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嚕噗嚕嚕 啊啊…這里是…哪里…
睜開眼,白茫茫的一片光,驅使著我再次瞇上眼睛,依靠著朦朧不清的視線,打量著周遭。
記得我是…對了…我是…踏入了轉職祭壇…來著…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會在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下意識張嘴,只發出剛才那一連串噗嚕嚕的聲音,就好似浸泡在水中一樣,白色的光芒,濃郁的凝成液態,隨著自己的嘴巴微微張合,在冒著泡泡。
全身上下沐浴在白色光芒中,除了微微蠕動嘴唇,轉動眼球以外,一動也不能動,每一根手指頭,都似被十個六翼強者死死按住,無法動彈。
就連思維,在這光芒的包裹中,感覺也緩慢無比。
轉動著奇慢無比的腦筋,我終于想起來了。
我,應該是處于轉職的過程中,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時候…只記得眼前一白…然后…就變成這樣了?
這不是…什么也記不起來…了么?
難道又是那個…白霧…白色的…世界?
不…不對…這可不是白霧…是像水一樣的…的白光…
大腦,就如同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一點一點的,慢慢的轉動,慢慢的回憶,可是依然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么?
我只不過是想…想好好…好好轉個職而已…至于…至于么…
忽地,瞇著眼所看到的景色里,一片白光之中,好像出現了什么模糊的,滿是水花的畫面,就好像老式黑白膠卷電影里的開幕。
水花漸漸消失,畫面變得清晰,在狹隘的視線中,畫面里一幕幕陌生而充滿即視感的鏡頭,死走馬燈一樣在自己面前演繹著。
啊啊…記起來了…那不是…那不是…自己剛剛…穿越的時候…遇到腐尸…屁滾尿流…寂寞害怕的…痛哭流涕的模樣…可真丟臉啊…
遇到…遇到拉爾他們了…當年的…拉爾大叔…模樣原來…那么帥啊…難怪能生出莎拉…莎拉那樣的…絕世美人…現在呢…好像…好像也沒過多少年…十幾二十年…放在…一個冒險者身上…變化…變化應該…不會太大…吧…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會回憶不起來…拉爾大叔的…的模樣…了呢…
啊…是琳婭…琳婭小妮子…那時候可真是…真是青澀啊…說句話…說句話都臉紅了…真懷念…話說…胸…這些年來…一直在發育啊…
看到…看到維拉絲了…小狗狗…可真可愛啊…天下第一賢妻…我的…只屬于我的…我的維拉絲…小狗狗…
啊啊啊,不知為何,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垂死病床上的老人,在腦海中走馬燈式的閃現著那些早已模糊的回憶。
但是…但是…就算如此…也好…真的很懷念…懷念…這些寶貴的…被我不小心遺失掉的寶貴之物…啊啊…想起來了…看到這些畫面…就都想起來了…我所認識的那些人…被我遺忘的那些人…
不知不覺,點點晶瑩的淚光溢出,在濃郁的白光海洋當中飄散開來。
畫面開始加快,被點了快進一般,里面的人和事,在不斷閃爍,但是出奇的,我這快要在光芒之中僵化掉的大腦,卻能清晰的記住飛快在視線一閃而過的每一幕。
就好像…就好像它們原本就潛藏在自己心中,并沒有消失,現在只不過是重新自內心深處涌現出來而已。
是的,這些自以為已經被遺失掉的寶貴之物,從來沒有消失過,只不過是被漫長的時間,埋的太深太深,深到單憑自己的力量,再也無法挖掘出來罷了,為什么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呢?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不斷快進的畫面,十多二十年的分量,就算是再怎么快進,也沒辦法一會兒播放完,仿佛在回應著我這種想法般,視線之中出現第二塊,第三塊…直至填充滿我的視線位置,不,或許在視線之外還有其他屏幕也說不定。
這些大大小小的,不斷閃現著我過去的那些記憶,將我那近二十年的回憶,一股腦掀了個底朝天,短短的時間內就全放完了。
但是,并沒有結束,仿佛為了加深我的印象,記憶的畫面再次重頭開始,并且開始出現其他的回憶。
比如說考驗世界里那一千年分量的時光,好似經過了剪切,并非詳細到點點滴滴,比如說我發呆的那些無意義時間,就被忽略掉了。
又比如說…
咦,這…這是什么?
一些陌生的,不屬于自己的回憶畫面,朦朦朧朧,霧里看花,仿佛在離自己最遠的那些屏幕當中播放出來。
但是…不知為何…眼角卻再次濕潤…淚水帶來的酸楚感…像崩堤了一般…有一股…有一股十分…十分的…令自己緬懷的…發自靈魂深處的…觸動…
模糊的畫面中…依稀能看到…那高高舉劍的身影…那低頭專注的身影…那黯然離去的身影…托付的身影…牽手的身影…并肩的身影…照顧的身影…
意義…不明…完全的…意義不明…但是為什么…卻讓我如此的…如此的…想哭呢?
忽地,無數屏幕,無數畫面,被某股力量前迎著,化作一道巨大的記憶漩渦。
漩渦中心,一把古樸的,朦朧的劍影,漸漸出現。
它普通,普通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金屬的,寶石的光澤。
它古老,古老的仿佛是一本史書,記載著從創世至今的所有一切。
它巨大,巨大到連天地,連世界都無法容納,只能以朦朧隱現的姿態現身。
在這光芒海洋當中,它是萬物的中心,一切的主宰。
但是,在我眼中,它只是艾弗利亞。
啊…啊啊…
顫抖著嘴唇,試著想說點什么,卻只有一串串的氣泡冒出。
不知為何,艾弗利亞以這樣的震撼姿態出現,我內心卻格外平靜,仿佛早已知曉般,無法說話,無法動彈,便靜靜地,靜靜地用瞇著的模糊視線,打量著它同樣模糊的身影。
明明不知道艾弗利亞搞這些名堂,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莫名的,卻有一種明白它打算怎么做的矛盾直覺。
瞇著的雙目,平靜的注視著它,無法言語,便通過眼神傳達信息。
艾弗利亞,這樣做真的好嗎?
“老實說,我沒想到你能通過考驗,至少沒想到你能這么簡單通過考驗。”
那把劍,艾弗利亞,開口了,聲音和往常一般,并沒有因為展現出了萬分之一不到的朦朧的偉大姿態,而在氣勢上有所改變。
“考驗的任務是超越你自己。”艾弗利亞繼續絮叨著,仿佛在自言自語。
“但是,我沒想到,你能超越的那么徹底。”
“老實說,我嚇了一大跳。”
“不僅超越了現實當中的你自己。”
“甚至超越了…超越了以前的你自己。”
“明明是那個最討厭度過漫長的時光,并以此為借口逃避的笨蛋,卻最終戰勝了內心最大的恐懼。”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曾經的你,怯懦過,逃避過,放棄過,認命過,當然,也勇敢過,努力過,奮斗過。”
“但是,未曾有過,像現在的你這樣,為了某個愿望,克服一切,戰勝自我,如此耀眼過。”
“對我而言,這是最好的禮物。”
“所以,依照原本的約定,我會幫你恢復實力。”
靜靜的聽著艾弗利亞的話,靜靜注視著它,哪怕聽到最后那句,會幫我恢復實力,內心也沒有興起半分波瀾。
只是在一如既往的,用疑問的目光,注視著它。
艾弗利亞,這樣做…真的好嗎?
雖然不是很明白,它在說什么,尤其是后半段。
雖然完全不明白,曾經那個怯懦過,逃避過,放棄過,認命過的我,到底是誰,什么模樣。
但是我卻知道,艾弗利亞又一次妥協了。
又一次在包容我的任性。
雖然這是我所祈禱的,所拼命乞求的結果,但是,我不禁也想問艾弗利亞。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我…這樣的我,真的值得你這么做嗎?
“在說什么蠢話啊。”艾弗利亞似乎笑了一聲。
“一直在給我添麻煩的笨蛋,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只是…”
“只是,大概你也意識到了,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現在的甜美,換取的是往后的苦澀,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后悔,不要怨恨我的一次又一次的縱容…”
我…艾弗利亞…我…
“那么,開始吧!”
不等我回應,艾弗利亞故意打斷似的,大喝一聲,嚴肅認真的聲音響徹光之海洋。
“作為通過考驗的獎勵…”
頓了頓,它的語氣一轉,變得溫柔。
“你所失去之物,你用努力換來的收獲,現在,統統都還回給你吧。”
伴隨著艾弗利亞的話落音,剎那間,光之海洋爆裂,無窮盡的光芒炸開,圍繞在艾弗利亞身邊的記憶漩渦,在光芒爆發之中宛若一條鏈帶般,直直沖我的胸口沒入。
大腦轟一聲,無數的記憶在內部也炸裂開來,比之剛才看到的記憶畫面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仿佛要牢牢烙印靈魂上面一樣,無數熟悉的人和事物,一遍又一遍,百品不厭的在腦海中回蕩。
這是…我曾經以為失去的一切。
光之海洋中,伴隨著光芒爆裂,無數的光芒盡數涌入身體當中。
這是…我曾經努力過,收獲的一切。
如今,都回來了。
腦海中,是無比寶貴的回憶。
身體中,是錘煉千年,印刻于身的經驗技巧。
大統一理念,天人合一…
光之海洋,以波濤洶涌之勢涌入體內,當最后一滴光芒沒入時,艾弗利亞的身影,也在漸漸消失。
“放心吧,艾芙麗娜,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哪怕只剩下一秒鐘,也會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
“不是艾芙麗娜,是艾弗利亞!”空氣中,對方無奈到脫力的聲音隱約傳來。
那么,摸魚摸了大半年,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轉職祭壇上,連接天地的偉大光柱,忽地消失不見,讓許多頂禮膜拜的人群陷入了恐慌之中。
但是,六感更加敏銳的冒險者,卻陡然聽見了一聲巨大的破裂聲。
有什么…有什么被陡然打破了,蒙在所有生命頭上的一層厚重黑紗,被掀開了。
就仿佛是潘多拉魔盒,被打開了一樣。
天賦越是高超的冒險者,越能清晰感到這種變化,抬起頭,錯覺一般,就連天空都變得明亮了許多,與此同時,仿佛集體頓悟般,內心靈光乍現,許多原本晦暗不清的境界阻礙,忽然就領悟了。
這片天地,似乎變得更加廣闊了。
所有的冒險者,都陷入莫名的興奮當中,但是,也有焦急的人。
“熊塔呢,熊塔去哪了?”光柱消失,塔莫婭卻感受不到某人的氣息,不禁焦急起來,目光落到阿卡拉和萊娜身上,發現她們兩個,呆呆的,高高的仰著頭,明明看不見,卻做出一副聚精會神的注視著某處的姿態,并露出前所未見的呆滯表情。
塔莫婭下意識的跟著她們一起望去,那是一無所有的天空云朵…一無所有…等等!
一頭腳踩大地,頭頂天空的布偶熊!!!
為什么,為什么如此龐然大物,直到剛才都沒有發現?!
就好像…好像它本來就是這片天地,它本來就和天地的氣息融為了一體。
當察覺到它的存在時,一股來自天地的壓力,陡然而至,讓塔莫婭連呼吸都忘記了。
何…何等的龐大…何等的強大,語言已經無法盡數形容。
是的,因為是消失了足足十萬年的境界,現今殘留下的語言和辭藻,根本無法完美的去形容這頭布偶熊的偉大強大之姿。
僅僅是站在那里,就好似要將這個世界撐破一樣。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她的熊塔,回來了!
除了塔莫婭以外的人,也漸漸感覺到了布偶熊的存在,越來越多人露出呆滯目光,整個營地,數百萬人口,一時間變得落針可聞。
冒險者,感受著那份散發天地之威的澎湃氣息。
普通人,注視著那高不知幾許的頂天立地身姿。
無論前者亦或是后者,都是一樣震撼。
忽地,站著一動不動的布偶熊,終于動了。
它將背上的鮭魚劍,扛在了肩膀上,回過頭,沖腳底下宛若沙盤一樣的營地,招了招手。
“嘎姆!”
然后一腳踏入,前方的空間,就如同是脆弱的玻璃般紛紛粉碎,露出黑黝黝的空間裂縫,那攜帶著天地之威的巨無霸身體,以輕松自如的姿態,穿過了足以撕裂巨龍的空間裂縫當中,消失不見。
足足大半個小時后,寂靜的營地才迎來不知道是誰的第一聲歡呼,緊接著,整個營地變成了歡呼慶祝的海洋,那份喧嘩和激動,就連神誕日都被比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只要知道,那頭布偶熊是凡長老,就已經足夠了。
那個回頭手勢,代表著凡長老再一次出發,為了大陸,為了聯盟,為了大家去和敵人戰斗,保護著這里的和平與安寧。
那身姿越高大,那力量越龐大,就代表著大陸越安全。
一直在守護著我們(雖然是附帶的)。
謝謝了,長老大人(xxx能還回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