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飯擺好了”云初剛要張嘴,如煙推門進來,“珠兒怎么了,慌慌張張的出去?”
“你快去…”停住手里的動作,云初推了如意一把,“叮囑她一聲,別把這屋里的事說出去…”
“是…”
如意應了生,抬腳就走,被如煙一把拽住:
“…什么事”又轉向云初,“奴婢看她被喜蘭叫了去,如意這么冒失的去,怕…”
如意就看向云初,略一思忖,云初道:
“如煙說的對,太刻意了也不好,你想著瞅機會囑咐她一句就行。”
說著,云初站起身來:“用飯吧。”
“…仔細些,別涂太厚了”盯著迎冬的動作,姚闌不停地叮囑,“要不,再點兩只長燭?”
“不礙事,這屋夠亮”放下小刷,迎冬彎腰吹了吹,“好了,奶奶您瞧瞧”
“…這膏子是珍珠坊特制的肉色,太太一定看不出來…”見姚闌嘴角微揚,迎冬就舒了口氣,“這樣晶瑩剔透的多好,像三奶奶那樣,猩紅猩紅的,就太妖冶”又補充道:“太太看著就皺眉,四爺新喪也不避著點,撤了靈堂,就又涂上了…”
“就你話多…”對著燭光,端量著十個剛涂好指甲,“下午去喜梅那了?”
“噢,一聽惠香說太太傳四奶奶,奴婢就去了”
“…什么事?”
“聽說帶著去了貞女祠…”
“貞女祠!”驀然抬頭,眸中射出兩道寒光,“太太都說了些什么?”
“喜梅也不知道”迎冬一哆嗦,隨即搖搖頭,“太太只帶了她一個人進去,呆了一個多時辰…”
“那…”寒光不減,姚闌逼視著迎冬“出來時,沒見她手里拿什么?”
“好像沒有…”仔細回憶了半天,不確信道:“奴婢明兒再去問問…”
姚闌點點頭,盯著指甲沉思起來。
“大奶奶是擔心太太把母訓傳給她?”試探著問了句,迎冬撇撇嘴:“…就沖她?不說乖張惡毒的臭名遠揚,單說她花銀子的手法,就和三爺有的比,太太也是有眼睛的,果真把這府交給她,不把滿府的奴才嚇跑了,怕是也敗光了…”
姚闌就笑起來:
“…小浪蹄子,就你貧,她總是個奶奶,這話仔細被人聽去。”
“就她那品行也配做當家主母?也就四爺病入膏肓了,才勉強娶進來…”見姚闌笑意盈盈,迎冬就大起膽來,“這還沒怎么樣,就招來了一堆文人墨客,連從不登門的陸公子都成了常客,不是在孝期,怕是早跑去和人做詩聯對了,您瞧著,她能守得住才怪!”
迎冬說著,忽然想起什么,又道:
“對了,奴婢聽喜梅說,四奶奶出來時,陽光下,臉色少有的白,一路就沒說話,都忘了請辭,還是如煙拽著她,才和太太道了安…”
心一動,姚闌抬起頭:“你沒去問問徐芳?”
“問也是白問,她早被打發到后院了?”
“后院?”姚闌一怔,“為什么?”
“她也不知道,好好的,就給遣了出去”嘴角露出一抹譏諷,“她見了奴婢,還一個勁央求能不能來伺候您,可惜了,奴婢剛送了一副楠木手串…”
“她是才女,放著文采出眾的徐芳不用,卻用個大字不識的如煙…”貌似看著迎冬,姚闌的目光卻沒有焦距,“你說,她是為什么?”
“還不是為了洗脫惡名,不過掩耳盜鈴罷了”迎冬一哂,“您也別想的太復雜…”
“以前她那點心思,我一看就知”恍然沒聽到迎冬的話,姚闌一臉迷惘,“現在卻越來越看不透了…”
“依奴婢看,她就是書看多了,發愚…”收好指甲膏子,迎冬斟了杯茶遞上前,“府里本就盛傳她跳湖是為了勾引浪子江賢,她還帶個黎國官囚到處招搖,光想著證明她沒虐待如煙,就沒想過會越描越黑…”
“你留意些,露院哪個丫鬟受寵,再拉攏兩個。”
“奴婢一直留心著呢。”話被姚闌打斷,迎冬一恍神,隨即吃吃地笑起來,“…您放心,就算太太偏心,把母訓傳給她,就她那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也沒福消受,這當家主母的地位和那第一百塊牌坊都是您的…”
“誰稀罕那冷冰冰的牌坊,你喜歡你就摟著它睡。”捶了迎冬一下,姚闌笑罵道,“…快去鋪床。”
看著迎冬輕快的動作,姚闌笑意盡斂。
長夜漫漫,那份難耐的寂寞,如影相隨的孤獨,有幾人能忍?
既然傾盡所有,也不能換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么這份付出,就絕不能化作流水!
漸漸的,眸光變得詭譎。
案上一跳一跳的長燭毒蛇吐信般咝咝做響,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印在窗欞上。
寒夜里,格外的陰森。
“大奶奶快看,三小姐的嫁衣做好了…”迎春捧著個包袱笑盈盈地進來“紅掌柜遣人趁天黑送的,說是讓您先看看,不合適她就悄悄改了,免的來回返工,讓太太忌諱…”
“這么快?”撂下手里的活,迎冬迎上來,“不愧是斗錦堂,單這效率,就是別的織坊沒法比的…”
說著,迎冬已將包袱打開。
“天!竟是鑲金云錦,大奶奶您看這稚鳳,竟和活的一樣,三奶奶當年的嫁衣也沒這么奢華…”
迎冬迎春同時睜大了眼,摸著這燦爛多彩,柔滑如緞,變換如云的大紅稚鳳鑲金云錦喜服,姚闌的手也少有的抖了抖。
見她失態,迎冬就掐了迎春一把,嘻嘻笑道:
“三奶奶當年是沒資格穿鳳的,否則比這還奢華…”
一怔神,迎春隨即附和:
“可不是,大將軍節制十省軍政,這鳳裝霞披是萬歲賜婚時特允的,奴婢第一次親手摸這個,好奇了。”
見姚闌兀自望著喜服出神,迎春就湊到跟前叫了聲:
“對了,大奶奶…”
果然,姚闌抬起頭來,迎春就神秘地說道:
“剛剛奴婢送斗錦堂的人,在門口遇到了喜竹。”
“喜竹?”眉頭一抬,“這么晚了,她去那兒做什么?”
“因為斗錦堂的人在,奴婢沒敢靠前”迎春回憶了片刻,“遠遠地瞧著她送將大夫出去,還在門口叮囑了半天…”
“將大夫?”姚闌皺皺眉,“這么晚了,又誰病了,太太怎么沒傳我?”
“奴婢也納悶…”迎春搖搖頭,“太太院里的人病了,大都找嚴大夫,怎么突然就換了?”
“對了…”迎冬一拍手,“喜梅說,柳兒這些日子鬧毛病?”
“柳兒?”姚闌嗤笑一聲,“她還不配驚動太太!”
能讓喜竹送到門口,一定是太太親自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