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陣乒乒乓乓的銃聲幾乎瞬間一起鳴響,給人一個錯覺仿佛只響了一聲一般,但是陣前卻噴出了一排硝煙。
頓時沖在最前面的七八個官兵便如同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上一般,一起慘叫了一聲撲倒在了地上,有的倒霉蛋身上幾乎同時中了兩三顆彈丸,圓形彈丸根本無法穿透他們的身體,但是卻將子彈上攜帶的所有能量都傳遞到了他們身上,即便是他們身上穿的有甲胄,也無法阻止彈丸的侵徹,打的他們中有的人幾乎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人群之中,使得剛剛沖過橋頭的官兵尚且來不及組陣,便又一次被打亂了陣型。
“第二排都有,槍放平瞄準…放!”第二排的隊將在看到第一排火銃手放槍過后,立即便大吼著下令道。而第一排放過槍的火銃手根本沒人去查看自己的射擊效果,因為刑天軍制定有嚴格的規矩,火銃手在鳴槍之后,不得檢查射擊效果,必須要立即開始重新裝彈,原因很簡單,黑火藥燃燒之后會有大量硝煙噴出,火銃手開火之后,面前便會硝煙彌漫,根本也看不清前方的事務,與其浪費時間等著硝煙散去,到還不如利用這點時間,加緊重新裝填,所以第一排的火銃手嚴格執行了這項軍規,槍聲一落,便立即將鳥銃后端的藥池湊到嘴邊,大力將藥池中的藥渣吹除,才將鳥銃杵在了地面上,開始取出包裝好的定裝彈藥,咬開竹管的堵頭,立即將火藥和彈丸倒入了槍膛,隨即抽出銃管下面的搠杖,插入銃管,將彈藥搗實…。
第二排火銃手也放下了肩膀上扛著的鳥銃…又是一片硝煙騰起,數十顆彈丸再一次疾飛出了銃口…
如此三排鳥銃放過之后,堵著橋頭的土坡上早已是被火銃噴出的硝煙彌漫,幾乎看不清火銃手的位置,而橋頭卻在經受了三輪鳥銃的洗禮之后,早已經變得如同地獄一般,第一批沖過橋頭的二三十個官兵,在如此密集的彈雨的洗禮下,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被鳥銃的彈丸擊中造成的傷害,遠比一般的箭傷甚至刀傷還要難以救治,被彈丸打入肉體之后,會有一些衣服的布料纖維也被帶入到傷口之中,同樣大量的細菌還有殘余的硝煙的顆粒也會被帶入傷口,加上傷口是開放性的撕裂傷,甚至會造成骨頭的碎裂,再有現在落后的醫療方式,一般中槍之后的人,很難存活下去,哪怕只是打中胳膊腿,結局往往也都一樣。
剛剛還興奮異常的官軍此時都有些嚇傻了,他們沒想到這支桿子的火力居然如此猛烈,密集的彈雨死死的封鎖住了橋頭,將他們沖過橋的兵將一個個的打翻在了地上,不由得嚇得有些官兵便收住了腳步,看著面前橫七豎八躺著的那些袍澤,其中一些人只是受傷沒死,正在拼命的發出哭嚎之聲,嚇得后面的人死命的扛著背后的人,不敢再朝前沖了。
“放箭!”羅立擎著一張一旦五斗的硬弓,擰腰張臂,手中步弓的弓身嘎吱發出了一聲響,便將弓身開的渾圓,在松開右手弓弦的同時,他也放聲大吼了起來。
近百弓箭手一起拉開了弓弦,將鋒銳的箭頭指向了他們面前的半空,聽到羅立一聲怒吼,他們隨即也一起松開了弓弦。
百余支雕翎箭同時騰空而起,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像一片烏云一般的飄了出去,迅疾的飄至了石橋上方,然后帶著死神獰笑一般的聲響,嗖嗖嗖的落了下去。
弓箭手處于火銃手的后面,所以他們并沒有采取直瞄發射的方式,而是采用的拋射的方式,將箭支射了出去,以此增加了弓箭的射程,使之立即覆蓋在了擠在石橋上的密密麻麻的官軍的頭頂,雖然這么做無法保證準頭,但是對于刑天軍這些半道出家的弓箭手來說,肖天健也沒指望他們的箭法如何出神入化,而這種箭雨覆蓋的發射方式可能是他們最好的辦法了,以數量彌補了他們的精度不足的問題,對付起這樣密集的敵軍來,再沒有比這種方式更合適了。
一支支利箭落下,重重的插在了人群之中,釘在了人體上面,發出了令人牙磣的聲響,橋上的官兵又有不少人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捂著中箭的傷口紛紛委頓在了地上。
呂品瞪大了眼睛,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支敵軍就是剛才他們看到的那幫烏合之眾,這才僅僅是幾息之間,一個照面都算不上,他麾下的官兵便傷亡了數十人之多,這樣的結果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眼看著手下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了數年時間的兵卒們一個個的倒在血泊之中,呂品忽然發出了一聲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聲。
他一把推開面前擋著路的一個手下,狂吼著邁過一個倒在橋面上的部下的身體,大步朝前沖去。
“弓弩手放箭!還愣著作甚,等死不成?”他一腳踹在一個持弓的兵卒的后腰上,將他踹了一個趔趄,怒目圓睜的大吼著。
被一時間打懵了的官兵這才想起來他們手上的家伙也不是吃干飯的,于是就在橋上便紛紛開弓,開始放箭反擊,一支支利箭隨即從官軍中騰起,直撲向了阻著橋頭的這批刑天軍的部眾。
站在最前排的一個火銃手剛剛完成裝填,再一次在左側隊將的吼聲中,將鳥銃放平抵在了肩膀上,不待他瞄準目標,一支利箭便當面射來,不給他半點反應的機會,便正中他的面們,一下便將他射的慘叫一聲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鳥銃也丟在了地上。
官軍之中的一些弓箭手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卒,箭法很是精準,雖然倉促之間放箭還擊,還是立即便給刑天軍前排火銃手造成了不小的殺傷,起碼有三四個火銃手被箭射中要害,倒在了地上,還有的火銃手中箭之后未能破開他們身上的甲胄,但是也嚇了他們一大跳,手一哆嗦,便按下了龍頭,嘭嘭嘭便響起了兩三聲槍聲。
“誰放的槍?出列退下!”隊將立即大吼了起來,三個走火的火銃手趕緊出列,退到了后面重新裝填,等待他們的是這一戰之后,肯定少不了要挨軍棍了。
地上倒著的幾個火銃手暫時沒有人去管他們,剛剛放過一輪的火銃手,再一次一排排的開始對著橋上開火。
一時間橋西硝煙彌漫,雙方的弓箭更是在空中交錯而過,劃破空氣的嘯聲充斥著橋頭的空間,而橋上的呂品所部的官兵們割稻子一般的一排排的倒在了橋上,始終都無法沖過石橋,殺到刑天軍的面前。
賀人龍目瞪口呆的望著橋頭方向,大嘴微張著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就這么看著石橋西岸的戰況,馬鞭不覺間也從手中滑落到了地面上。
這真是剛才那支堵著橋頭的變民軍嗎?怎么突然之間,他們便變得如此厲害了起來了?一時間賀人龍都覺得腦子有點不好使了,呆呆的看著前方數百步外硝煙彌漫的戰場。
他不是沒有大炮,這會兒他的大炮也正打的正歡,不過他們的炮彈卻都按照賀人龍剛才的吩咐,集中打向了橋西南側的那個土丘,打得那塊土丘上土石亂飛,而對岸土丘處的幾門賊軍的火炮卻始終都沒被打啞,仍在不停的朝著河東方向開火。
雙方的炮彈在空中疾飛,一顆顆賊軍的炮彈越來越準確的落在官軍的炮陣之中,這才一會兒時間,賀人龍麾下的大炮便被掀翻了兩三門,炮手更是損失慘重,接連被抬下去了二十多個,明明是官軍的火炮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占據優勢,但是偏偏就是打不贏這場炮戰,反倒接連吃虧,這讓賀人龍不由得既有些泄氣又被氣的暴跳如雷。
“不要再跟賊軍的火炮對射了!速速調轉炮口,轟散那些賊兵!讓呂品速速攻過橋去!”楞了好一陣之后,賀人龍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頭了,本來他的大炮是要給呂品提供掩護的,但是卻被賊軍的火炮吸引了過去,而呂品那幫官兵,卻被敵軍死死的壓在橋面上,始終無法沖過石橋,賀人龍這會兒簡直要氣瘋了。
不過他也意識到今天上了這支刑天軍的大當了,這支刑天軍根本就不是什么烏合之眾,否則的話他們也不可能在汧陽連敗官軍兩陣,而今天他們擺明了開始的時候隱藏了實力,引得他小看了對手,以至于一交手,便吃了大虧。
而這個時候,和賀人龍心情大為不同的卻是刑天軍那邊的將士們,肖天健帶頭站在陣后,觀看著眼前的戰況,連帶肖天健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了喜色,尚未上陣的閻重喜等人更是連聲叫好,哈哈大笑著為正在屠殺橋上官軍的火銃手以及弓箭手們大聲喝彩。
呂品在橋上調集了手下的刀牌手,舉起藤牌大盾連沖了幾次,結果除了付出了更大的代價之外,還是未能沖過石橋,就這么被堵在石橋上,一批接著一批的被堵著石橋的這批賊軍放翻在石橋橋面上。
呂品這個怒呀!本來他興沖沖的帶兵想要來討便宜,立上一功好回去之后等著升官發財,但是沒成想便宜一點沒撈到不說,自己手下兵將卻損失慘重,眼看著手下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去,他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奪過一面大盾,護在身前,大呼道:“弟兄們跟著老子沖過去!在這么下去,大家都討不了好!殺呀!”
叫罷之后他一馬當先的便朝著前面沖了上去,護著他的那十幾個親兵不敢怠慢,立即便緊隨著他踏著腳下的尸體,跌跌撞撞的又一次沖向了橋頭。
“九頭鳥!裝填好了沒有?”肖天健看到又有一股官兵悍然朝著橋西沖來,為首的顯然是一個官軍中的大將,于是立即對陣中那些操作抬槍的手下喝問道。
一個什長立即大聲答道:“啟稟將軍,全部裝填好了!”
“給我把這幫官兵打回去!”肖天健將馬鞭朝著石橋上一指,大聲的對那個什長喝道。
五桿抬槍再一次架在了三腳架上,只聽得嘭嘭嘭幾聲悶響,五桿抬槍便再一次開始發火,一從彈雨瞬間便又掃向了橋端。
呂品率領數十個部下親自沖陣,剛剛一腳踏出石橋,便只覺得手中大盾猛然一震,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腳一般,猛的使他一頓,低頭望去,結果看到手中大盾上出現了三個兒拳般的窟窿,又朝自己胸前望去,結果看到右胸的甲胄上也出現了窟窿,鮮血正在咕嘟嘟的從傷口中冒了出來,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踉蹌了幾步,用腰刀杵在了地上穩住了身子。
“咳咳…”他的口中猛的噴出了一口血,又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個土坡,嘴里面罵道:“日他娘!這下糟糕了…”話音一落,他便一頭栽了下去。
幾個親兵慌忙舉著盾圍住了他,將他架起,立即朝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