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閉眼等死,可是等了片刻之后卻沒感覺到腦袋離開脖子,只感覺到盧象升那把冰冷的大刀刀鋒抵在他的脖子邊,再也沒有砍下來,于是李奇睜開了雙眼,卻看到盧象升頹然將大刀收了回去,一揮手道:“雖然事實如此,可是我盧象升身受圣上恩典,又豈能作出這樣的事情?我盧某管不了他人,但是起碼我能身死盡忠也就足矣,你走吧!看在你伺候我這么多年的份上,今天我就不殺你了,但是我也容不得你再留在我身邊了!我這里還有點銀子,你拿去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好了!走!”
李奇的眼眶一下濕潤了起來,撲通一聲跪下,大哭道:“小的不走!老爺對小的恩重如山,小的豈能此時棄老爺而去!老爺如果趕小的走的話,到還不如現在就殺了小的好了!”
盧象升這會兒眼圈也有點紅了,背過身忍住淚不讓李奇看到他的眼睛,擺手道:“不成,留你不得,你還是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速速去吧!”
旁邊的顧顯此時也跪了下來,對盧象升說道:“老爺,李奇不走,您就不要再趕他走了!現在老爺正是用人之際,如果趕走李奇的話,讓將士們得知,反倒會動搖了軍心的!求老爺開恩!”
盧象升聽罷之后,想想也是,現在他讓他的家仆離開,似乎確實有點不合適,讓旁人不知道怎么想呢,于是他無奈的搖頭道:“既然如此,李奇,你就留下吧!但是記住,今天你說的話,不許再對任何人說起,否則的話我定殺你!”言罷之后盧象升翻身躍上了他的那匹愛馬五明驥一揚馬鞭便率軍朝著巨鹿方向行去。
李奇和顧顯對視了一下,兩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決絕的神色,紛紛也跟著翻身上馬,追著盧象升趕了過去。
而此時距離他們并不算遠的一處清軍大營之中,多爾袞卻心情大暢,和手下的諸將們談笑風生,議論著這一次他們南下來的收獲,不過他們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此次以多爾袞為首的清兵入關之后,一路上摧枯拉朽一般的連連攻克大明的城池,逼得明軍紛紛避入城中不敢應戰,而且大批明軍圍在京師周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南下一直殺到真定府,這一路上他們搶得的牛羊奴隸不下數十萬,金銀財物更是有數百萬之巨。
除了盧象升這路明軍還時不時的會給他們找點麻煩之外,基本上這一次他們入關就跟武裝大游行一般輕松,就連當今大明皇上的老師孫承宗也被他們擒獲,雖然孫承宗最終寧死不降,讓他們多少有點遺憾,可是對于當今大明皇帝的打擊卻非常不小,而且他們現在早都看出來,大明已經不成了,這一次他們入關,鐵定是要斬獲頗豐得勝還師了。
“大明的兵將如此不堪一戰,如此下去,我們大清遲早有一天揮師南下,要滅了這個大明王朝,到時候我們女真人便可以一統天下了!”多爾袞一邊將一杯酒灌到嘴里面,一邊笑著對身邊坐著的岳托、杜度、豪格等貝勒說道,大有一種藐視天下的豪情。
而岳托和杜度這一次則是引右翼軍配合多爾袞的左翼軍入關的,兩支兵馬在入關之后,兵至通州合兵在了一處,又接著一同揮師南下,朝著真定攻來,所以眼下他們兵力十分強盛,根本就不再把明軍放在眼里了。
聽罷了多爾袞的話之后,諸人也是立即哄笑了起來,岳托接口說道:“確實如此,這些年來咱們跟明軍交手,幾無敗績,明軍越打越不成樣子了,這次大明皇帝說起來是令盧象升主兵,可是卻讓他的太監高起潛分去了大部分盧象升的兵力,而這個高起潛卻根本不敢與咱們對戰,拉著幾萬明軍跟著咱們跑,就是不敢跟咱們打!而大明皇帝還有他手下的大臣卻想要跟咱們議和,根本就不敢跟咱們放手一搏,要不然的話單是高起潛手下的這幾萬明軍,就會給咱們找不少的麻煩!
倒是這個盧象升是個大麻煩,這段時間沒少誤咱們的事,此次到了這里,定不能讓他再跑掉了!”
多爾袞吃了一塊肉之后,冷笑了一聲道:“大明早就爛到了根子里面了,他們君臣各有各的想法,軍將們又惜兵不敢放手一搏,當然擋不住咱們的兵鋒了!至于盧象升倒是個人物,可惜他生錯了地方,偏偏要給這大明皇帝賣命,他一心主戰,而楊嗣昌和高起潛乃至是當今的大明皇帝,都想議和,以他一己之力豈能擋得住咱們?
對了,游騎也該送回來消息了?盧象升的宣大兵馬現在到了什么地方?還有高起潛的那三萬明軍又到了何處?只要咱們這一次在這里收拾了這兩伙明軍,那么大明短時間之內便再也調集不起足夠的兵力來對付咱們了!”
這個時候從帳外飛奔進來了一個清軍哨探,撲到帳下跪下大聲稟報道:“啟稟大將軍,現已查明,盧象升率領一支五千余人的明軍正在朝巨鹿方向行進,另有一支兵力大致在三萬人左右的明軍已經前至雞澤一帶布防,兩廂明軍相隔僅有幾十里!”
多爾袞和岳托聽罷之后都點了點頭,而多爾袞更是高興了起來,將手中酒杯朝地上一摔起身笑道:“來的好!盧象升到了這兒之后,就別想再活著回去了!我等立即起兵趕往巨鹿,務求一戰先將盧象升這支明軍擊潰,然后再去找那高起潛的麻煩去!”
帳中清軍諸將也都立即點頭稱是,紛紛起身便要下去準備,但是那個回來報信的哨騎卻接著說道:“啟稟大將軍,奴才還有軍情要稟報!”
多爾袞聽到之后很不高興皺眉道:“還有何事?快快說來!”
這個哨騎猶豫了一下之后對多爾袞說道:“奴才們這次散出去哨探敵情的時候,在南和縣方向還發現了一支來路不明的兵馬,他們的大旗很是奇怪,上面畫了個沒有腦袋的人,而且他們的哨騎頗為兇悍,和咱們的哨騎多次發生沖突,雙方互有勝負,但是看樣子他們不像是大明的兵馬!可惜的是奴才們沒能抓住他們的活口,弄不清他們的來歷!還請大將軍恕罪!”
多爾袞和岳托等人聽罷之后都楞了一下,但是多爾袞立即便想到了一件事,微微點點頭道:“照這么說,這支到了南和縣的人馬應該不是大明的兵馬,而是時下正在大明中原一帶活動的刑天軍才是!奇怪了!他們這會兒跑來這里作甚?”
其實這次多爾袞和岳托分領兩軍入關之后,沿途一路南下,俘獲了大批的漢人,其中也不乏有倒戈投降他們的明軍,更有一些貪生怕死的大明的官吏,而多爾袞歷來都很重視搜集敵方的情報,在對這些投降抑或是俘虜來的明人審問的時候,便多少得知了一些有關刑天軍的事情,知道大明腹地之中現在有一支造大明反的變民軍叫刑天軍,他們打的旗幟上面畫著一個無頭的刑天,所以他知道這一次哨騎看到的這支兵馬應該正是這支活動在中原一帶的刑天軍。
眾人聽罷之后,有的人是一頭霧水,有的人則點頭表示明白,但是對于這支刑天軍,絕大多數人都并不了解,最多也就是聽過他們的名號罷了,更想不通現在這支造大明朝廷反的變民軍怎么也派人來了河北之地,現在真定府一帶已經算是清軍和明軍交戰的地方了,他們跑到順德府的南和縣又想要做什么呢?
多爾袞等人皆是一頭霧水,倒是一個在多爾袞帳下效命的漢人文吏忽然想到一件事,對多爾袞說道:“啟稟大將軍,奴才這段時間聽一些被俘的漢人提起過一件事,說這刑天軍前段時間在大明各地廣發檄文,說暫停和明軍交戰,共同抵御我們大軍南下!哨騎發現的這支刑天軍的人馬會不會是來給明軍幫忙的呢?”
坐在下面參與議事的阿巴泰聽罷之后立即搖頭道:“這不可能!這刑天軍在大明來說,不過只是一路叛匪罷了!咱們這次入關對他們來說是巴不得的好事,他們豈能這會兒掉過頭給大明官軍幫忙呢?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
多爾袞搖搖頭也覺得不可思議,于是對哨騎問道:“你等發現的這支人馬數量有多少?”
哨騎立即答道:“啟稟大將軍,奴才們發現的這支人馬數量大致在三百多人左右,全部都是騎兵!”
聽到這個多爾袞這才放心下來,笑道:“原來他們只有區區這么點人馬呀!不必理會他們了,料這支刑天軍的人馬來此地也不會多,估計他們是趁著河北這邊大亂,也趁機想要來此撈一把的!更何況據我所知,這支刑天軍尚在河南一帶,即便是想要來河北,中間還隔著彰德府、順德府等地,這刑天軍和當今大明乃是死敵,這些地方的明軍豈能坐視他們北上而不管呢?眼下我們首要之務乃是盡快解決掉盧象升和高起潛的這兩股明軍,掃平周邊的明軍,不要管這刑天軍了!”
眾將聽罷之后也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于是都不再管這件事了,畢竟三百多人馬,即便是再怎么厲害,對于他們眼下數萬清軍來說,根本也構不成什么威脅,更何況眼下清軍一路南下,基本上沒有遇上多少強烈的抵抗,大明官軍尚且如此不濟,更何況一支造反的變民軍呢?所以就連一直被稱之為睿智的多爾袞這一次也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倒是那個多爾袞帳下的漢人謀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緩緩的退了下去。
可是多爾袞豈會知道,這一次他派出的哨探給他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一個并不完整的消息,他們遇上的這支刑天軍的騎兵,根本就不是刑天軍的主力,而是司徒亮麾下的騎兵營的一支先鋒和林洛麾下的斥候隊,他們的任務就是前出到大軍的前面,為大軍進行偵查另外也為后面的大軍進行戰場遮斷,防止主力被清軍哨騎偵知。
而清軍這一次派出的哨騎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高起潛和盧象升這兩支明軍身上,到達真定之后,他們并未過深的對真定以南的地域進行偵查,再加上刑天軍此行十分小心謹慎,提前派出了大批的斥候隊和騎兵隊前出到大軍之前攔截可能遇上的清軍哨騎,兩軍雖然有接觸,但是也僅限于斥候之間的交手,幾支小股的清軍哨騎基本上都被刑天軍的斥候隊給攔截了下來,雖然交手中清軍哨騎沾了點便宜,可是他們卻并未能繼續深入到刑天軍主力周邊進行偵查,以至于帶回的消息僅僅是發現了刑天軍一小股前鋒的人馬,讓多爾袞等清軍將領們受到了誤導。
再加上清軍的將領們對于大明腹地的局勢并不是十分了解,即便是多少聽聞了一些有關刑天軍的事情,也多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根本無法作出清晰的判斷,以至于喪失了他們提前偵知刑天軍大軍北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