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馬槍造成的混亂遠遠超出袁望允許的極限,所有人對那個突然殺出來的余慈都缺乏準備。
冰雪魔宮的修士早就習慣了由袁望等人把守出口,再依次通過的慣例,前面幾回讓余慈無計可施的效果,更是讓他們穩固了輕松的心態。一旦事態突變,一個個都措手不及。
劍光絞碎了一個正跨過虛空裂隙的倒霉蛋,殺回到原本的空間中去。袁望等人可沒有照神銅鑒,不可能感應到裂隙那邊的情況,只好往回沖。可這時候,余慈造成的混亂已經把虛空裂隙周圍弄成了一鍋粥。
而對突出其來的打擊,冰雪魔宮修士就算是訓練有素,也有一段發懵的時間,這時候有的追擊,有的防御,有的為了躲避還要跑到裂隙那邊去。等他們在這邊壓陣的師兄號令下,擺出防御陣勢的時候,令他們瞠目的事情發生了。
只一劍,相距五十尺以上,余慈遙空一劍虛斬,剛剛大吼著壓下陣腳的師兄頭上濺血,半邊腦袋飛了起來,還丹初階的修為就像是個笑話,橫尸當場。
有那么一瞬間,場面陡地安靜,隨后就是更大的混亂爆發出來。余慈挾著劍斬強敵的威勢反向沖擊,竟然又鑿穿了這十來人的陣勢,順勢再殺一人,這才身形化霧,馭劍遠遁。
等袁望暴怒著沖回來,穩住陣腳的時候,余慈已經走得無影無蹤。
逼著余慈“帶路”的想法,早扔到了三十三天外,袁望第一個念頭就是追上去將那小子撕碎。以他還丹上階的修為,全力追索之下,未必不能將人截住。
“德容!”
袁望招呼一聲,旁邊立有人響應。德容外表看起來身材瘦小,面相陰郁,很不起眼,但卻是這群冰雪魔宮修士中,修為僅次于袁望的高手。有他和袁望聯手,斬殺余慈,絕無問題。
但就在此時,遠方余慈若隱若現的氣息驀地一分,由一化二,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遁,初時還有游絲般的氣機可以捕捉,后面就虛無縹緲到了極致。
袁望愣了愣,隨后臉色陰沉得可怕。
“后生學得還挺雜。”
耳邊的聲音不知是贊賞還是嘲諷,余慈則全不在意,他這一連串動作,用到了息影遁法、太乙星樞分身等幾個非常實用的手段,果然弄得冰雪魔宮修士措手不及,效果絕佳。但這與那一位的要求,可就相差甚遠了。
余慈意志堅韌,在劍道上悟性也不錯,但對方提議的,在危機關頭自縛雙手以求突破的方式,嘗試一下就好,他畢竟是個有主見的,輕重緩急自己心里有數。
“前面還有機會,冰雪魔宮都在這兒了,其他人也不會落后。”
說著,余慈回頭遙望,太乙星樞分身的惑敵效果本就極好,更何況余慈近期屢經戰陣,修為精進,玄元根本氣法帶動著符法修為水漲船高,應用起來愈發嫻熟精妙,冰雪魔宮的修士到現在沒有動靜,想來也是著了道兒。
余慈已看透冰雪魔宮修士的盤算,剛剛穿越的虛空裂隙,當然不是正途。真要去幫玄黃的時候,后面扯著一長串尾巴,難道很有趣嗎?
借著回馬槍的算計,余慈劍斬三人,但更多的還是震懾那些吊靴鬼,也許他們很快還會追上來,但有此事在先,再經過虛空裂隙的時候,任他們如何強勢,都要仔細考慮后果,一來二去,余慈騰挪的空間就會越來越大。
此后的情況果然和余慈料想的差不多,其間也有幾回,冰雪魔宮的兩個還丹修士不顧一切殺上來,但仍被他有驚無險地避過,如此反覆多次,終于在半個時辰之后,借著一波斜刺里殺出來的散修,余慈完全甩脫了尾巴,并進入到界河的更深層。
此時,距離玄黃所在已經不遠。
“還有兩次…”
那一位始終沒有現形,聲音卻時時刻刻跟隨在余慈附近,沒有絲毫延遲。余慈也曾懷疑這位高人就藏身在他附近,可是幾次以神意星芒掃描,都沒有發現端倪,最后只能對這手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在,通往界河下一節點的虛空裂隙就在眼前,余慈不想耽擱時間,正要進去,那位卻道:“且慢,你也恁不小心,不看看那邊的虛實?”
“前面卻不見你說。”
余慈笑了一聲,卻也覺得自己太依賴這位的情報,干脆以神意星芒穿過去查看。一看之下,他臉色立時變了。
“什么鬼地方?”
“從這里再往后,應該都是曲無劫判斷的最可能是永淪之地的所在,自然兇險無比。不過其間還有差別,接下來這個,只是很普通的九天外域一角,甚至和你們離塵宗挨得比較近呢。”
余慈一時說不出話來。對面沒有半個生靈,神意星芒的感應也很抽象,他只能確認,對面天地元氣的含量之稀少,是他前所未見,但周邊還有非常強烈的反應,像高溫熔爐一般,偏又飛動來去,如矢如電,那情形只憑感應,實在難以想象。
原來,那就是九天外域么?
作為修士修行幾乎不可逾越的關鍵所在,九天外域在余慈這等尚不夠格參與的修士心中,是頗有幾分神秘的。
余慈知道,在修士突破至步虛境界之后,可純憑肉身,穿越九天罡風,到達那里,在那邊汲納所謂“至粹玄真”,以為塑體煉神之用,往往一去就是三年五載,其間非但要承受外域空間艱苦的環境,還要與肆虐的外域天魔對抗,當然,也不缺乏那些下作的“蠹蟲”,掀起一場又一場劫殺與反劫殺的血腥戰斗。
那里正是步虛修士最快捷、最辛苦也最危險的修行之路。
步虛修士尚如此,他這個剛踏著還丹境界的下限的人物過去,真沒問題么?
對這個問題,那一位說得很簡單:“我護你過去。”
余慈抽了抽嘴角:“那還真謝謝了啊。”
嘴上帶著點兒諷刺,但行動上沒有半點兒遲疑。那位就是想害他,也沒必要扯出這么大一個圈子,當下他就按照那位的提點,將周身元氣收斂,也按住劍意,使之內聚不發,隨后就穿過了裂隙。
眼前一暗又一明,他周邊虛空震蕩,像是刮起了大風,事實上那是一層跳躍的氣芒在他身畔疾速流動,無數電光便在其中生就,閃滅間幾乎晃花了余慈的眼。
只有五息時間。
這是那位對余慈所說的通過這片外域空間的時限。余慈知道機會難得,便瞪大眼睛,去打量周圍的環境。透過電光,眼前情形竟有些似曾相識,暗沉且又無憑無依的的虛空、遙遠且又時時閃爍的星辰,頗有些心內虛空大變樣之前的感覺。
但余慈也注意到,這里終究是不同的,在他側下方,一片深碧色的“大海”上,浮動著一層瑩光霧氣,延伸向不可見的遠方。而在余慈瞠目眺望之時,“海”的盡頭,驀地騰起一圈奪目的光邊,光芒之強烈,使得“海”上的瑩光瞬間為之失色。
更早一線,余慈身外氣芒流轉的速度猛地提升,生就的電光遮蔽了大半強光,同時,那位也開口道:“日曜升騰,太陽真火能直接把你給點著嘍,此時雖有我劍氣相護,但光芒仍是厲害,后生還是閉上眼睛好些。”
余慈遲疑了下,還是聽話地閉眼。
或許是對他聽話的嘉獎吧,那位開始告訴他一些信息:“你下面見到的深碧色的區域,就是修行界。浮在上面的‘瑩光’,就是九天罡風層,其厚薄不一,最薄處不過千余里,最厚處則超過二十萬里,里面除了域外天魔,還有一些特異的生靈,價值頗高。當然,你現在見到的還隔了一層封禁,位置什么的都有扭曲,不要當真,只要知道就好…到了!”
熟悉的穿過虛空裂隙的微眩感覺過去,余慈睜開眼,正觀察四面環境,耳畔卻突地響起一聲悶哼:
“防我真如防賊一般,怪不得弄出那種丑事,這氣度是一代不如一代…”
“什么?”
“后生少管閑事。”
那位心情似乎變糟許多,沒好氣地回了聲,又道:“我那邊有點兒事情,要先離開一會兒,你好好呆在這兒,不要妄動,等我回來!”
莫名其妙說了這么一通,聲音便自斷絕。余慈喂喂兩聲,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