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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日

  “少爺,什么事?”

  “我本來以為他們晚上不搬家的,讓你借他們家被子糊弄一晚,現在他們搬走了,我們來時又沒有買被子,你晚上睡覺時,沒有東西蓋肚子。”

  紅鳶聽了心里暖烘烘的,眼睛里也蕩起滟滟水光,她忍著鼻子里的酸意,說道:“少爺,我從小家里不好,身體不嬌貴,現在天氣不冷,晚上多穿一點,湊和一晚還行的。”

  石堅只好說道:“那就委屈你了。”

  說著,又給了她幾兩碎銀,叫她明天看缺什么東西到街上買回來,又囑咐她晚上睡覺時把門關好,畢竟她是一個姑娘家,防止壞人。

  紅鳶看他象一個大人叮囑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又好笑,又溫暖。

  石堅回去后,到了戌時辰光,也就是晚上八點鐘,看到老嫗在院里急得兩頭亂轉。

  她看到石堅在責備中帶著關切,說道:“我的乖孫兒,下午你跑到哪兒了,把我找壞了。”

  石堅看到老嫗才想起自己只有八歲年齡,離開這么長時間老人會著急的,他對老嫗說道:“奶奶,我下午有事,忘記和奶奶打招呼了。”說著,把她拖進屋里。俗話說財不露白,他們一老一小兩人,讓別人知道他們身上有這么多銀兩,有些歹毒之輩會起惡意的。

  當老嫗看到石堅交出這么多白花花的銀子,她著急地說:“我的乖孫兒,我們是窮,可也是正經人家,你從哪里偷來的銀子,快快還給人家。”

  石堅告訴她這是賣酒方的錢,老嫗還不相信。石堅又掏出契約,幸好老嫗還粗識幾個字,她高興地摟住石堅:“我乖孫孫,你終于長大了。”

  當老嫗聽到他還買了房屋,立即要搬出去,看來她也受夠了李慧母親的氣。

  石堅卻神秘地一笑:“奶奶,別慌,后天是李慧父親生日,聽說這次李家辦得還很隆重,那時我們再去辭行不遲。”

  老嫗不明白石堅的用意,可看到石堅這場病后漸漸有了主見,也就隨石堅去了。

  第二天下午,石堅來到那間房屋,看到在紅鳶收拾下,房屋里有條不紊,她還到街上買了必須的生活用品。紅鳶還把所花費的錢款記了一個帳,交給石堅審察,然后才將剩余的銀兩交到石堅手上。

  石堅又把銀子還給了紅鳶,說:“這些碎銀,你治一些衣服首飾。”

  那個姑娘不愛俏,紅鳶在石堅臉上狠親了一下,說:“謝謝小少爺。”

  她這一聲謝謝可發自內心,雖然這里沒有張家繁華,她卻感到從地獄來到天堂。

  石堅苦惱地想:難不成現代宋朝的小姑娘都喜歡動手動腳,他搖頭道:“下次,你可不能做出這種親昵的動作,要知道男女授親不近。”

  紅鳶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再也顧不上尊卑,咯咯笑起來。

  石堅又吩咐了幾件事,才離開。

  到了第二天,李府張燈結彩,來了許多客人。另人奇怪的是這次李慧父親李恒過生四十歲生日,這些客人卻帶來了許多少年。

  其實宋朝和現代過生日禮節相差無幾,一個是過周,一個是六十大壽,八十大壽,百歲大壽就不必說了。四十歲生日只是一個小生日,完全沒必要弄得如此隆重。

  這也是李氏出的主意,石家破落如此,不可能再成為親家,她借這次李恒生日機會,放出風聲,看看那家有什么中意的少年郎,也為李慧挑選擇一個如意郎君。按照宋律,禁止州官縣令與部下民從聯姻,但李恒擔任是州節度掌書記,倒不在此范圍內。況且那一個母親也愿意女兒遠嫁他鄉。

  李氏悄悄將這風聲放出,引來和州所有紳士大戶奪目,李家本來是和州的名門,李恒又是舉人出身,身上還擔任著朝庭從八品官員的職務,也許放在開封沒有人在意,可在小小和州也算得上光彩奪目。

  這一天,幾乎和州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帶著自己兒子甚至侄子,來到了李府。

  這件事老嫗還蒙在谷里,石堅是在一次下人偶爾談論中聽來的,所以他才有意在這天向李家告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接下來到今天的重頭戲,這些人家借著請李恒指教的機會,讓自家小孩現場寫詩詞。其實這些詩詞都是槍手事先寫好的,讓這些小孩抄了N遍。李恒也不說破,他帶著李慧在這眾多少年中間穿梭,李慧還小,她不知道這次宴會將要決定她的終身命運,還好奇地看著這些少年郎。

  這些客人看到李慧還小,可已經是一個美要胎子,一雙眼睛更是靈動活潑,心中更是喜歡。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場面出現了。

  石堅攙扶著他的祖母來到宴會大廳,他們身上都背著包袱。石堅將背上包袱放下,又解開了祖母身上的包袱。然后將一幅卷軸交到李恒手中,說道:“恭祝伯父生辰華誕,祝伯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晚生獻給伯父的禮物。”

  李恒沒想到他們祖孫出現這種場合,尷尬地說:“多謝。”

  李氏則在一旁氣憤地冷哼了一聲。

  石堅又說道:“伯父,今天我還有一件事向伯父稟告。這段時間承蒙伯父照顧,我們祖孫兩人給貴府造成了不少打擾,今天我們來向伯父辭別的。”

  李恒心想你們真走了也好,省得到時候耽擱了自己女兒,大不了到時候我給一點銀兩給你們,可你們偏偏選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這不可和我為難嗎?

  李恒說道:“侄兒,老夫可沒有趕你們意思,你如何出此言?”

  石堅說道:“伯父和家父情同手足,因此家父在臨終前托負祖母萬一無路可投時,投靠伯父。但是時間一久,就是夫妻之間也會伴舌。家父和伯父的友情雖不能和伯牙子期知音之交、廉頗相如刎頸之交、陳重雷義膠膝之交、元伯巨卿舍命之交、孔融禰衡忘年之交、劉關張生死之交、以及管鮑之交相比,但總歸是一段佳話。前些天,夫人對晚生產生了誤會,把我比作那種賣臉蛋的唱戲小白臉,我家現在是窮困,這也是先父不會經營,為官清廉造成的,可也是書香門第。那天我就和夫人約定我們要離開貴府。”

  眾人先是看到這個少年侃侃而談,感到驚奇,后來他突然冒出李氏所說言語。石家窮困如此,住在李府,是叫李家難堪,可李氏說這樣的話,也太急吼吼了。

  李氏剛想站起來斥責他,卻被李恒狠狠用眼睛瞪了下去。

  李恒說道:“那是你伯母口誤。”

  “晚生也知道是口誤,我剛才說過,時間一久,牙醫和舌頭還要磕磕碰碰,況且我們寄人籬下,討生活,受點氣也很正常。現在我們離開貴府,反而少了摩擦,也成全了伯父和先父的友誼。”

  “既然侄子去意已決,老夫也不好阻攔,來人,拿五十兩紋銀送給他們。”

  李恒這一手做得十分漂亮,五十兩紋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夠這祖孫二人堅持好一段時間。要知道俏嘀嘀的紅鳶一個人的身價也只什十貫,按照此時物價,也就等于五六十兩銀子。

  “伯父,不必了。先父曾教導我餓死不受嗟來之食。”

  這一句話說得李恒臉色一變,卻聽到他話鋒一轉:“當然,伯父的好意一片,不能算是嗟來之食。”

  他這一句轉折,讓眾人啼笑皆非,但都感到這少年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等到他說完不知道他真正用意。

  “可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詩云,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我們石家雖然家道中落,但也不會丟下做人的原則。就是我祖母帶著我投奔貴府,也是用血汗換來的生活。”

  說道此處,他舉起了老嫗整日勞作的雙手,那雙手長滿了老繭和裂口。石堅用手愛惜地撫mo著那雙手。

  這些人雖是來打李家小姐主意,可看到石堅這個動作,還是鼻子一陣心酸。只是李恒越加難堪。李恒不經意忘記了石堅剛才說話中一首激烈的古詩隨著話語呤了出來。

  石堅還沒有停下話頭,他又說道:“當年先父和伯父同朝為官,正是門當戶對,那時兩位長輩為我和慧小姐定下親事。可現在石家是江河日下,晚生感到自己已經佩不上慧小姐了,所以晚輩今天順便將這門親事辭了。”

  說著,他取出當初兩家寫的婚約,用火舌燒掉。

  這些賓客今天多是為李家小姐來的,可李家和石家畢竟定了親事,石家如果死活不要臉認定這門親事,這些人還真沒輒,現在看到婚約被這少年燒掉,都長松了一口氣。只有少數人才注意到石堅雖然年幼,但說話沉穩,氣質激昂,恐怕非是池中之物。

  “賢婿,你何須如此。”直到此時,見石堅燒掉婚約,李恒才改稱他為賢婿。

  李慧雖不懂事,這時也隱約明白過來,她走過來哭泣道:“堅哥哥,你不要我了。”

  石堅知道原先那個少年對這位小姐極好,現在這個小姑娘對他留戀也很正常。他用手摸了小姑娘的頭發,說道:“慧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固然美好,但也要兩家般配,等到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不是我不要你,是我家現在太困窘了,我們之間就象是天鵝與蛤蟆,偶爾交織在一起,卻不可能永遠交織在一起。”

  說著長嘆一聲,大廳里眾人卻覺得這聲嘆息都從他們自己內心發出。

  石堅又打開一個包袱,說道:“伯父,這是小姐平日從伯父書房拿來給我看的書,現在歸還。”

  眾人更是嘆息,這個少年性子如此激烈,貧寒如此,不但不要李恒給的銀兩,連幾本書也要歸還。

  這時一個少年站起來,恥笑道:“你這個窮小子,還會讀懂什么書。”

  大家一看,是城里江舉人的二公子,他今年十三歲,已經隱約懂得一點事務,見到石堅言語似乎使李恒不舒服,出頭打抱不平,想博取李恒的好感。

  石堅沖他一笑,他來到這個少年身邊看著他寫的詩,說道:“這位公子,作的好詩。”

  那位少年聽了得意,挺了挺胸。

  石堅又說:“伯父,今天是你華誕之喜,不知小侄可否討一杯水酒?”

  李恒雖然心中不樂,畢竟他和石堅先父關系很好,不管是真好還是假好,現在石堅主動燒了婚約,場面上他還要做足的,他命人拿了一碗酒給他。

  石堅一仰脖喝干,然后說道:“眾位,前幾日我也作了幾首詞,現在眾位少年才俊獻藝,我也不怕恥笑,拿出來獻丑。”

  他就著這位江公子的紙筆墨在紙上揮毫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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