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里路的距離,對朝前推進的刑天軍來說只是片刻的工夫,隨著他們越來越近,剛剛才整隊完畢的那些鄉勇們便立即感到強大的壓力向著他們撲面而來,一個個都露出了驚懼的神色,隊伍中時不時的會產生一陣陣的騷動。
幸好鄉勇中還有個巡檢在一直對他們彈壓,給他們打氣,否則的話,恐怕等不到刑天軍走到他們面前,他們中有人便可能會被嚇軟了。
即便是如此,隨著刑天軍越來越接近他們,他們逐漸可以看清楚了刑天軍兵將們的面孔,只見得刑天軍的兵將們一個個都緊緊的抿著嘴唇,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只是默默的握著他們手中的武器,腳下踏著鼓點一步步的朝前行進著,行進的同時還照顧著自己左右兩邊的同袍,始終保持著隊列不散,僅僅如此這種散發出來的威壓感,也已經是把不少鄉勇們給嚇得手麻腳麻,不知所措了。
刑天軍這次出戰,其中也有不少的剛從新兵營結束訓練不算太久的新兵,這些人被刻意按照慣例安排在了隊伍的前列,而將有經驗的老卒們排布在了隊列的后面,對于他們來說,幾個月時間的新兵訓練,使得他們早已熟知了隊列的變換,同時也熟練掌握了在戰場上拼殺的一些技能,其中甚至有不少人還見識過陣仗,不過在從陜西過來的路上,他們主要擔負一些輔助的作戰,并未真格的給人動過手,而他們和老戰兵唯一的區別,就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真正的刀槍見紅過,而這次出戰對于他們來說,同樣也頗有些心理壓力,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肖天健才刻意的將他們安排在隊伍前面,就是要讓他們在這一戰之中,真正的見血,并且在血火之中,真正成長為一群悍兵。
雖然這些新兵當越來越臨近戰場的時候,還是有些表現出了他們的緊張情緒,不過長時間嚴苛的訓練,雨點般落下的軍棍使得他們已經形成了對命令機械般的執行本能,雖然緊張,但是卻還是自動嚴格的按照一道道命令默默執行著命令,并沒有因為緊張而使得隊列產生出半點的騷動。
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位于陣中的肖天健卻始終沒有下達停止前進的命令,所以陣中鼓手還在有節奏的敲打著行軍鼓,使得刑天軍的兵陣一直如墻一般的朝前推進著。
終于在兩軍接近到二百步的官軍隊列前面的操作幾門火炮的官兵終于承受不住越來越大的精神壓力,紛紛點燃了火炮。
而官軍放于陣前的這幾門炮不過只是幾門虎蹲炮或者是中型弗朗機炮,虎蹲炮不用說了,二百步的距離根本就夠不著刑天軍,大子飛出百步之后,便砸在了地上,只揚起了一團土塵,小鉛子就更不用說了,幾十步開外,便沒有了威力,飛的遠一點的也沒能落在刑天軍的陣中,而弗朗機炮雖然射程勉強能夠著刑天軍的大陣,但是炮彈打到刑天軍的陣中之后,也已經基本上失去了威力了,更別指望會發生跳彈了,所以幾炮放過之后,只打死了刑天軍前排的兩個兵卒,基本上對刑天軍并未造成太大的殺傷,而這兩個兵卒的傷亡,也并未打亂刑天軍的陣列,整個刑天軍的陣列依舊保持著異常的工整,緩緩的朝前如山一般的推進著。
而肖天健看到對面官軍放炮,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難怪說官軍之中白癡多,從他們這么遠距離下開炮,就看得出官軍平日訓練的程度了,這一輪炮放過之后,充其量也就是給他們自己壯壯膽,而一點也阻止不了刑天軍前進的步伐。
所以他抿著嘴唇,依舊沒有下令停止前進,繼續率部朝前一步步的邁進著。
而官軍那邊的鄉勇們在看到自己人開炮之后,紛紛開始叫好,給自己打氣壯膽,但是待到硝煙散去之后,卻發現對面的賊軍像是沒事人一般,照樣一步步的朝著他們行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于是都頓時大為泄氣,剛剛被鼓動起來的一點士氣,便頓時再次衰落了下去。
那些操炮的官兵們一炮放過去,卻發現打的早了,于是連忙手忙腳亂的進行重新裝填,弗朗機炮倒還好說一些,裝填很快,打下發射過的子銃之后,便可以放置入新的子銃,做好發射準備,但是那幾門虎蹲炮就麻煩大了,忙的一群官兵手忙腳亂,半晌也沒復裝完畢。
但是刑天軍得勢不饒人,在進入二百步距離之后,加快了行進的步伐,鼓手的鼓點聲也急促了起來,兵將們各個都打足了精神,踏著鼓點大步朝前邁進,很快將兩軍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一個親衛在肖天健身邊開始報出兩軍間的距離,當他叫道八十步的時候,肖天健立即抬起了右手,舉在空中握成了拳頭。
“停止前進!”一個親衛歇斯底里般的在軍中大吼道。
鼓手重重的敲了三聲鼓點之后,所有兵將都調整了步伐,轟的一聲停下了腳步,第一排藤牌手們隨即便舉起了手中的藤牌,在陣前形成了一道盾陣,遮擋住了他們的身形。
“火銃手開火!炮兵隊出陣!”肖天健在馬上也勒住了馬韁,停下了行進,然后沉聲下令道。
號手立即吹出了幾聲短促的號聲,位于隊列兩側的火銃手們隨即便從肩膀上放下了手中的鳥銃,開始將火繩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卡在了鳥銃的龍頭上,并且銃口放平打開了藥池蓋,將槍托抵在了肩膀上。
剛才在隊伍出發之前,火銃手們便都將火銃裝填完畢,以節省第一輪發射的準備時間,接到命令之后的他們,這會兒根本不用毛手毛腳的再去裝填鳥銃了,隨著第一排的小軍官一聲喝令之下,他們便同時扳下了龍頭,只見刑天軍兵陣兩側一起噴出了一排的火焰騰起了一片的硝煙。
經過重新調整之后,現在刑天軍火銃手都集中在了方陣的四角,而每一側的一角都是一百名火銃手,每排二十人,分做五列。
第一排火銃手剛剛開火完畢,根本沒人去朝對面張望,觀察他們的射擊效果,便迅速的側身擠到了后排,讓出了第二排火銃手,而第二排火銃手則立即便舉起了鳥銃,瞄準了對面的敵軍,扳下了卡著火繩的龍頭…
這一次肖天健之所以在八十步停止前進,是因為他要檢驗一下剛剛列裝到軍中的一批新式鳥銃的威力,同時也檢驗一下這種方陣的作戰效能。
而經過年后兩個多月雙峰寨那邊楊昌壽的緊張工作,第一批二百桿新式鳥銃已經交付到了軍中使用,這也是他們這種新式鳥銃的第一次上陣,所以肖天健現在也急于觀察這種新式鳥銃的威力到底如何。
對于這種新式鳥銃,火銃手們很是喜歡,就是嫌它有點太重了一些,不過加裝了支桿之后的鳥銃瞄準起來并沒有造成他們太多的困難,雖說是新式鳥銃,但是原理和原來的鳥銃并無什么區別,所以他們很快便適應了這種新式鳥銃的操作,更加上第一批紙殼彈也發放到了他們手中,每個火銃手都配發給了一個帶蓋的皮匣子,里面可以裝三十顆紙殼彈,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對于這些火銃手來說,也足夠他們一仗的使用了,而且軍中隨行也有一部分輜兵,專門負責在戰斗間隙之間,為火銃手提供備用彈藥,所以火銃手們也不虞會發生彈盡的情況。
在初步試用了新式鳥銃之后,火銃手發現這種紙殼彈取用裝填比起以前的竹筒整裝彈還要簡單一些,他們只需先咬開紙殼彈的一端,將火藥倒入槍膛之中,然后將剩下的那顆彈丸也放入銃膛,用搠杖搗實,再用引藥壺將引火藥倒入藥池,蓋上藥池蓋點燃火繩便做好了發射的準備,效率比起常規的裝填速度高出了很多,肖天健親自操作試驗之后,得出一個結論,就是一個熟練的火銃手使用紙殼彈之后,裝填速度完全可以達到兩分鐘三發的速度,即便是普通的火銃手,在訓練一段時間之后,也完全可以做到一分鐘一發。
所以他將火銃手排成五列,采取了類似三段擊的方式來進行射擊,基本上可以在進攻作戰之中,達到火力的連續性,一分鐘之內五排火銃手可以完成一輪瞄準發射,并且做好下一輪發射的準備工作。
只是在實驗中火銃手反應開火的時候槍托蹬肩的感覺很強烈,有點不好掌握,但是肖天健當然知道這是加大了口徑之后,裝藥量大幅提高,使得開火的時候后坐力加大了一兩倍之多,如果開火的時候不產生更大的后坐力那就真奇怪了,這也正說明了這種新式鳥銃的威力比起以前用的雜牌鳥銃增加了不少,這也正是他需要達到的目的。
而今天他第一個面對的只是一些鄉勇,這些鄉勇裝備水平很差,基本上沒有披甲,面對著刑天軍這種新式鳥銃,八十步已經對他們可以構成極大的殺傷了,以肖天健在雙峰寨試驗這種新式鳥銃的時候,這種新式鳥銃,在一百步也能打翻一個未披甲的人是沒有一點問題的,放在八十步,就更不用擔心會威力不足了。
而八十步也正是敵軍虎蹲炮的有效射程之外,畢竟他們排列的是密集隊形,如果讓敵軍虎蹲炮的散彈就近給他們來幾炮的話,即便是刑天軍前排兵將身上披甲,恐怕也難以抵擋住這樣的轟擊,所以八十步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可以發揚他們火力優勢的最近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