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驚,呆愣片刻,接著就一陣忙亂,皆起身直奔內室…
“母親…”
“祖母…”
顧不上炕邊狼藉不堪的嘔吐物,姚相爺俯身握著老夫人的手,急聲呼喚,姚闌等人也跟著叫…
老夫人緊繃著牙齒,臉上的肌肉因抽搐都變了形,甚是猙獰,眾人喊了半天,竟毫無反應。
“快…”姚相爺一面掐人中,回身吩咐道,“去請徐太醫、張太醫!”
折騰了好一陣,老夫人才安靜了些,姚相爺擦了把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丫鬟婆子躡手躡腳地忙亂著…
空氣如暴雨來臨般的沉悶,窒息的令人幾欲瘋狂。
“父親常說,狹路相逢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看著昏迷不醒的祖母,姚闌再沉不住氣,殷殷地看著姚相爺,“既然連徐太醫、張太醫都束手無策,父親不如請她來試試…”又喃喃道,“總好過這么干等…”
“父親,妹妹說的對…”
見姚相爺沉吟不語,姚君也附和道。
已沒了剛剛的果決,姚相爺此時顯得十分的疲倦和悲凄,無奈地搖搖頭:“…我朝從沒女子行醫的先例,我身為一國之相,怎能開這個口子?”又嘆息道,“真請了她,治好也就罷了,一旦治不好,傳出去我還有何顏面上朝?”
“父親…”
都什么時候了,還計較這些!
姚闌低叫了一聲,心里萬分不滿,總是父親,后話卡在了喉間,不滿之情卻溢于言表。
“瀾兒休怪你父親…”姚夫人及時勸道,“他身為一國之相,事事都要慎斷慎行,也有他的難處。”
“可…”可這事關祖母的命啊,姚闌很不服,忽然心一動,轉而說道:“她和女兒是妯娌,父親只說請她來玩,封住下人的口便是…”
“…話說的簡單,畢竟國公府是牌坊門第,她又新寡,鎮國公怎容她拋頭露面…”姚夫人皺皺眉,“傳出去,毀了一世的聲名?”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就算相府肯請,人家能不能來還在兩可之間,姚相爺嘴上硬,其實心里隱隱也是再為這擔憂。姚夫人一句話,空氣立時沉寂下來,連姚闌也住了嘴。
請云初可不是請徐太醫,招之即來!
良久,姚闌抬起頭,目光閃閃地看著姚相爺:“女兒倒有一個辦法…”
姚夫人眼前一亮:“…瀾兒快說”
“…女兒常聽公公抱怨,二叔戍守鐵樓關是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事,四爺沒了之后,更一直惦記著將他調回,只苦于在萬歲面前失寵,無力罷了…”姚闌揮手譴退眾人,低聲道,“這次和將軍府聯姻,公公竟陪送了兩柄絕世寶劍,說是怕三小姐在婆家受氣,依女兒看,他是想求大將軍調回二爺…”
“…董二爺是個武夫,朝中哪有重位適合他?”沉思了良久,姚相爺搖搖頭:“隨便安排個郎中、知州,鎮國公肯嗎?”
“父親忘了,欒黎兩國約定,這次平定赤國后,大將軍奪回的城池,將全部歸欒國…”姚闌笑道,“父親只需保舉他隨便去哪個受降城池做個郡守…”又道,“女兒猜想,公公一味地巴結大將軍,也是想重掌兵權…”
“郡守雖不是武職,但萬歲已下旨,這次大將軍奪回的城池,均由他節制…”姚相爺皺眉道:“大將軍新貴,為人飛揚跋扈,怕是…”
“…郡守總是政官,只大將軍同意,沒您的認同也不成…”略一思忖,姚闌道,“大將軍那面自有公公打點,他就怕您不點頭”又陰狠地笑道,“大將軍勢如中天,聽說廉淑妃在宮里也處處刁難姐姐,這次再奪了軍功,將來一定會成為父親的勁敵…”壓低了聲音“父親正好借公公之力分散他的兵權…”
“這個我也想過,東征敗了也就罷了,一旦大將軍得了赤都,開疆擴土,建立不世之功,那時賞無可賞,萬歲也會顧及他功高震主,他們剛結了親家,利用鎮國公分散他的兵權,大將軍反映也不會太激烈,這不失為一上策…”姚相爺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只是,董家是牌坊門第,他怎肯讓欒姑娘拋頭露面…”
“什么牌坊門第,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罷了,背地里男盜女娼什么沒有?”姚闌一哂,“那個招攬幕僚的星宿院和內宅就隔了一個湖,各處都有角門通著,大戶人家的宅院哪有這么修建的?女兒只閉著眼睛罷了…”
“…瀾兒不許胡說”姚夫人不安地瞄了眼門口,“仔細傳到你婆婆耳朵里…”
“女兒不過牢騷幾句罷了…”姚闌沖姚夫人笑了笑,又轉向姚相爺,“父親不用擔心這個,我公公野心大著呢,她進門才幾日,您的門生就成了國公府的常客,果真一心爭那牌坊,這些事情,公公就該杜絕的,可他偏偏就縱容他們來往,圖什么,還不是想招攬這些人?”嘴角閃過一絲不屑,“女兒早看出了,只要夠得上,公公才不在乎她的名節呢。”
“…野心?”提到這些門生,姚相爺臉色就一沉,“我倒要看看他不擇手段地招攬這些人安的是什么野心!”又看著姚闌,嘆道:“瀾兒的聰明不亞于我的那些門徒,只可惜了,你是個女兒…”
姚闌輕笑:“父親又取笑女兒。”
姚相爺嘆息一聲,扭頭吩咐道:“…備轎!”
“老爺,云初是守節之人,相府又門生眾多,魚龍混雜,妾身怕…”
聲音還算柔順,太太的不悅已寫滿了眼底,云初畢竟是女兒身,又是新寡,怎能輕易答應讓她去相府出診?
“夫人過濾了,相府老夫人也是女人,有什么好顧忌的?”又補充道:“你放心,相府的門生再多,那二門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何況還有瀾兒照應…”
“老爺,欒國哪有女子行醫的,這要傳出去…”見董國公臉色微沉,又嘆道,“相府的門生都是欒城才子,以前也是祭酒府的常客,一直仰慕云初的才華,她才收了心思,這又去招惹…”
果真如此,他求之不得!
他就擔心姚相爺像防賊似的,不肯給機會讓她接觸相府才子,否則,云初早晚得回國公府,將他們招來是遲早的事兒!
陰陰地笑了兩聲,見太太眉頭緊蹙,董國公就放緩了聲音:
“…這也是無奈之舉,她能醫好相府老夫人,孝兒的升遷就有希望了。”
董孝的升遷和她有什么關系!
聽到董國公竟利用云初為董孝謀利,太太不覺怒火中燒,但覺胸悶難忍,嘴唇翕動,想說什么,瞥見董國公正目不轉睛地看她,硬忍下了涌到嘴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