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獻兄禮，畏前事

　　太陽已民然開始傾斜，向著那西面的地平線緩慢而堅決地降下去，

　　田坤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痕，把目光收了回來，望向了城下，戰況，仍舊膠著無比，慘烈的廝殺仍舊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焦點。

　　那已經就要被斷流的護城河里，已經被鮮血給渲染成暗紅色地混濁河水里邊浮尸無數，斷肢殘臂也像是垃圾一般，扔的城下到處都是。原本關城下，護城河外那平坦的地面，此刻卻像是被無數遠古巨獸給踩踏過后的爛泥田，那原本金黃色的枯草，已經不知道被掀飛到哪去了，露出了肥美的黑土，但是上面的碎布，皮袍，還有那飄潑的血漿，漸漸地由腥紅變成了褐色，又再次澆淋上新鮮的血液，一層層，一疊疊，混合在泥土里。讓這關前的數十步的地域，幾乎變成了一塊泥濘難行的沼澤。

　　天上，來來往往的箭雨雜亂無章地刺向城頭之上，又或者是那城關之下，一條條在箭雨上掙扎的鮮活生命，總是很快就被淹沒，變成了倒伏的刺猬，又像是長滿了茅草的荒墳。

　　而那原本灰黃色澤的關墻，此刻已然被血跡、火油，還有硝煙給渲染出了一種古怪又猶如調色板一般的色彩。而原本平整的墻面，此刻也同樣已是滿目瘡痍，在那女墻垛口附近，那些瓦刺射手拋射的羽箭，再是讓城頭上像是多了一個個毛茸茸的仙人球。

　　一條由沙袋構成的貫通護城河的道路在那些瓦刺士卒的歡呼聲中終于完成，隨著歡呼聲與嚎叫聲的此起彼伏，一大批地披甲的準噶爾部的士卒用手中的皮盾或者是彎刀的刀背或推或砸，將那些阻攔他們前行的其他部族的青壯掀開，沖過了這條通道。迎著那城頭砸下的巨石和箭雨，努力地將那些加在護城河上的云梯抽起來，開始了新的一輪攻勢。

　　不過，城頭上的火炮仍舊在均速地轟鳴著，一團團的火光之后，便是那濃白的硝煙翻卷，而無數指頭大小的黑點便會穿透硝煙，帶起了一縷縷猶如烏光一般的殘影，與空氣摩擦出了刺耳地尖嘯，然后輕易地砸斷彎刀，撕碎皮盾，扯破衣甲，鉆進那熱呼呼的身體里邊，從那被它所擊穿的創口，爆出一團團的血霧。

　　每一炮噴出來的過百散彈，都會讓數丈方園清空，就像是后世在英國威爾特郡的突然出現的麥田怪圈一般，里邊沒有一個能夠站立的植物。

　　如此可怖的殺傷力，讓瓦刺士卒們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那可怕的殺人利器，卻又不得不頂著軍官們的催促和喝罵聲，硬著頭皮，繼續去迎接火器和箭雨的洗禮。而更多的瓦刺射手，在軍官們的催促之下，張開自己手中的硬弓，與那城上的大明弓箭手和火統兵展開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

　　因為，在那城墻的遮掩下，除非是最優秀的射手，才能夠在數十步外，精準直接命中他所想要射中的目標。但是，在這種長時間的持續的攻城戰中，在隨時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前，怕是沒有人還能夠安心靜氣地表演箭術，哪怕是再優秀的箭手，拉到十五次硬弓之后，都會開始雙臂發麻，所幸的是，瓦刺士卒弓馬嫻熟，一批弓箭手下去，就會有一批再接上來，以保持對城墻上，明軍遠程火力的壓制，還有保護城下的攻城士卒。

　　不過，明軍這邊，除了弓箭之外，還擁有著大量的弩，火銃。弩雖然上弦費力，但是，瞄準和扣發卻幾乎不損耗力氣，更容易居高臨下的給予被瞄準的目標以致命的打擊。

　　而火銳的射速雖然慢，但是一旦被擊中。粗大的鉛丸所帶來的傷害，遠遠越過弓箭。更別提時不時出現在墻頭上均勻地散射下來造成密集傷亡的一窩蜂，還有火炮所噴吐出來的散華。

　　游牧民族雖然野戰稱雄，但是卻向來缺乏攻堅的技巧和效率。現在的瓦刺，更是缺乏精良的工匠和技術，來打造精良的攻城武器。現在，這一只瓦刺軍隊完全就是希望用人命來耗盡守軍的抵抗。雖然這種戰術顯得無比的殘忍和血腥，但是，卻也是無奈之舉。

　　因為，他們想打的就是時間差，希望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消耗掉獨石口堡的所有防御力量，占據這座，曾經在去年被他們所搗毀的險要關隘，使得瓦刺帝國，能夠將自己的旗幟，插在那已經被廢棄了數十載的上都城頭，向所有人宣告，蒙古人的復興，即將到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也先才會把這個重任，交到了塞刊王的手中，就是知道自己這位好弟弟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的想法，不要辜負自己的期望。

　　隨著時間的拖延，塞刊王的神情越發地不耐，不停地下達一個又一個的命令，一個又一個的百人隊被遣上戰場，希望這些生力軍繼續保持著對城上守軍的歷迫力。一面等待著那后方的攻城武器的到來。

　　去年的時候，正是靠著數輛沖車，將這座黃土夯筑關城給搗垮，才得以攻入了城中，打開了一條通向大明腹地的道路。

　　雖然當時，瓦刺大軍的數量要遠遠比現在多得多，但是，現在獨石口堡內的明軍士卒，也同樣比當時要少得多，所以，塞刊王很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這座宣府鎮最北端的屏障，上都的咽喉之地。拿下了，綽羅斯氏對于草原的統治就會更加的穩固。

　　已然坐在了一張鋪好的毛氈上，正在大口灌著烈酒，品嘗著親兵送來的烤肉的塞刊王眼珠子里透著一股興奮與猙獰的光芒。

　　“大都督，咱們是不是讓孩兒們休息一下，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了，現這么打下去，實在是太疲憊了。”旁邊，一名將軍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1小心翼翼地進言道。“先等那些攻城的器械來了，再行攻擊。”

　　“我們的勇士很累，但是你們不要忘記了，城上面的那些南蠻會更累，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十幾倍甚至是二十幾倍，我們就是需要這么不停的進攻，榨干他們最后一絲力氣，到了那時候，我們的勇士哪怕是拿刀去捅他們，他們甚至連指頭都沒辦法動彈。”賽刊王冷笑了兩聲，將一根啃得油亮的骨頭扔到了地上，指了指前方那硝煙彌漫的戰場。“這是我獻給我兄長，偉大的大元帝國地新大汗的禮物，所以，我們需要的是完整的獨石口堡，而不是一堆破爛。明白嗎？”

　　那名將軍也只能諾諾而退，畢竟塞刊王所言，的確也有道理。雖然瓦刺野戰稱王，但是，卻不代表他們就是無敵的，跟大明宣府野戰交鋒的次數也不少，可是，勝負各半。

　　一想到楊王和小楊王這對父子，那些將軍們也明白，擁有一種完整的獨石堡的話，那么至少，瓦刺的勇士們，不會再像去年那樣，讓楊王帶領的矢軍，像攆野狗一把，讓他們像打得頭破血流，不得不放棄到了到手的關隘，倉皇而又狼狽地逃回了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