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深夜局變(下)
韓順義背著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他心中很緊張,一點征兆都沒有,皇甫無晉忽然跑來告訴他,今晚江寧府要發生變局,抓捕楚王系成員。
抓捕申祁武等人,韓順義并不反對,相反他還會拍掌歡迎,但他憂心是京城,十天之內,京城會發生什么事?皇上真會駕崩嗎?毫無疑問,皇甫無晉是太子之人,現在的關鍵是,太子真的會在十天內發動政變嗎?
盡管他也知道,太子十天內發動政變的消息未必可靠,但從江寧府發生的事情來看,皇甫無晉如果真的動手抓捕楚王系的人,那么太子必然就在最近要有動作了。
他心急如焚,背著手就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這時,他忽然停住腳步,凝神細聽,他似乎聽到了什么,是奔跑的腳步聲。
他驀地沖到房門前,只見一名家丁氣喘吁吁跑來,“老爺!”
“外面的情況怎么樣?快說!”韓順義急得快跳腳了。
“外面的情況大大不妙!”
家丁上氣不接下氣道:“街上出現很多梅花衛軍人,已經將長干街封死了。”
韓順義腿一軟,幾乎坐倒在地,長干街是縣衙所在,申祁武的府邸也在那里,皇甫無晉真的動手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轉身回到書房,從書架后的暗格里取出一只象牙盒子,打開盒子,盒子里是一塊金光耀眼的金牌,這就是大寧皇帝皇甫玄德的楚州調兵金牌,憑這塊金牌可以調動楚州二十五萬大軍,旁邊還放著一份密旨。
他慢慢打開密旨,里面是皇甫玄德的親筆字跡:茲任命皇甫英俊為楚州大都督,統帥楚州三軍,節制楚州諸郡 韓順義閉上眼睛,回想著皇上和他出任江寧府尹前夜的一番密談,‘公去楚州,當時刻關注皇甫無晉動靜,一舉一動,皆向朕稟報,若皇甫無晉有異動,當速與皇甫英俊共謀。’
那今天皇甫無晉率軍抓捕楚王系骨干,算不算異動呢?
韓順義沉思片刻,他又取過一張紗絹紙,用細筆在上面寫道:‘太子有異,晉已抓捕申舅諸黨’
紗絹紙非常輕薄,主要用于鴿信,他寫完這封信,從脖子上取下一枚小小的印章蓋上,又小心地將墨跡吹干,將它慢慢疊起,放進一支紅色的木管中,這是特制的木管,上面還有一只活扣。
平時身軀沉重的韓順義此時表現得非常靈便,他一路疾走,來到后花園,走到西北角的一座小院前,取出鑰匙開了門,院子里很安靜,木架上放著一只不大的鴿籠,發出咕咕的聲音,里面只有三只鴿子,韓順義摸出一只鴿子,小心地將木管活扣扣在鴿腿,他猛地向上一扔,鴿子撲愣愣展開翅膀向夜空飛去 一直望著鴿子飛遠,韓順義才長長吐了一口氣,他又想起了那面事關重大的金牌,心中不由有些為難,眼下這個情形,該不該給皇甫英俊?
“出來了!”
在西墻外對面的一條小巷內,兩名黑影忽然看見了振翅飛出的鴿子,兩人一下子緊張起來,四只眼睛緊緊盯著這只鴿子,在鴿子飛過他們頭頂的一瞬間,其中一人看到鴿腿上的小管子。
“是送信的鴿子!”
兩人對望一眼,一人起身道:“去稟報,你繼續盯著。”
說完,他撒腿便向黑夜中飛奔而去 長干街稱得上是江寧城的政治中心之一,縣衙、鹽鐵轉運司衙門,還有申祁武的府宅、縣丞的府宅,都集中在這條長不足一里的街上。
此時,這條街上已是火光獵獵,赤亮的火光照亮街道,三千名梅花衛軍士完全控制住了整條街道,封鎖兩邊入口,不準任何出入,街背后的龍藏河內停滿了三十艘大船,封鎖河道。
與此同時,數百名軍士已先后沖進縣衙后宅和申祁武的家,將江寧少尹申祁武和縣令左云斗帶出了府宅,申祁武被幾名士兵推攘著,但他依然在不停四處張望,尋找著什么,忽然,他看見了,在十幾步外的一隊騎兵隊伍中,皇甫無晉全身盔甲,正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皇甫無晉!”
申祁武大喊起來,“你憑什么抓我?”
皇甫無晉慢慢橫舉起尚方寶劍,將寶劍緩緩拉開,申祁武愣住了,他隱隱看見了劍身上刻著的字,雖然看不清楚,但他還是立刻猜到,那是尚方寶劍,難道父親出事了嗎?
“奉皇上密命,抓捕楚王黨羽!”
申祁武臉色大變,縣令左云斗更是驚恐得渾身顫抖,癱倒在地,被軍士們拖進大船,申祁武也被推下大船,關押起來,緊接著江寧府的幾名要員和縣丞、縣尉也分別被抓,他們的家眷也被軟禁在府宅內,不準和任何人出入。
清除申國舅在江寧府的勢力并非僅僅是做戲給韓順義看,這是皇甫無晉完全掌控江寧府的需要。
而且不光是江寧府,丹陽郡、延陵郡、晉陵郡、余杭郡和東海郡,這其他五郡也必要在他掌控之中,這是楚州的核心戰略要地,僅這五郡一府,便占據了大寧王朝兩成的稅銀和三成的糧食產量,而且這五郡,還同時部署著江東十萬府兵。
這時,無晉身后的張容有些憂心忡忡道:“殿下,雖然我不反對清除楚王系,但畢竟他們都是父母官,這樣抓捕我擔心會造成城內的混亂。”
無晉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就是我要托你之事,希望你能撐起局面,維持住城內的秩序,我會派軍隊全力幫助于你,另外,縣丞和縣尉都不是申國舅的骨干,只要他們寫下效忠太子之書,我會讓他們繼續為官,問題不會太嚴重。”
張容其實心中有些明白,無晉未必是真的忠于太子,但他也不想說破,這樣也好,忠于太子,各郡的官員大多能接受,假如是忠于涼王,恐怕真的就亂了,而且無晉有尚方寶劍在手,官員們也不敢不從。
張容心中暗暗驚嘆皇甫無晉的大膽,竟然敢奪下尚方寶劍,假傳圣旨,自己這樣跟著他,是否明智?可是他好像已經上了無晉的賊船。
張容心里很亂,他感覺自己已經有點身不由己了。
“殿下!”身后一名梅花衛軍士狂奔而來。
無晉認出他就是負責監視韓順義府宅的軍士,連忙調轉馬頭迎了上去,“怎么樣,有情況嗎?”
“回稟殿下!府宅西北角院墻內確實有信鴿飛出。”、
“果然就是他!”
無晉終于確定了,皇甫玄德埋藏在江寧府的眼線,果然就是這個懦弱無能的韓順義,這是江淹給他的一個情報,韓順義在出任江寧府尹之前,曾被皇甫玄德兩次秘密接見,這里面就藏有玄機了,自己稍微試探,他果然就露陷。
無晉轉身對士兵們下令,“嚴禁江寧城所有人家鴿信發出,鴿子一律沒收!”
士兵們轟然答應,向四周飛奔而去,按名單挨家挨戶沒收信鴿,無晉又向張容交代幾句,便調轉馬頭,對身后大隊騎兵一揮手,“跟我走!”
近千名騎兵跟隨著無晉向府衙疾馳而去 府衙是在和長干街平行的另一條街道上,相距約三里,只片刻時間,千余名騎兵便將韓順義的府邸團團圍住,十幾名梅花衛軍士先從西北角翻墻進去,那里便是韓順義鴿子飛出之處,首先是要先控制住韓順義的鴿籠,不讓他再有任何機會給京城送信。
緊接著幾十名梅花衛軍士猛地一腳,踢開了府邸側門,大群梅花衛軍士沖進了韓順義的府第。
韓順義已經穿好官服,等待著皇甫無晉派人來通知他,他心里還是很愿意掌握江寧府的大權,他認為這和向皇上秘密匯報是兩件事。
就在興奮地等待著消息時,忽然院子里傳來雜亂的奔跑聲,沒有人稟報他,韓順義有些愣住,他慢慢走上前,打開書房門的一條縫,不料‘砰!’的一聲巨響,他的書房門被一腳踢開,門重重彈在他臉上,頓時撞得他頭昏眼花,摔倒在地,不等他反應過來,十幾名梅花衛士兵已經沖了進來,幾個人將他摁倒在地,反手將他捆綁起來。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韓順義見士兵在他書房內翻箱倒柜,憤怒得大吼起來,但還不等他再喊第二聲,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只見兩名士兵已經拉開書架,找到了他的秘柜。
“找到了!”
兩名士兵同時興奮地大喊了起來,眾士兵一起涌上,用刀撬開壁門,將里面所有的東西全部取出來。
這時,皇甫無晉笑著走了進來,“讓韓大人受驚了,只是例行公事,韓大人不用太緊張。”
“皇甫無晉,你”
韓順義忽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太子造反的消息必然是假,他成了三國的蔣干,韓順義心中又悔又恨,這時,一名士兵拎著鴿籠進來,“殿下,兩只鴿子都是信鴿。”
韓順義的心狂跳起來,他見士兵搜查出了他寫鴿信的紙和管子,還找出一封他寫的鴿信,他心中異常緊張,猛地掙脫士兵的手,將脖子上掛的小印章一把扯下,塞進嘴里,不等他咽下,卻被士兵一拳打在臉上,頓時暈了過去,士兵從他嘴里掏出了小印章,遞給皇甫無晉。
皇甫無晉將印章在手上掂了掂,對他不屑地冷笑一聲,這時,他被桌上的象牙盒子吸引住了,慢慢拾起沉甸甸的象牙盒子,打開了它,頓時,金光閃閃的調兵金牌使無晉的瞳孔霎時間收縮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