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什么東西?
余慈剛轉過這個念頭,腦際轟然一震,無可估量的龐大信息狂涌進來,幸虧還是在“超限”狀態,余慈神魂肉身的承受力大幅提升,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被塞爆掉。
撐過了第一波,頭昏腦脹間,余慈終于注意到,那些信息其實是一幅幅的圖景,又是非常混亂和重復,總是那些土層、樹木、陰魂之類的東西,成千上萬個堆疊起來,形成了令人生畏的信息狂潮。
換了任何一人,面對這碎片似的場景,都要徹底暈掉,可余慈不一樣,他早就習慣了神意星芒大規模投放時,支離破碎的視角,雖然這回視角的復雜程度還要遠勝數倍,卻也并不是無跡可循。
他很快做出判斷:里面絕大部分都是這片地下森林的圖景,從四面八方傳遞過來。之前感應到的星星點點,就是一個總概括。
余慈強按住接收巨量信息的暈眩感,努力讓自己的思維恢復正常。
法壇上的“超限”狀態給了他極大的幫助,隨著法壇符紋一波又一波地閃亮,無數經過精心構造的祈禳靈光加持上來,單獨拿出一個,或許和天河祈禳咒有些差距,但五個、十個、二十個齊齊加持,彼此交匯作用,其增益幅度簡直不可思議。
余慈終于穩住,而且壓力之下,他的思路倒是給打開了。
“都給我進來吧!”
余慈心念移轉,搶入心內虛空,同時也將那萬千圖景一發地轉進來。同時,他在里面開啟了照神圖,五十里方圓圖景當即清晰呈現。不過余慈并非是要看這個,他將金屬碎片顯化在照神圖的正中央,定一定神,主動將心神探入外圍那些紛繁圖景中。
若說拼接圖景,天底有什么東西能比照神銅鑒更擅長的?這件寶貝就是通過神意星芒的作用,將方圓五十里內的大大小小的生靈感應范圍拼接在一起,形成完備的照神圖,其間運化之復雜,實在是無以倫比。
要是余慈懂得那法子,眼下這萬千支離破碎的圖景,翻手間就能疏理完畢,也不至于鬧得頭昏腦脹,不過眼下,他倒是由此想起了一個急就章的主意。
那些圖景沒有一個在五十里范圍之內,但不管是什么東西,傳輸過來總要有一個方向,這就是脈絡和線索。余慈強迫自己不再去管圖景的內容,只在千頭萬緒中,尋找與“方向”相關的信息:
“東邊、南邊、西邊、北邊…”
他就像在干一個挑撿豆子的活計,什么黑豆、紅豆、黃豆,統統分門別類,東邊歸東邊,西邊歸西邊,如此先整理出一個大概的頭緒。
看著簡單,也是個要人命的活兒。想在龐大信息量的壓力下,為其分流,就是這種最簡單粗略的分法,所消耗的心力,也不可估量。
還好余慈的本命神通就是“解析”之術,最擅分析推演,只要有了明確的思路,做起來也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在法壇的加持下,他步入“超限”狀態,全身精力可謂是無窮無盡,完全可以用極微小的代價,催運本命神通——這可是他未來應對燃髓咒的保障。
萬事開頭難,一旦行至中段,線索漸明,兼又熟能生巧,分流的速度越來越快,余慈消耗的心力反而越來越少。到后來他甚至可以分出部分精力,在粗略的方向中,再分出上下層次,形成較為立體的結構。
世上諸事,大都是不怕多只怕亂,如今條理漸明,余慈遭受的壓力就去了大半。如今他便像是行將窒息之前,猛地浮出水面,快感無以倫比,腦子也極其清明。
其實這個時候,余慈已經可以非常從容地在其中搜尋那些有價值的信息,不過這種高低落差的加速度,實在是很爽的體驗,開頭越是艱難滯澀,后面的“極速”的快感越是強烈,余慈發現他竟然是欲罷不能,干脆來一個“精益求精”,按照原先的思路,在按方向大致分流完畢的基礎上,再做一個工作。
這時候,他才真正用到了照神圖。
“這是五十里,感覺是它的…百倍?那就是五千里了。
“那個要更遠些,應該在這兒…
“大概是這個位置。”
上次,余慈專注于“方向”的信息,這回,余慈關注的是距離。心內虛空中,照神圖的經過心念控制,縮小到方寸之間,余慈則以其為參照,按照它的顯化比例,計算大概的距離,給那些圖景“擺放”位置。
怕也只有心內虛空,才能將那些虛無縹緲的圖景顯化如實,并且如臂使指。
他也不至于精細到分毫不差,大概差不多就直接扔過去,慢慢的心內虛空星星點點的光芒越來越密,但那些圖景縱然彼此之間,都有極大的距離,但高低錯落間,越來越像是一個整體,最多就是被“黑布”蒙得多一些。
心念速度何其之快,如此龐大的工程,從頭到尾,消耗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小半刻鐘,感覺著初具雛形,余慈也不好再沒邊沒際地繼續陷在里面,就緩了緩勁兒,從整體上大略看一下這些圖景延伸的范圍。
照神圖已經縮到只有巴掌大小,而以它為標準測算出來的距離,最遠一個的話,哦,已經出了孤島,到了周邊“海上”了?這個倍數至少有一兩千吧,大概是…
十萬里!
有沒有搞錯?要是從現實層面算,這已經要達到北方四城了!
余慈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他剛剛的采用的距離信息出了差錯,可就算是錯了吧,這星星點點,成千上萬,難道還都錯了?剛剛專心于判斷計算,如今搭眼去看,離得最近的,也在數百里開外,大部分的距離單位都是以千里、萬里計,這,這個…
余慈覺得自己的想象力恁地貧弱。
至于最初那個問題:傳遞圖景的是什么東西——這個答案,在之前梳理圖景的時候,已經得到了。
這傳遞萬千圖景的介質,大小不一,但可以肯定,其性質正與他手中那塊金屬碎片同出一源!也說是說,很可能是某個法寶散亂的碎片。
好吧,散落到萬里開外的碎片…
成千上萬的數量,看著很嚇人,讓人不免懷疑,若將這些碎片拼合起來,會是怎樣的體積和規模。但其實倒沒那么夸張,這些碎片,最大的也不過與他手中這塊類似,最小的根本就是如微塵一般,只一陣風,就能浮游虛空,隨起隨落。
影鬼的驚嘆聲響起來:“這法寶的下場…其主人,怕是性命不保。”
余慈深以為然。
他在萬里之外輸入地氣,這些碎片就能夠群起響應,可想而知,必然是具備著基本的靈性,將其拼合起來,其珍稀可想而知。而就是這樣的寶貝,落得如此慘烈下場,其主人的遭遇,還用多說么?
極少數是在某些人手中,十萬里外開的那片,就是如此,算是特例,而至少是九成九的部分,都散落在怨靈墳場數萬里方圓的區域內之中、或掩于落葉之下,或深埋土層之間,有的甚至隨風飄蕩,位置也在時刻變化。
余慈還注意到了,數百里外,距此最近的那塊碎片,也是落入人手的“特例”之一,至于落入誰的手里…他略微定神,將心念傾注過去。
隨后,他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不過他更熟悉的還是其懷抱白貓的獨特姿態。坦白說,這位名滿北荒的沙盜,其風采確實令人一見難忘。
趙子曰,真是久違了!
碎片對周圍環境的感應也是很有限的,也就是手持碎片的趙子曰和他懷中白貓還算清晰,其他就看不出什么了。余慈就想到兩日前那只殺人搜尸的獅子貓,莫不成,這碎片也是從那個倒霉蛋身上搜出來的?
由于他的專注,兩邊碎片的聯系當即就顯得更清晰了些,他甚至能隱約感應到,那條貫通二者之間的奇異渠道,將這邊的渾厚地氣分出一縷,輸往那個方向。
余慈由此明白,被金屬碎片吸走的地氣,都跑到哪里去了——雖然他更困惑,這小小碎片,是怎么做到的。
他就想好好驗看一下…
眼前場影突地凌亂,余慈急看時,趙子曰那震驚且茫然的表情閃了一閃,隨即就換成了飛速移換的樹木和偶爾閃過的陰火之類。而在心內虛空,余慈瞠目結舌,那個象征著碎片位置的圖景光點,就這么向照神圖方向移動,轉眼就過了一半距離。
這就飛過來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而緊接著,一個似曾相識的感覺從那自動飛起的碎片上傳遞過來,通過余慈手中這片加以中轉:
“十方!”
已經非常熟悉的意念侵襲過來,便如他最初接觸手中碎片時那樣,氣勢洶洶。余慈隨即恍然:原來都是這一套!他便通過手中碎片內已經完全掌控的簡單意識與之接觸,看看有沒有必要再來一回催毀加重建的故技。
“十方!”
仍是那混亂的意識狂流,似乎沒什么不同,但乍一接觸,余慈心頭便猛地揪緊!
“轟”地一聲爆音,心內虛空震蕩,下方明黃地氣也給掀起了一波浪潮。就在那一刻,余慈控制的簡單意識潰不成軍,其沖擊余波甚至倒撞進了心內虛空,也就是說,對余慈神魂肉身帶來了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