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詭夜(二)
天還沒有亮時,太醫署署正趙汝正家忽然被大火吞沒,熊熊大火吞噬了占地五畝地房宅,烈焰吞天,濃煙滾滾,救火的民眾從四面八方趕來,但民眾的救火難以撲滅大火,最后波及十幾戶人家,一起燒光。
望著大火吞沒家園,受損者頓足捶胸,嚎啕大哭,而同情者則扼腕嘆息,最慘的是趙汝正家,連仆婦二十幾口人,竟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全部喪身火海。
但也有很多人心存懷疑,救火時竟然一個呼救聲都沒有,這非常蹊蹺,難道趙汝正家的人都睡得這么死嗎?一時間,謠言四起,趙汝正全家已事先被滅門,放火只是掩蓋罪行 東宮,太子皇甫恒正瞇著眼眺望遠處燃起的濃煙,趙汝家離宮城不遠,可以看得見濃煙滾滾。
“殿下!”身后傳來了侍衛長徐重的聲音。
皇甫恒轉過身問:“辦妥了嗎?”
“回稟殿下,趙汝正家二十四口人,全部滅口,沒有一個活口。”
“辦得好!”
皇甫恒臉色露出惡毒的神情,趙汝正竟然敢出賣他,他要讓世人都知道,出賣他的人不會有一個好下場。
“那對巫女母子呢?今天應該是送藥的日子!”
“是的,他們的藥昨晚已經煉好,今天上午將送去華清宮。”
他們話音剛落,門外有腳步聲奔來,一名小宦官在門外稟報,“殿下,華清宮來旨,皇上召殿下覲見!”
皇甫恒一驚,急問道:“那馬公公有沒有消息過來?”
皇甫恒現在對華清宮的任何消息都是草木皆兵,三天后,父皇和所有文武百官都將返回洛京,那么這三天將是他生死攸關的三天,這個時候父皇召見他,令皇甫恒不由地一陣心驚膽戰。
按照和他馬元貞的約定,如果發生會重大事件,馬元貞一定會用某種方式提醒他,那么現在有沒有馬元貞的消息?
“回稟殿下,馬公公沒有消息傳來。”
皇甫恒微微松了口氣,馬元貞沒有消息傳來,說明情況還不是那么嚴重,既然父皇召見他,他就得立刻趕去。
但他想了想,還是不能大意,他立刻吩咐道:“讓李彌在路上見我。”
皇甫恒稍微整理,便動身向華清宮而去,華清宮距離雍京城約三十里,騎快馬一個時辰便可趕到,可如果不緊不慢走,至少也要半天時間,關鍵看是什么性質的召見。
父皇召見他用得是黃色令牌,這是一種介于緊急和非緊急之間的令牌,要求兩個時辰內抵達華清宮,皇甫恒便不太著急,坐著車駕慢慢向華清宮而去。
剛出城,大將李彌便迎了上來,前天,東宮六帥府又重新更換了駐地,不再駐扎皇城,而是駐扎在城外,這個變化讓皇甫恒頗為心驚,這樣一來,他的東宮內就只有兩百名侍衛,一旦發生什么事,他只能是束手就擒。
大將李彌是東宮六率府將軍,手下有五千軍隊,這是皇甫恒不幸中的萬幸,他不明白父皇為什么不把李彌換掉,思來想去,只能解釋成父皇還給他留了一點余地。
“殿下召卑職何事?”李彌在馬車外躬身抱拳問。
“我來問你,你的軍隊可以隨時調用嗎?”
“卑職必須是接到皇上金牌才能出兵,如果殿下調用,只能在最緊急時使用,請殿下慎重。”
“這個我知道!”
皇甫恒心有著實不悅,但他不敢表露出來,依然柔聲道:“今天父皇召見于我,不知什么事情,你不要大意了,最后以訓練的名義把軍隊調出來,我可能會隨時召用你。”
“卑職明白,卑職的軍隊會在灞上一帶訓練,殿下若有緊急事務,可派人去灞上找我。”
李彌不敢多呆,行一禮,便匆匆離去,皇甫恒一直目送他遠去,這才下令,“去華清宮!”
一百余名侍衛護送著他向華清宮而去。
就在太子皇甫恒剛剛離去,一隊人馬便向城門這邊疾奔而來,約有百余人,都是繡衣衛緹騎,為首是一名都尉,他馬上橫著一只麻袋,從麻袋的形狀來看,里面應該是一個人。
這隊繡衣衛緹騎奔到城門口便高聲問:“我們是從洛京而來,請問繡衣衛軍衙在哪里?”
守城士兵道:“繡衣衛衙門城外城內都有,你要找哪一家?”
“我們要找邵大將軍。”
“邵大將軍在崇仁坊,一座黃色的官衙便是!”
“多謝了!”
繡衣衛騎兵們加速沖進城門,向崇仁坊疾奔而去。
繡衣衛軍衙位于崇仁坊,緊靠申國舅的府宅,軍衙是一個月前剛剛從皇城搬來,因為繡衣衛內發生了一次重大的人員變動,繡衣衛閣老江淹病倒在陳留郡,向皇上提交了辭職信,辭職被批準,江淹已經返回老家,皇帝皇甫玄德隨即進行了人事調整,邵景文榮升為繡衣衛大將軍,這就意味著申國舅得以徹底控制繡衣衛,繡衣衛軍衙也搬到了崇仁坊,既為了方便申國舅的控制,同時更多是為了保護申國舅。
此時,邵景文不在衙門內,而是在申國舅的府上,他得到緊急情報要向申國舅匯報。
三天后朝廷將返回洛京,申國舅的府上也是亂作一團,到處是整理好的大箱子,下人們都在緊張地忙碌著,雖然一部分箱子已經搬走,但東西還是整理不完。
書房內,申國舅鐵青著臉,坐在椅子上盯著屋頂久久不語,他剛剛得到楚州事變的消息,他的兒子,他的族人,他的所有心腹骨干都被皇甫無晉抓捕,他在楚州的勢力竟然被皇甫無晉鏟除了。
申國舅的心中既憤怒而又恐懼,憤怒是他早聽說皇甫無晉和太子有勾結,但他總不太相信,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斷,涼王系絕不會屈身于太子,皇甫無晉不會真的效忠太子,他不過是在利用太子。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皇甫無晉真的和太子勾結,剿滅了自己的老巢,令他痛心疾首,是他一時大意害了家人,此時他對自己家人的安危充滿了擔憂。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恐懼,太子竟然先在楚州下手了,雍京這邊卻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動靜,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太子要發生政變了嗎?
“相國,卑職覺得這里面有點蹊蹺。”一旁的邵景文皺眉道。
“什么蹊蹺?”
申國舅思路轉回,問邵景文:“你就直說,有什么問題?”
“卑職覺得很奇怪,怎么太子一點動靜都沒有,按常理,皇甫無晉在楚州掀起事端,那太子應該和他同時發動才對,可現在已經過去五天,雍京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太子就像不知道這回事,我剛才還得到消息,太子被詔去華清宮了,難道太子就不怕皇上知道這件事嗎?這么嚴重的事件,他竟然會無動于衷?相國不覺得很詭異嗎?”
一句話提醒了申國舅,是很有點不合常理,難道這件事和太子無關嗎?可皇甫無晉明明宣稱,要大家效忠太子,而且他做這件事對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申國舅看了一眼邵景文,見他欲言又止,不由有點生氣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還要吞吞吐吐嗎?”
“是!卑職感覺皇甫無晉的真正目的是在背后給太子一刀,這件事應該和太子無關,他這樣做實際上是在逼皇上廢太子。”
申國舅的眼睛瞇起了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為什么這邊太子沒有反應,因為太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那皇甫無晉為什么要這樣做?廢除太子對他有什么好處?”申國舅又追問。
“卑職也想不通,如果廢除太子,楚王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卑職也不明白他的動機。”
剛說到,邵景文忽然臉色刷地變得蒼白,眼中露出了恐懼之色,他顫抖著聲音道:“相國你說皇上召見太子,會不會是”
申國舅‘啊!’地一聲站起身,沒錯,他們都知道了這件事,難道皇上會不知道嗎?難道皇上今天要廢太子了嗎?
申國舅激動得渾身發抖,如果真的這樣,他還坐在這里做什么?
他剛要下令,就在這時,一名家丁奔到門口稟報,“邵將軍,洛京繡衣衛緊急求見,他們抓住了鳳凰會的首領,已帶到門外,說是有重大機密。”
邵景文心中很煩亂,這個時候了,他可顧不上什么鳳凰會首領,他正要擺手讓他們去軍衙,申國舅會忽然心中一動,他想起皇甫無晉好像和鳳凰會有點關系,難道所謂的重大機密和皇甫無晉有關?
他立刻令道:“命繡衣衛把這個人帶進來!”
邵景文急道:“相國,現在應該緊急去保護楚王,我很擔心太子先下手對楚王不利。”
“等一等!”
申國舅輕輕擺了擺手,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他冷靜下來了,這就是他遠遠強于一般人的地方,在關鍵時刻,他能穩住自己。
“先不要著急,我覺得這個人可能會楚州發生的事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