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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端剛觸到脈搏,感覺手下肌膚一緊,云初的手立即條件反射般地彈回來。
江賢心也一顫,看著云初,嘴唇蠕動,想解釋什么,又閉了嘴,只把手往前伸了伸。
深吸了口氣,好半晌,云初的手指才又輕輕落下,沉下心號起脈來。暗紅的燭光輝映在她清麗的臉龐上,泛起一層祥和的光暈。
望著她專注的神情,江賢有一霎那的恍惚。
“…江公子有什么感覺?”
診完脈,云初抬起頭,雖然自揭短處是不智之舉,但她是大夫,必須尊重事實,不鬧清病人的情況,就不敢貿然用藥。
江賢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我家公子被如煙打壞了。”聽完江賢的描述,江參有些忿忿。
沒理他的話茬,云初神色淡然地吩咐道:“…去找只碗和匙來。”又補充道,“再倒一杯涼開水來”
有些不甘,江參還是溜溜地取來了一只青花碗和一個銀匙,又轉身倒了杯水遞上:“…我家公子的傷嚴重嗎?”
“不礙事…”云初頭也沒抬。
看著她從荷包里取出一包白色藥粉,倒入青花碗,想了想,又取出一包,用水和了,遞給江賢,江參就機警起來,“這又是什么藥?”
“這是…”
這是三七粉,診得江賢內腑出血,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如煙帶來的荷包中的三七粉。
三七俗稱金不換,是止血的神藥,在前世,那個馳名中外的云南白藥,就是以它為主要原料。
這些都是她從啞叔的藥園找到的,她曾問過啞叔,他竟也不認識,只以為是一種形似人參的草,一開始她以為三七是南方植物,啞叔是北方人,不熟悉,后來有了和徐太醫辯方的經驗,云初就不那么想了。
三七最早出現在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比檳榔傳入中國還晚些,怕是這個時代的人還沒發現它神奇的藥性,有了檳榔的經驗,云初就不敢亂說話了,微一停頓,轉而說道:
“…止嘔藥。”
“噢…”江參就點點頭,轉向江賢,“這是止嘔藥,正對您的癥狀,公子快用吧…”
云初話語中微不可聞的一頓,江參沒聽出來,卻沒有逃過江賢的敏銳。
他直視著云初,眉宇間隱隱透著股懾人的威嚴。
“…江公子是怕這藥有問題?”
淡然地和他對視著,云初的心撲撲亂跳。
這浪子還真不好騙,她哪出了問題?
竟被他瞧出破綻 心思電轉,云初收回手,將碗拿到唇邊,她要親自試藥。
“不用”
江賢冷冷地說道,伸手接過了藥,懾人的目光卻沒離開她的眼。雖不知她為何心虛,但她的命在他手里,她還不敢害他。江賢賭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就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了藥,立即神色大變,頻頻揮手示意江參快拿水…
看到他難得的窘態,云初嘴角就翹了翹。
三七性和,味甘,微苦,原沒有這么苦,云初恨他,就偷偷加了些作料。
只想小懲一番,卻并無惡意,真被江賢察覺不對,不敢喝這藥,她可就因小失大了,他有個閃失,她也活不了。所以才硬著頭皮要為他試藥,還好,他沒用她。
否則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正美美地想著,就感覺江賢犀利的目光射來,忙斂起笑容,迎了上去,淡然地叫道:
“江公子…”
剛一開口,就見江賢臉色一陣扭曲,又劇烈地干嘔起來。
“江公子克制些,這藥很難尋”云初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停地推拿著他的板門穴,“…您千萬別吐了。”又看向江參,“快點,像我這樣,柔他的天柱穴…”
三七不是難尋,但她帶的不多,還好,江賢很聽她的話,強自壓下了那股要吐的沖動。看著他漸漸安靜下來,云初舒了口氣,手下卻沒停,又吩咐江參:“你去把那盒針找來…”
“欒姑娘又要施針?”江參手一頓,“為什么?”
云初頭也沒抬:“止嘔…”
“剛剛不是服了止嘔藥…”
云初手指一僵,隨即又靈活地動起來,“你沒見這藥差點被嘔出來嗎,藥性作用太慢…”
云初臉色不變地撒著彌天大謊。
感覺板門穴上手指的微頓,江賢挑了挑眉,看了云初一眼,卻沒言語。
江參就乖乖地捧進來先前的那個朱紅色蝙蝠紋楠木盒。
分別在足三里、曲澤、內關等穴位下了針,云初又拿著一枚銀針猶豫起來,她想在胃俞下針。
胃俞是胃之背俞穴,主要功用就是和胃健脾,理中降逆,針灸止吐,這個穴位可不能忽略,尤其江賢情況特殊,他不是一般的嘔吐,一是因為羊角藤、斷腸草毒發,最主要的卻是被如煙打成了內傷,不及時止嘔,止血,后面的解毒藥就用不上了…
可胃俞在后背,江賢穿著衣服,她找不到。
不比先前,他昏迷不醒,又有沒人,她可以放縱些,現在打死她也不敢開口讓他把衣服脫了,雖然她不是個守舊的女人。
“…欒姑娘還要在哪兒下針?”見她遲遲不落針,江參就問。
“胃…俞…”
看了她一眼,江賢就吃力地直起身,江參忙俯身上前,幫他轉過身去,背對著云初。
“欒姑娘…”
見云初還不下針,江參又叫了她一聲。
胃俞在第十二胸椎棘突下,附近還有第十二胸神經后支,離內臟也很近,她不敢亂刺。
握針的手出了汗,應聲看向江參,心一動,她想起了他隔著厚厚的衣服,蜻蜓點水般就封了如煙的穴道,就起身將針遞給他:
“你來”
“我?”
江參指指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云初,他雖閉著眼就能找到穴位,可他哪會這個啊?
“直著刺下去就行…”云初用手比著銀針,“刺到這個位置,千萬別深了,會傷到腎…”
一聽這個,江參又退了一步,頭搖的像撥浪鼓:“這又不是點穴,小的不會”又退一步,繼續搖頭,“小的真不會…真的…”
見兩人相互推諉,江賢就皺皺眉。
他腹痛難忍,這么坐著,本就吃力。她為什么不下針?
怕什么?
驀然心一動,江賢想起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光裸著胸膛,他還一直奇怪,原來是她…
一瞬間,他明白了云初為什么不肯下針,就露出一抹復雜的神色來,手指微動了動,又停下,又動了動,最后毅然抬起沒下針得右手,解開了衣服…
“公子,您…”不可置信地看著江賢吃力地退下一只袖子,露出光潔健壯的后背,江參睜大了眼,又轉向云初,紅著臉搓著雙手,“欒姑娘,這…”
云初也沒想到,江賢能明白她的難處,竟自覺地配和她的醫療。
真是個好患者!
輕松之余,聽到江參的大呼小叫,云初的臉也騰的漲紅起來,畢竟是現代人,遲疑了片刻,云初沒像古代女子般扭捏,對著他略有些僵直的后背,毅然地落下了針…
落針處一股酸脹傳來,擴散至腰腹,漸漸地就被一股舒適替代,胃里鼓脹亂竄的一股氣息漸漸地被理順,平和下來,不再那么難受,感覺胸口也沒先前那么疼了,江賢一直沉郁的臉就舒展開來,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約莫兩刻鐘,云初起了針。
江參就迫不及待地撲上去為他穿衣服,江賢和云初兩人神態自若,他可是一直都提心吊膽著,生怕如煙突然回來看到這不雅的一幕,又亂發飆,再把這個屋子給砸了。
不想和云初為敵,他是真怕了那丫頭。
看著他做賊般的緊張,云初就笑了笑。
“欒姑娘的針術果然高明…”見江賢不折騰了,江參扶他躺好,又換了毛巾,擦他額頭的汗,“公子真的不嘔了…”想起什么,又叫起來,“咦,連血也不吐了”
腹部雖然還劇痛難忍,但胸沒那么疼了,胃也不折騰了,江賢就舒服了不少,閉目休養了會兒,聽到江參的話,就睜開眼,向云初投去一抹感激…
還好,江賢是個三好患者,一切狀況都在她的掌控中。
云初也舒了口氣,摸摸袖籠,沒帶帕子,抬起袖子輕輕試額頭的汗。
江賢就吃力地拿起枕邊的帕子,江參忙接過來雙手捧了遞上去,又轉身斟了杯熱茶:“…欒姑娘辛苦了,請用茶。”
云初就笑了笑。
聽到回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參一個箭步沖到門口。
“…我沒找到碗”
門一開,如煙焦慮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抬頭見江參擋在門口,就伸了脖子向屋里張望,見云初正悠閑地喝茶,神色一輕,回過眼瞪著江參:“快讓開,仔細燙著你”
“你…”
她怎么就這么端來了,這讓公子怎么用?
還好,她還知道找個木盤墊著,瞠目結舌地看著托著咝咝直響的藥罐立在門口的如煙,江參機械地閃到一邊。
幸虧她挪不動爐子,否則怕是也一起端來了。盈盈地笑著,云初的鼻子卻有些發酸…
“四奶奶沒事吧?”利落地將藥罐放在桌上,如煙轉身來到云初跟前,拽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起來。
“我很好…”拉著她站起來,云初來到藥罐前,“煎好了?”
“嗯…”如煙點點頭,“一直用旺火,奴婢加了三碗水,看著差不多剩一碗了,就端了來,您看這火候行嗎?”
云初就看了看漏壺,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