾千斤,為了救你,舍得…”
一輛馬車在寬闊的官路上緩緩而行,馬車前坐在一個俊秀的少年,悠然地趕著車,車里隱隱地透出一男一女的對話…
“…她真的不會死嗎?”
“她會假死脫身…”男人低沉慵懶的聲音,正是在迎親路上劫了云初的江賢,“她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一個密碟,一年以前,就開始隱在你身邊學你的一舉一動了…”
女子不用說,就是傳說中已經死了的彩云公主—欒云初。
“…一年以前?”云初驚嘆,“你那時就知道我要求你什么事兒?”又問,“你怎么知道的?”
“我神機妙算啊…”江賢狡黠地笑,“那時本打算讓她入府代你守節…等你平安離開了,她再假死脫身,那以后又發生了那么多事情,有些…也出乎我的意料…”
他是指陸軒的死吧?
云初幽幽地嘆了一聲。
“你要帶了我去哪兒,欒黎就要開戰了,你還不回黎國?”又道,“我死也不會替黎國效命的…”想起黎國盛傳的彩云遮月的流言和黎國萬歲命密碟劫持她的事兒,云初執拗地說道。
“我知道…”江賢淡淡地應了聲,五指成梳,輕輕梳理著她披散在腦后的墨緞般的青絲。
“那你…”
“當然是和你合作開藥廠了…”江賢呵呵地笑,“你的藥方比我的旋樞閣還賺錢,我不準備放手了…”
“你…”云初聲音一頓,“我不想隨你去黎中!”又補充道,“隱在暗處也不行!”
她絕不會出手去救那個什么明月公主的。
“我也沒打算讓你去,我也不回去了,我們就合作開藥廠,只賺他們的銀子…”江賢慵懶的地說道。
云初一陣錯愕,回頭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馬車吱呀吱呀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沉默了好久,云初又開口問道:“黎國皇帝不知道你開藥廠的事嗎?”
“他不知道…”江賢搖搖頭,“賣給黎軍中的那些藥,都是以旋樞閣主的名義賣的…”江賢又笑起來,“萬歲還懷疑旋樞閣主就是黎國失蹤多年的藥王呢…”
“你真不回去了?”云初不死心,“欒黎就要打仗了,你不回去,不怕黎國戰敗,你運籌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江賢爽朗地大笑。
“…赤國戰場上,我也沒有親臨。”他幽幽嘆息一聲,調侃道,“太子已經長大了,我也老了,回去礙手礙腳地指揮他,他一定也會心煩…”
“統一三國是你一直以來的志向,就要完成了,你舍得放手?不世的豐功、無上的權勢、還有那名留青史的機會…那些都是你一手建立的,你…真舍得?!”
“舍…得…”江賢的聲音低沉而醇厚,如一杯醇香綿長的的美酒,沁人心脾,“因為我發現了一件能令我更開心,讓我一生都不會寂寞的事情…”
“…什么事兒?”
“…和你合作啊!”江賢笑的詭譎。
“和我合作?”云初一怔,隨即笑起來,“好啊,不過利錢要三七開,我七你三…”
“不行,還是四六,我六你四…”江賢的語氣不容置疑。
“那…”一雙美麗的大眼閃啊閃,云初不死心地商量道,“五五怎樣,誰也不吃虧”
“嗯…”低眉沉思,良久,江賢極不情愿地點點頭,“好…吧…”
“好,就這么定了,再不許反悔!”云初兩頰瞬間旋起一對酒窩,如春蘭綻放,江賢一時竟看癡了去。
落日長空,晚霞將半個天空渲染得火紅,絢麗異常,黑色的馬車以他亙古不變的速度,迎著晚霞緩緩前行。
輕擁著她,他舒心地閉上了眼睛。
她剛經歷了一場情殤,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不過,他可以用一生來等,來為她療傷。
相信征服她比統一三國來得還刺激,她如此聰慧,每日和她斗智斗勇,他這一生都不會寂寞了。
如此佳人,未來可期,來日可待啊!
彩云公主和親的路上意外收到了江湖神秘組織旋樞閣主親自饋贈的謝禮“天目山雪蟾”,消息不經而走,一夜間,在欒國武林引起軒然大波。
卿本無罪,懷璧其罪。
墨帝十五年十月十二,和親隊伍在欒國境內遭遇武林盟洗劫,天目山雪蟾被劫,彩云公子死于暴亂。
墨帝十六年元月,黎國以欒國不送公主和親擅自撕毀條約為由,統兵百萬,一夜之間,通過海帝城攻破灤河天險,一路上勢如破竹。
墨帝十七年八月,歷時一年零八個月,欒國被滅,黎國統一三國,改國號為周,定都欒城,改稱為平京…
令大周人不解的是,黎國萬歲李延平定欒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滅了董家九族,推倒了那九十九塊牌坊,卻獨獨為聲名狼藉,曾經不顧婦人身份隨人私奔的彩云公主建了一座廟,雕了一座像,豎了一座碑。
又為彩云公主上了三柱香,從公主廟中出來,李延一步步蹬上巍峨的紫禁城。
站在凜凜風中,望著足下萬里江山,他感慨萬千,歷經六年的隱忍和籌謀,他終于完成了統一三國的霸業,建立了不世之功。
可是,他心的某個地方,卻一直空著。
這功勞,不屬于自己,如果沒有他,怕是自己早已死于十年前的尚王之亂,黎國,怕是也早在胡人的鐵蹄下不復存在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了依賴他…
“…衡君,你悄無聲息地走了,是怪朕阻止你娶她嗎?”李延眼望著遠方,喃喃自語,“怪朕為了讓她來欒國給你療毒,為了阻止你娶她,逼她嫁給楚鄉侯嗎?
讓她死于非命也非朕的本意,朕是真心地想掠她來給你解毒啊。
朕錯了,朕不該歧視欒國女人,不該因她聲名狼藉而阻止你娶她,更不該怕她克了明月公主而對她起了殺心,你說得對,欒人、黎人、赤人,無論是哪國人,都是朕的子民,朕都應該一視同人的。
否則,就難守住這來之不易的江山。
她的尸體朕沒找到,但朕已親自給她修了祠堂,常年供應香火。
只希望你能看到、知道,朕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衡君,你隱在哪里,如果你聽到了,見到了朕誠心改過的恒心,就回來吧。
創業難,守業更難,衡君,回來吧,和朕一起守護這萬里江山,朕又遇到難題了,朕需要你為朕指點迷津…”
太陽如一個巨大的輪盤徐徐落入西山,將半邊天染成了血紅色,把李延和他身后的紫禁城湮沒在一片燦爛中,漸漸地模糊…
萬歲又來拜祭彩云公主了。
廟里新來的小彌撒疑惑又尊崇地朝著彩云公主像拜了三拜,不知這位彩云公主是何許人,為何每逢朝中遇到難事,萬歲就要來拜祭她?
黑暗中,小彌撒閃著一雙迷惑的眼睛,望著眼前這尊閃著熒光的巨大的漢白玉雕成的玉女像,嘴里喃喃著,“…她真是個傳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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