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乎石亨他們的預料,第二天還未至午時,沈陽以東,就傳來了探馬的消息,兩萬余女直人殺氣騰騰地朝著沈陽直撲而來,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后,石亨不禁長出了一口氣,而那楊俊受命出了沈陽,與那些埋伏在沈陽城南密林之中的天子親軍騎兵匯合,那里,共駐扎著一萬兩千天子親軍精騎,只要接以沈陽傳來的消息,便會在第一時間出擊,給予那些建州女直以毀滅性的打擊。
但是,楊俊聽到了石亨的叮囑之后顯得有些悻然,因為石亨特地交待了他。那就是接到了命令后,可以出擊狠狠地揍那些建州女直一頓,但是又不能把他們全給弄死了,那樣的話,還怎么把這些家伙驅趕往朝鮮王國境內,而朱祁鎮這位大明天子的歹毒計劃又怎么才能夠得以實施?
不過楊俊雖然心里邊有些不太滿意,但作為一位優秀的軍人,他還是決定嚴格地遵守石亨的將令,更重要的是,他也同樣渴望建功立業,區區建州女直,只不過是給大明將士祭刀的小玩意罷了,哪里比得上那據了大明的千里之地后還貪婪不滿地想要北進遼東的朝鮮王國?
作為朱祁鎮的心腹愛將,朱祁鎮對那楊俊也并不隱瞞自己對于土地的渴望與野心,甚至在鼓勵和激發著身邊的人,想要影響他們,讓他們也同樣充滿了擴張的野心和強大的侵略性。
對此,楊俊就是其中一個被朱祁鎮的思想深深感染到的一位大明軍人,而作為軍人,自然要比文人有著更多的血性和強悍的神經,所以,朱祁鎮的那一套或許在那些成天把四書妾經,仁義理智信掛在嘴邊的文官跟前或許吃不太開,但是在大明的軍方卻得到了出奇的好評和愛戴。
不論哪一個朝代,軍功向來為重唔,似乎宋朝例外,但是,宋太祖卻也曾立誓,若是有人能取回云燕十六州,當可封王,耐何,宋時文臣之權柄,遠遠高于武臣重文輕武,簡直就在宋朝演繹到了極致。
而到了明朝初東之時,武臣當之無愧的占盡了上風,可是在那朱元璋的鐵腕大清洗之下,武臣凋零,而文臣漸漸地走上了前來,成為了一股能夠與武臣相抗衡的力量。
一…,
不過緊接著,朱棣跳上了前來,再次使得武臣占據了上風,不過這些建立了功勛的武臣,漸漸地轉變成為了另外一類,也就是勛貴。
作為勛貴與軍方仍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是時間的磨礪,讓他們也漸漸地喪失了銳氣,而經歷那土木堡之變后勛貴集團損失不可謂不慘重。可以說,在大明擁有著軍權和實權的勛貴,至少有近半折損在了那土木堡一戰中。
天子被俘,二十萬大軍灰飛煙來,雖然其主要原因是朱祁鎮這個二貨皇帝耳根子軟非要聽王振那個死太監的,可問題是那些勛貴可多是軍中宿將,如果說上位者有錯自然當要死命諫之,向天子說明行軍作戰的哪些方略是錯誤的,是要不得的,是會死人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作出了規勸,可問題是,最終導致的后果,而且是在戰場上,那么,作為戰場主要力量的軍方中堅力量:勛貴就自然大受抨擊。
而之后,受俘的不少勛貴,最終在朱祁鎮的幫助之下,回到了大明,可是,終究是一群被落了臉面的敗軍之將。而正是因為他們是因為朱祁鎮的翰旋,方才得以釋歸回明的,正因為這個,使得新皇朱祁鈺自然不會對這些不但打了敗仗,還對那已經被俘遜位的朱祁鎮感恩戴德的勛貴重臣們有任何的好感。
所以那朱祁鈺上位之后,自然也就借力打力,利用了文武之間相互的不滿,著力地打壓勛貴,而原本就被勛貴壓了一頭的那些文臣們總算是有了強力的臂助,自然是不留余力地充當斗士。
而朱祁鎮所熟知的那個歷史里,正是土木堡之變后,勛貴武臣由此一撅不振,中后期時,大明朝庭,盡為擅長勾心斗角,喜好玩黨爭,打壓異已的文官集團完全把握。
而等再沒有了外敵之后,大明的文官集團已然沒了最初之時的同仇敵慨,轉而開始了內斗,明朝中后期的楚黨、浙黨,東林黨…總之,結黨營私這個形容詞,用來套在大明朝中后期的文官集團身上,實在是恰如其份之極。
這也是為何那崇禎皇帝最后時刻會發出那樣的哀嘆,或許,有許多人又會大聲地叫囂拍磚,還不是你個皇帝干的破事,功臣都讓你給貶了或者是宰了。
可問題是,身為一個困囚于王府之中生活,然后直接就鉆進了皇宮成為了大明天子的年輕人,沒有經歷過一絲的風風雨雨,更沒有深入民間了解疾苦。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那些大臣們希望他這個天子知道的。且不管如何,就憑他上位之初就能夠將那魏忠賢拿下去,這樣的手段屢以證明他不是蠢材,奈何身邊的那些大臣們眼珠子都忙著去瞪著魏忠賢倒下去之后空出來的那些權力。這就是大明的悲劇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這個歷史時空,朱祁鎮提前數年上位,并且,作為熟悉后世歷史走向的穿越人士,朱祁鎮很清楚,這個時代,或者說大明帝國的衰落,可以說有相當一部份責任就是落在那個文官集團的身上。
所以,朱祁鎮在重回京師之前,就先在宣府練兵,再加上之前解救了那些勛貴,又刻意地親厚武臣,而借此來,向天下人表明了他與朱祁鈺對待大明的武臣那種并不盡同的態度。
而正是因為這樣,才會使得大明的邊鎮諸軍心向朱祁鎮,而那石亨之所以會投向朱祁鎮,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而如今,北京城內的文武大員之中,雖然有不少的文官對于朱祁鎮這種與那朱祁鈺炯然的態度感到了不滿,可問題是,朱祁鎮非是過去的朱祁鎮。
如今,天子行事果敢殺伐決斷一如太祖,英武剛烈,武略非凡肖似太宗的比喻常常為諸人所提起,而正是恰恰有了這個比喻才使得那些文官暫時只能把抱怨都咽在肚子里,畢竟,朱元璋和朱棣這二位一位是開國之祖,一位是威名赫赫的馬上皇帝。這二位殺起大臣來,可是毫不手軟的,可以說父子二人幾乎是不分高下。
一…,
所以這些文武大臣們也不傻,至少朱祁鎮又沒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錯事,更沒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是在那中南海建了一小幢的別墅,也沒花國庫的一兩紋銀,所以,他們這些大比既然抓不住朱祁鎮的任何痛腳,自然也只能干瞪眼。
畢竟身為臣下,你總不能無禮取鬧說天子坐資不端,有損天家威儀,你喝茶的姿勢不對,影響皇家形象,嗯,這種雞蛋里挑骨頭的事情,大明的御史和給事中們還是能夠做得出來的。
可對于朱祁鎮這位臉皮厚實如城墻的天子來說,這樣的攻擊,能有什么樣,連蚊子都不屑為這樣的小節多煽一下翅膀,朱祁鎮自然也不會為了這個多翻一回白眼,用最樸實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小屁孩子在那里拿玩具槍在那坪坪坪,你總不能一大飛腿把他給踹進泥坑然后毒打一頓吧?
朱祁鎮不理會,甚至不生氣,這讓那些想要拿庭杖啊、怒顏直諫啊,以頭撞龍庭來刷自家聲望的臣子都不禁有一種狗咬刺猬無處下嘴之感。
可也不敢往大里弄,畢竟,石亨之類的助其奪位的功臣就因為勾心斗角,直接被朱祁鎮勒令閉門思過,之后又被發配往遼東,所以,這些大臣們很清楚,小打小鬧可以,可誰也不想拿自己的前途來開玩笑,要是給葬送掉了,那到時候可沒后悔藥賣的。
而正這一段時期的朝庭的相對平靜,而朱祁鎮看似貶謫的將石亨發配往遼東,帶上了兩三萬人馬過去,才沒有引起朝庭大臣們的警覺和反對。
而朱祁鎮當然不想還沒有對朝鮮動兵,朝庭里邊就亂成了一鍋粥,所以,朱祁鎮才決意隱瞞住,畢竟,許多大臣們雖然對于大明戰勝了瓦刺,踏平草原的行動大加褒揚,可也不是沒有人認為,朱祁鎮不過是鉆了那瓦刺內亂的空子,如果瓦刺上下一心,內外一體,朱祁鎮能不能踏平草原不但是一個未知數,怕是連草原都還沒抹平,就再次被揍回原形。
說實在話,懷著這樣想法和心思的人還真不少,甚至有些讀書讀傻的玩意還覺得朱祁鎮靠耍那些陰謀詭計才拿下的瓦刺,實在不是堂堂中央之國王者之師該做的。
若是朱祁鎮這會子在朝堂之上跳出來大肆叫囂要滅掉朝鮮,群臣之中,怕是至少有八成都會站出來強烈反對,到時候,朱祁鎮可就有得頭疼的,說不定那石亨和楊俊就根本出不了京師,更別說現如今伸著獠牙,等著那建州女直和朝鮮王國上勾。
站在城頭之上一面等著建州女直來犯,一面感慨萬千的石亨并沒有等太久,很快,一只約五千左右的建州女直騎兵當先開路,兩萬余建州女直殺氣騰騰地出現在了那沈陽城下。
看著這只對著遼北重鎮沈陽垂涎欲滴的女直軍隊,石亨的嘴角翹起了一個輕蔑的弧度。“今日之后,我矢明境內,再無建州女直容身之所,而在不久的將來,怕是朝鮮,亦會盡化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