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無晉一直望著京娘的身影消失在客棧內,他這才吩咐馬車,“走吧!”
馬車重新啟動,向黑夜中疾馳而去,就在馬車剛走,京娘又奔了回來,站在客棧門口眼睜睜地望著馬車遠去,感激的淚水再一次涌出眼眶。
馬車內,無晉躺在椅背上,心中卻難以平靜,他自己也感覺有點荒謬,看中一個女人,隨即收她入房,這是古代權貴的家常便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這樣,他還曾經鄙視過,可沒想到,當他被封為涼國公后,這種視女人為禁胬的思想也漸漸在他身上出現了。
這在他的前世,還是想都不敢想象之事,甚至在幾個月前,他連青樓記院都不敢逛,可現在,他看上了一個酒樓樂女,便想著要收她入房,甚至之前他根本就不認識她。
無晉也感覺自己心態有點變了,不再像從前那樣灑脫,從前什么功名利祿他都不放在心上,而現在他開始注意名利,他很在意這個涼國公的爵位,也很在意他所獲得的楚州水軍都督的職位,甚至包括今天剛剛得到的梅花衛都尉之職,他都很在意。
收京娘入房就是一個典型的轉變標志,權力和女人從來都是一對孿生姐妹,一個男人如果開始對女人感興趣,那么也就意味著他開始對權力感興趣。
現在的問題是,無晉明明知道自己的轉變,他卻無能為力,他根本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他已嘗到了權力的甘美,嘗到征服女人的快感,他很難擺脫這種誘惑,難道自己骨子里就是這樣的人嗎?
無晉回到蘭陵王府,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有些疲憊了,他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其實此時還不算晚,只是亥時(晚上九點),蘭陵王府的后宅還亮著燈,在蘭陵郡王的書房里,燈光柔和,年邁的蘭陵郡王半躺在一張太師椅上,聽著馬車夫的稟報。
“你是說,無晉真的收下那個女子了?”
馬車夫是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他從二十歲起便替蘭陵郡王趕馬車,已經趕了三十年的馬車,對蘭陵郡王忠心耿耿,是他最信得過的人,他點點頭道:“根據小人的觀察,公子真的挺喜歡那個女子,應該是收下她了,只是那女子家里還有事情要辦,所以今晚沒有跟公子回來。”
蘭陵郡王沉思了片刻道:“你還記得那女子住在哪里嗎?”
“記得,在里仁坊,是一家客棧。”
蘭陵郡王站起身道:“我想去看看,你現在就帶我去。”
片刻,十幾名家丁護衛著蘭陵郡王的馬車離開王府,向東南方向駛去,無晉是天鳳太子留下的骨肉,也是他們所有人的希望所在,他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無數人的生存,關系他們事業的成敗。
尤其是他的私生活,蘭陵郡王不敢掉以輕心,他要親自去看一看無晉準備收入房中的第一個女人。
一刻鐘后,蘭陵郡王的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開客棧的夫婦聽說是王爺來了,嚇得他們連忙跪下迎接,堂堂的郡王出現在他們的小客棧內,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皇甫疆走進院子,京娘姐妹也從房內出來,她們見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家丁護衛一個年邁的王爺出現在自己面前,心中都有點害怕,都不由向后退了幾步。
皇甫疆見有兩個女孩子,其中一人身子瘦弱,雖然長得清秀,但年紀不大,也就是十四五歲,而另一個女孩子約十七八歲,長得姿容俏麗,身材豐滿,肌膚白膩得驚人,他便猜到,無晉看上的應該就是這個女孩子了。
他微微一笑,“我是無晉的祖父,來看看你們。”
京娘心中一驚,連忙跪下行禮,“民女京娘拜見王爺。”
皇甫疆對京娘的第一印象很好,他一看便知,這是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他自己子嗣單薄,有切膚之痛,所以對這一點非常重視。
而是還算知禮,他便點點頭笑道:“孩子,起來吧!”
京娘站起身,她見王爺態度和藹,她心中的緊張微微放下,連忙請王爺進屋坐。
皇甫疆看了一眼房間,房間里很狹小,便回頭對家丁們道:“都在外面等候。”
他走進了房間,房間內醫生已經走了,京娘的舅母服了藥,氣色和身體都明顯有所好轉,關鍵是血止住了,她剛剛睡著,卻被院子里的動靜驚醒。
“京娘,是誰啊?”
京娘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無晉之事,她心中很為難,便對皇甫疆道:“王爺請坐,我去給舅母說兩句話。”
她讓表妹倒茶,自己挑簾子進去了,京娘的舅母王氏掙扎著坐起身,京娘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舅母,你躺下別動。”
“京娘,外面是誰?”王氏驚疑地問道。
京娘咬了一下嘴唇,她真的不知該怎么說,只得含糊道:“外面是我們恩人的祖父,他來看看我們。”
王氏知道無晉救自己和丈夫之事,她心中也充滿感激,但她不知道,京娘已經許身給無晉之事。
她連忙掙扎著要起身,“恩人來了,咱們不能怠慢,要當面感謝人家。”
“舅母,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京娘終于隱瞞不住,便低聲把自己已經許身給無晉之事告訴了舅母,王氏一下子驚呆了,她一把抓住外甥女,淚水從她眼中涌出,“孩子,舅母不能讓你這樣做,你不能這樣犧牲自己。”
“舅母,你聽說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為了報恩。”
她便把事情的發生,簡單告訴舅母,最后她也急道:“舅母,他并沒有勉強我,而是愿意資助我們回家鄉,是我覺得這是我人生的機會,我心甘情愿跟他,而且他人品很好,很仗義,不是那種花花公子,我能得到他青睞,是我的幸運,舅母,你就讓我自己選擇吧!”
王氏低下頭,心中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其實她心里很清楚,他們都是樂籍,地位很低,一般人家是不會娶樂籍之女為妻,只能樂籍互相通婚,這還是平安年份才會有,而大災之年,想都別想,樂女最后的命運,大多是給別人做小妾,運氣好一點的,嫁到大戶人家,運氣不好的,生活無憂,運氣不好的,嫁給商人或者小戶人家,生活艱辛艸勞不說,最后還要受正妻的欺辱。
更多的樂女是走入青樓,以色事人,雖然她和丈夫都不愿女兒和外甥女走上這條路,但現實擺在這里,丈夫被誣陷入獄,她們要生活,要掙錢贖丈夫,最后肯定會走上這條路,以京娘的姿色,會有很多客人找她,但她一輩子也毀了。
好在有貴人相助,在她們還沒有來得及走上這條路之前,她們的命運就改變了,其實這是好事,是京娘的幸運,也是自己的幸運。
她便點點頭,含淚道:“孩子,雖然我也知道這不是壞事,但我總覺得對不起你。”
京娘的眼中也涌出淚水,“舅母快別這樣說,如果不是你和舅舅撫養我,我早就死了,現在應該是我報答你們的時候了,舅母,外面的客人是個郡王,我們可不能失禮。”
王氏一下子嚇呆了,她只知道是恩人的祖父,卻沒想到竟然是郡王,天啊!她連忙起身,“我更不能失禮,我得去拜見他!”
外間,皇甫疆坐在桌前喝茶,他很細心地觀察房間里的布置,看得出這戶人家非常窮困,但窮困沒有關系,關鍵是人品如何?
如果這家人是貪婪無度之人,那他不會讓無晉收這個女子入房,他寧可出錢打發他們走,但如果這家人還算正派人家,那就沒有關系。
這種人品的判斷,其實從一些細節便可看出,看他們家中布置,如果是凌亂無緒,甚至女人的褻衣亂丟亂放,這樣的人家都要不得。
他看到的情況還算滿意,這家人雖然窮困,但收拾得非常整潔,樂器和各種家居用品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地上也掃得干干凈凈,木箱子幾件外袍雖然破舊,但漿洗得很干凈,疊得整整齊齊,而且連油燈也擦拭得錚亮,沒有那種骯臟的油污。
這時,老管家匆匆走進來,對皇甫疆附耳道:“我打聽過了,這是戶清白人家,周圍鄰居評價都很好,沒有外面的人進出往來。”
皇甫疆點點頭,他心中基本上已經能接受這個女子了,隔簾挑開,京娘扶著一個婦人走了出來,婦人面帶病容,但長得很清秀。
她跪下行禮,“汝陰郡樂女王氏叩見恩公王爺!”
京娘在一旁介紹,“王爺,這是我舅母,我從小父母雙亡,是舅母撫養我長大。”
皇甫疆連忙請她起來,“你身體不好,就不用客氣了,請坐下。”
他又嘆息一聲,“我年輕時去過汝陰,那是好地方,山清水秀,聽說去年旱了一年,災情慘烈啊!”
“王爺說得沒錯,已經有兩百多天沒有下一滴雨,河底都干裂了,夏糧和秋糧顆粒無收,一斗米漲到一萬錢,一個縣的人,大半都外出逃難,我們是樂籍,只能來京城討口飯吃。”
“那你們在京城做什么?”皇甫疆又問。
王氏連忙道:“我帶著女兒和京娘在百富酒樓彈琴掙錢,請王爺放心,我們都是清白之人,只彈琴,其他一樣都不做。”
皇甫疆點點頭,回頭看一眼房間,又問:“你丈夫呢?”
提到丈夫,王氏的淚珠又滾了出來,她便將丈夫受人誣陷而入獄之事說了一遍,最后哽咽道:“我們是清白人家,這輩子從不做偷盜事,寧可窮點,也要保住自己名聲,可是人善被人欺,京娘舅舅就是太老實,才會被人誣陷,可憐在獄中被動了大刑,受盡折磨。”
京娘連忙道:“公子今天已經去過縣衙,縣令說沒有證據,答應明天一早就放人,舅舅已經沒事了。”
皇甫疆相信他們說的是實話,他久歷人事,是不是盜賊,他一眼便看得出來,這家人一看便是姓格膽小懦弱之人,不被人欺才怪,他微微嘆息道:“也真難為你們了,人沒有地位,到處被人欺,不過以后你們不用怕,京娘進了我蘭陵王府的門,沒人再敢欺負你們。”
京娘聽他答應自己進門了,心中激動萬分,頓時跪下,“京娘感謝祖父!”
皇甫疆點點頭笑道:“我看得出,你是個細心的孩子,我那個孫子不喜歡讓人服侍,給他丫鬟他一個不要,很讓我們艸心,難得他看上你,以后你就替我好好照顧他起居,我自有回報。”
皇甫疆已經認可了京娘,無晉是個男人,又是涼國公,總不能自己梳頭疊被,他確實需要一個女人服侍起居,這個京娘很好,不僅長得很有姿色,而且細心勤快,姓格比較軟弱,能受得了委屈。
他又笑道:“我在離這里不遠的集賢坊有處小宅子,不大,只有兩畝地,就送給你們吧!至于你們的樂籍,過幾天我讓人幫你們脫掉,以后就為民籍,不要再去酒樓彈琴了。”
王氏心中感激不盡,跪下來連連磕頭感謝,皇甫疆又回頭吩咐管家,“明天一早,你帶幾個人去縣衙把她舅舅接出來,直接送去集賢坊,然后幫他們搬家,所需家居物品從王府拿。”
最后他又取出一千兩銀子的銀票,放在桌上,對王氏道:“這是我皇甫家的娉禮,這孩子我接受了。”
他又取出一枚玉佩遞給京娘,微微笑道:“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去,家里的事情我會替你安排好,當然,如果你想明天來也行,你憑這玉佩可以直接進府。”
京娘咬了一下嘴唇,她很害怕過了一夜又會發生變故,便對王氏道:“舅母,那我今晚就過去了,明天我會回來看你和舅舅。”
她又對表妹道:“阿寶,你今晚要好好照顧舅母,不要貪睡,知道嗎?明天就不要去百富酒樓了。”
王氏心中又是高興又是不舍,娘三人抱頭痛哭一場,京娘便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客棧,跟隨王爺坐馬車返回王府,路上,皇甫疆忍不住笑了,從這次納女入房便可看出,無晉開始轉變,這是個可喜的變化,從此以后,他就能擔負起重奪皇位的重任。
京娘抱著琵琶坐在馬車后排,她默默地望著大街上飛掠而過的一棟棟建筑,心中百感交集,只因感君一回顧,她的人生便徹底改變。
夜里,沐浴換衣后的京娘輕手輕腳走進了無晉的房間,她望著床上沉睡中的無晉,沒有驚擾他,而是在他床邊打了一個地鋪,和衣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