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紅花也不以為意,說道:“其實,同志們心里都跟明鏡似的,清楚明白得很,什么電話會議啊,就是張書記的一個借口。只不過,當時情況下,我們也不可能打電話來向你求證,是吧?”
李毅道:“對不起,文部長,我剛才失禮了。”
文紅花笑道:“沒事,我當時聽張書記說出這句話時,我也覺得他是在放屁呢!”
兩個人同時大笑起來。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常委會上,都有誰投了反對票吧?”文紅花笑問。
李毅道:“別人我不敢說,你一定是投了反對票的。
文紅花笑道:“多謝李市長的信任。除了我之外,還有李部長、趙部長和陳部長三個同志。”
市委統戰部長李戰軍、市委宣傳部長陳永貴、市紀委書記趙水泉!
這幾票,也一直是李毅心頭頗有把握的。
聽到文紅花說出這幾個人名來,李毅還是不感意外的。
“嗯,就四票?”李毅沉聲問。
文紅花道:“就四票。”
李毅心想,市委十一個常委,除開自己不在之外,家里還有十個常委啊!
難不成,張正華居然能得到六票了?
那就算自己回到市里,又拿什么去贏他?
都說官場人情冷暖,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我只不過是出趟國,是出差,又不是不回去了,常委們就敢如此公然反投張正華?
“哦,對了,軍分區的顧長生司令員請假,沒有來。”文紅花想起來,連忙補充了一句。
就算少了顧長生,也還有九個常委出席!
四票反對,也就意味著,有五票同意!
五票啊!
十一票里,已占其五,張正華好厲害的手段!就算李毅能把另外六票占全,張正華也只差一票就能趕超李毅!
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
李毅想了想另外幾個常委的名單,說道:“張正華肯定是投他自己,莊傳林是他的堅實擁躉,新來的曹文章,這個市委秘書長,不用說是跟張正華穿一條褲子的。這三票不必多說。市委政法委書記應時良同志投張正華一票,這倒也有可能,我只疑惑,常務副市長高天真同志,難道也投了贊成票不成?”
文紅花道:“您說呢?”
廢話,如果高天真沒投贊成票,那張正華就得不到五票的支持,也就不可能在投票中占上風!
反之,如果高天真投了反對票,那張正華釜底抽薪背后使奸計的計劃,就只能落空!
李毅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張正華之所以敢在李毅離開后召開常委會,他的王牌,就押在高天真身上!
他憑什么料定,高天真會投他的贊成票?
難道?
李毅幾乎不敢往更深處思考了!
文紅花偏偏說出了他最怕想到的那件事情:“李市長,你想過沒有?高市長可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啊,又是你最得力的副手,怎么回事?她反倒支持起張書記來了?”
李毅緊皺眉頭,心情瞬間壞到了極點!
他想到了!早在自己出國之前,高天真就已經投向了張正華!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天真難道不知道,她的常務提名,還是李毅在常委會上提的!
忘恩負義?臥底?
隱藏得夠深啊!
李毅自以為看人看得極準,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高天真身上摔跟頭!
文紅花道:“李市長,這次常委會討論和更改的人事有以下幾處…大概就是這樣子,你心里有個準備吧。你也不必生氣,我估計,有些同志,也就是見風使舵,等你一回國,自然就好了。”
李毅長吁一口氣,說道:“文部長,謝謝你!”
文紅花笑道:“我之所以這么無條件的支持你,并不只是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也不是因為你照顧了我的女兒楊妙,我是覺得吧,你是一個真正用心工作的市長,一個把全部心身用在為人民服務的黨員領悳導,你為綿州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綿州的發展,都是想讓綿州走上更加富饒和強盛的道路!”
李毅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他從政以來,不乏受到別人的夸獎和贊揚,但從沒有這一次,讓他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謝謝你,文部長!同志們的肯定,是對我工作的最大肯定!”李毅強自忍下心頭的沖動,壓低嗓子說道。
“好啦,國際長途電話費挺貴的,就聊到這里吧,如果市里有什么風吹草動,我再向你報告吧。”文紅花笑道。
李毅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李毅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一方面,他有感于政悳治斗爭的殘酷和無孔不入,另一方面,他更為文紅花等人的忠誠和公正而感動。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眼睛,良久才平復下起蕩的思緒。
這是李毅重生以后,心靈感觸最大的一次。
人歷兩世,還有什么事情看不透?還有什么東西值得他彈淚?
就算是重生之初,再艱難不過的時候,就算是再遇前緣,改變歷史軌跡的時候,就算是再見前世親人的時候,就算是財富敵國的時候,他也沒生發過現在這樣深刻的感慨!
“李市長,怎么了?”孫薇見李毅打電話許久不回,出來尋找,正好見到李毅仰頭長嘆,便問道。
李毅道:“沒事。風迷了眼。”
孫薇撲哧笑道:“一定是春風,而且是米國的春風!我也發現了,這邊的美女,穿的就是比國內的女人省布料!”
李毅被她一句話給逗笑了,說道:“你也是女人!也是迷人眼睛的春風!”
孫薇嘟嘴道:“我啊,就算了吧!頂多是那瞇人眼睛的沙粒!”
李毅哈哈一笑:“以前沒看出來,你居然這么幽默啊!”
孫薇笑道:“我一直就這么幽默,只是你以前缺少發現的眼睛。”
李毅道:“這么久考察下來,如果讓你選擇,你是愿意在米國這邊工作,還是回國內工作。”
孫薇笑問:“李市長,你是想聽大實話,還是心里話?”
李毅道:“有什么不同嗎?都說來聽聽。”
孫薇道:“那我先說說大實話吧。要說物質條件,那肯定是這邊好啊,這邊就有許許多多來自國內的年輕人,他們懷揣夢想,在這里打拼、創業,有人成功了,住上了幾千萬米元的海景豪宅呢!”
李毅點點頭:“嗯,那你也想留在這邊?”
孫薇道:“你再聽聽我的心里話再下結論不遲。”
李毅道:“愿聞其詳。”
孫薇道:“這邊風景雖好,但我還是不會留下來。”
李毅道:“為什么?”
孫薇道:“因為國內有我的家人,有我的工作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在國內雖然賺得少一點,但我活得自由自在,就好像魚兒生活在水里一樣自由。如果我來到米國,就好比魚兒上了岸,連呼吸、說話都不會了,一切都得從頭適應。那不是自找罪受嗎?人生短短幾十年,有必要這么折騰自個嗎?難不成,這外國的月亮,就一定比國內的圓?就算真的要圓一些,偶爾出國來看看,體驗一番,也就足夠了,等你真正的天天守著大月亮,總有看厭煩的一天,那時,你反過來會覺得,國內的月亮,比國外的要圓了,就會思念家鄉,想落葉歸根了。
我說的對不對啊?”
李毅聽罷,哈哈大笑,說道:“人各有志嘛!有人喜歡安穩的生活,有人喜歡浪跡天涯,有人喜歡闖蕩四方。不過,我挺喜歡你的答案,有水平。”
孫薇嘻嘻一笑:“那,有獎勵沒有?”
李毅白了她一眼。
這時,李毅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李市長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李毅眉頭一皺,剛剛好起來的心情,瞬間又冰冷到了極點。
“高天真同志,你好。”李毅語氣淡淡的。
孫薇見李毅有工作要談,就指了指里面,示意自己先進去了。
李毅對她點點頭,走開了一點。
“李市長,你好。”高天真道:“考察團在米國的行程,還順利吧?”
李毅道:“一切都好。”
高天真笑道:“好不容易出國考察一趟,你們一定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回國后,也好跟我們這些沒出過國的講講,外國的月亮到底有多圓。”
李毅道:“看來,高天真同志,你很想我們在外面多逗留一些日子?不想讓我們這么快回國?”
高天真道:“這從何說起啊,我巴不得你能早些回來呢。你出國前把市里主要的工作都托給我來做,可忙死我了。”
李毅道:“我也知道,你辛苦了。這樣吧,你分一部分工作給其它同志吧!”
高天真道:“李市長,我聽你的口氣,好像有些生氣啊?是不是有人說我的壞話了啊?”
李毅冷哼一聲:“身正不怕影子邪!”
高天真道:“啊哎,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誤會我了。”
李毅鼻子里冷笑一聲,反問道:“是嗎?我誤會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