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劫來,真界內外值得稱道的神通法門,參羅利那不敢說見識了十成十,也有九成九。
剛剛就覺得那黑底長卷莫名眼熟,如今寶誥入耳,哪還有不明白的?
勾陳帝御!
萬神圖!
正如寶誥中所言,無面法相所展現的威能,屬于“四御”之一的勾陣上宮天皇大帝。其統御萬神,主持兵革殺伐,但凡上清對外征戰,必由其掛帥,執萬神圖,明正綱紀,但凡星君神明,無不凜然從命。
可說是代表了上清征伐之道的最高層次。
此時隨寶誥贊頌之音,正與外道魔頭絞殺在一起的星君神明,力士道兵,有兵煞之氣,上沖星空,三垣四象,都似搖動不休。
如此天威,其實倒在其次。
三清四御寶誥,自上古以來,便有雛形,此后歷次修正、完備,直至上清葛祖以“萬古云霄”,力辟玄門“虛無”之風,正本清源之后,便最終定型,此后十數劫時光,再無更易。
其內蘊法理教義,展現修持、神通之法,玄妙非凡,在玄門之中,歷代相傳,深入人心。
故而此界修行中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片斷,玄門中人,更是能夠倒背如流,
此時日○︾長○︾風○︾文○︾學,ww∞w.cfw↙x.ne■t沉星墜,天地如夜,魔國降世,秩序亂離,正人心動蕩之際,如此恢宏正大的寶誥道章入耳,更有中天明月,神魔萬象,對那些惶惑不安的人們,感覺豈同尋常?
故而,就此和音,共頌寶誥的,絕不只是淵虛天君一方,不只是思定院、此界各個角落的上清遺脈,而是以千計、以萬計、以億萬記的玄門弟子,也有一些見神就拜的泛信之人。
也許他們的境界層次不高,有的甚至只是普通的凡俗,可在“信力”這個層面,深度可遇而不可求,廣度才是衡量的最現實標準。
短時間內,真界四方,匯聚起來的信力,便如汪洋大海,無邊無際,亦都混化進入杳冥莫測的之層次,為上清神明體系所用。
寶誥余音未散,整個體系的架構,便已經真正擴散到了真界的每一個地域,但凡有明月照處,就是上清體系覆蓋之所。
當然,玄門神明,不是上清宗一家的神明,更不會集于淵虛天君一身。
此時此刻,云中山、天極峰上,蕭圣人、連山、允星都仰望明月,
只有辛乙,倚坐在紫極黃圖之下,一直都沒有醒來。
“師尊?”
允星看向蕭圣人,想弄明白自家掌教的態度。
淵虛天君展現勾陳帝御的無上法門,對于真界玄門而言,其實是有益無害的。
玄門是一個開放的體系,淵虛天君也好,上清架構也好,都只是體系中的一部分,而所謂神明,都只是“道”之衍化,是一種獨特的轉化形式,不可能獨得所有信力。
便在此刻,但凡是體系之中,敬奉“三清四御”的宗門,都能得到香火信力的分潤,就算不能直接利用,增益修為,也都有特殊的轉化之法,至少能給宗門弟子更多加持。
對別的宗門來講,這簡直就是天降橫財,便是當下情勢危急,也聊可自.慰。
可是,對于八景宮來講,剛剛立起了八景三十六天,加持一界,又合縱連橫,統御玄門,將有作為之時,淵虛天君這一手,實是有搶班奪權之勢。
玄門體系雖大,終究只有一個,又該體現哪一家的意志呢?
別忘了,上清、八景三十六天的架構,可是大有不同!
蕭圣人仰觀明月,沒有即刻回應,倒是此時,天外鐘聲悠悠,連山側耳分辨,片刻奇道:
“鐘師兄說,淵虛天君是給他的法寶渡劫?”
允星移轉視線:“法寶?”
祭煉雙輪的法寶,生成靈性之后,確實有劫數可渡,就是傳說中的塑靈、成道兩重天劫。
成道之地劫太遠,自有天罡地煞祭煉之法以來,真正渡過的,似乎只有八景宮的叩心鐘也就是剛剛與連山他們交流的那位,亦算一個地仙戰力。
而塑靈天劫出現的頻次要多一些,但一劫能有一個成功就算不錯,故而真界之中的塑靈法寶,那都是屈指算來,就能一一點名的,包準一個蘿卜一個坑,幾沒有錯漏之理。
有心人都知道,淵虛天君身邊那批人里,似乎就有兩個是塑靈法寶所化,都是戰力強絕,只比地仙弱上一線而已。
而現在,這位還要再來?
連山倒是沒有懷疑叩心鐘的判斷,那位已經是法寶修煉的巔峰成就,對于同為造化所出的“同類”,感應頗為準確,特別是強渡天劫,氣機外放之際,怎么都能猜個大概。
可是,又是什么樣的法寶呢?
對這個問題,“鐘師兄”語焉不詳,因為它也看不明白。
連山與它探討:“淵虛天君所化明月真意極度精純,相關元素又太過復雜,似乎不應是單純的法寶渡劫之相。”
允星也加入進來:“弟子覺得,僅從當前的情況來看,得益最大的,應該還是上清體系。而上清體系的載體,就是太霄神庭,如果是太霄神庭渡劫的話…”
連山被允星這個說法給驚了一記,不過很快就是苦笑:
“若真如此,云外清虛之天,也早該成就了。這邊雖是統一于完整體系之中,但包羅萬有,反而不好…唔?”
連山突然發現,他所描述的情況,和余慈現在表現出來的法門,是何其相似!
“有關此事…”
蕭圣人突然開口,這下每個人都靜下來,細聽他的看法。
對此,蕭圣人莞爾一笑:“以我之見,你們說的都不為錯,可能是法寶渡劫,可能是太霄神庭渡劫,也能還有更多的東西。既然元素已經足夠多了,多累積幾層也沒關系。”
“這…”連山和允星都是沉吟 “淵虛天君無疑是非常擅于整合紛繁蕪雜的事物,這一道真意,便是明證。還有,剛剛喬師伯祖傳回的有關離塵宗解良的消息,或可做一番參照。但不管怎樣,他能做到,對本宗,對本界,都是有益無害,何需過多糾纏呢?”
聽到“解良”之名,連山和允星都是若有所悟,也依言不再糾結于此事。
此時,允星又接著前面的話題,問道:“師尊,這神明之事…”
蕭圣人簡短道:“神明之事,全憑辛師兄作主。”
聞言,連山、允星都往紫極黃圖之下看過去,只是那邊剩下的,只是辛乙自制的軀殼,其不滅陽神,已經化入八景三十六天的體系中,很久沒有回應。
但聽蕭圣人的意思,辛乙是要和淵虛天君商議嗎…還是已經開始了?
這個時候,參羅利那也從上清體系的變化中,得出了結論。
它的答案沒那么糾結,只從最現實的結果逆推回去:
上清體系…在渡劫?太霄神庭在渡劫!
不,更準確地講,應該已經渡過了劫數。
天上天下,域內域外,全給這混帳給騙了!
這必然是在淵虛天君已經完全控制太霄神庭的前提下,方能如此。
參羅利那不免就想到一件事,當初它為了奪取上清體系菁華,趁上清魔劫之時,派下一具本命分身,統合諸方魔主,誘殺上清宗在外修行的地仙,卻因太霄神庭封禁,至今沒有消息傳回,一應感覺都是斷絕。
如果是被毀了還好,可若是別的…
它注目夜空,無面法相那邊根本沒有表情可言,懸空的明月,也不會給它任何提示,頗有些深不可測的意味兒。
此時上清體系持續擴張,勾陳帝御威能水漲船高,在其統御之下,星君神明、力量道兵與外道魔頭的廝殺,竟是有搶占上風的勢頭。
參羅利那很清楚,上清體系的四御之位,體現的是運轉法理,提供的是相應境界,豈不見一個大劫法宗師坐上那個位置,也能有無上威能?
在境界平等的情況下,自然是掌控的資源越多,潛在的力量越大,發揮的威能就越是強勁。
如今上清體系借著勾陳帝御的威能,截流各方信力,成長的速度越來越快,這么下去,可是要大費周折了…
正想著,震天鼓聲響起。
匯聚了八方信力的上清體系,又將勾陳帝御的威能向上推動。
此刻的夜空,感覺中像是漲了起來。
仿佛變成一個半透明的罩子,里面影影綽綽,卻又真力彌滿,煞氣充盈,似乎有內蘊的某種力量,要打碎虛空,將破不破。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虛空深層的影像漸漸清晰。
那是信力經由上清體系、勾陳帝御法門轉化,形成的異象。
乃是無數世界、漫長時光中,爭戰殺伐的場景,有俗世攻城掠地,也有修士、魔頭、妖物之間的爭伐。
當然,這些注定只是背.景。
因為勾陳帝御理應超乎具象的戰爭殺伐之上,是更形而上的“法理”的化身。
金鼓之音響至極處,一切反倒靜寂下去,爭戰殺伐的剛烈之氣、血腥之氣也不再充斥,只有無數劫來,無數世界,流轉不息的鼎革之理,含蘊其中,最終卻是形成超乎其上,萬世不移的蒼茫氣象。
真實之域上,九光分列,五氣成臺,和合渾茫,無有邊際,勾陳帝御居于其中,面目顯化,卻是無可形容,唯有淡漠寂寥的眼眸垂注。
參羅利那暗咒一聲“見鬼”,實是上清體系的成長,在信力供養下,速度遠超出他的預料。
煞氣垂落,如九天飛瀑,又似大雨滂沱,其中殺意內蘊,凌厲如刀。
“暴雨”轉瞬澆過魔焰風暴,滔天魔意竟給壓制、斬開,每一個外道魔頭個體,都遭煞氣刷動,個體最為弱小的火瘟,當即通體僵硬,墜落如雨,十成里面死了起碼六七成,聚合而成的境界,為之驟降。
其余刀蟻、千毒龍等亦不好過,更明顯的是連天接地的風暴,已被硬生生斬開、分散,當空明月自然穿透煙云,跨過萬里虛空,照亮了已經淪為魔國的天裂谷。
此界中人,直至此刻,才大概看到了天裂谷的情況。
怎一個“面目全非”了得?
當然,具體的情形,依舊只有參羅利那等少數幾人才全盤掌控。
墜落的大日,在參羅利那的精心規劃下,接連砸透真界和血獄鬼府,把無天焦獄、八苦陰獄幾乎攔腰砸斷,狂暴肆虐的沖擊力,沿著虛空裂隙向兩翼傳導。
如果此時有人在真界背面,傳說中的“天淵”細看,必然能見到那已經撕裂真界南北,并在不斷擴大的裂痕。
本來與真界天地不在同一個“層面”上的血獄鬼府,也是被這個沖擊硬生生地轟現了形,就像是硬嵌進裂紋里的鐵釬,兩邊擺動,就使得裂隙再沒有“愈合”的可能。
至此、在物性層面,真界以天裂谷為界,已經分裂成東西兩半,血獄鬼府則嵌在中央,像是一條巨蟒,勾住東方修行界這邊。
而在最中央,“血精源木”也已經完全融進入墜落的大日之中,確定了未來葬星的核心。
物性的格局如此,法則體系則要混亂得多。
此時復雜的虛空環境,就是始作俑者的參羅利那,一時也分辨不清。
但它不需要搞那么復雜,隨著血精源木寄生成功,外道體系順勢鋪設開來,自然充斥了擴散的極限范圍內,鎮壓一切混亂的虛空環境。
如此格局,是外道魔國的骨架,自然不容人輕易看出虛實。
參羅利那心念微動,便血紅光芒亮起,屠靈魔眼,映照一域。
一切試圖以秘術窺探的宗門、勢力、個人,都是吃了記狠的,此刻爆碎了不知多少個水鏡寶物。
參羅利那的獨門的殺伐神通,煞氣比之勾陳帝御,絕不遜色,甚至具備更純粹的毀滅之力。
轟碎了一切窺探之眼后,非但余力不減,反而勢頭再漲,直面勾陳帝御“觀人世鼎革”的無上法眼,二者在真實之域和實質層面同時交鋒。
此時的夜空,就像是神話里天庭與魔國的爭戰,星君神明,魔頭外道,軍陣殺陣,絞殺在一處。
更可怕的還是真實之域的碰撞。
雙方的法則領域對沖,剎那間的碰撞,便是炸開了漫天的法則碎片,像是飛墜的流星,散落到真界的每一個角落。
天裂谷附近,更是發生了地形的劇烈變動,飛濺的法則碎片,就如傾盆大雨,絞碎了萬里地域,地脈損毀,生機全失,盡化焦土。
同時還有一點,開裂的真界在此動蕩中“旋”開了。
分裂的真界,可不是“平平分開”就算完,也許西方佛國的大和尚最希望這樣,可是劇烈的元氣震蕩,體系的迅速崩潰,還有參羅利那、淵虛天君的“適逢其會”,使體積對比中,完全不成比例的兩位,施加了足夠的影響。
算是“四兩撥千斤”吧…
由于是“旋開”的緣故,分離中有碰撞,碰撞中又有分離,整個真界都在顫動,當然,還有夾縫里的血獄鬼府,以及外道魔國。
參羅利那意念沉沉,一邊與淵虛天君交戰,一邊有條不紊地計算。
這次的撞擊,是它刻意為之。
一方面,它的外道魔國需要這么一次撞擊,進一步布置。
另一方面,它也必須要弄白,淵虛天君真正的虛實。
淵虛天君是利用了他與太霄神庭的奇妙狀態,利用這場劫數,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糾纏,觸及天地萬物,奪取真界玄門體系的控制權。不管他最終能不能成功,至少在此刻,淵虛天君的根基,已經夯實到了一個讓他必須要正視的地步。
形容中所謂“如山如海”,比之淵虛君的大抱負,似也不怎么夠看。
而激烈的沖撞對撼,氣機交感,無疑就是偵察底細最好辦法。
參羅利那在算計,勾陳帝御漠然以對。
其實他這邊,也不是風平浪靜。
雙方對撼之時,天域星辰顯影,有些迷離錯亂,好像重影一般就像是兩張拓印的薄紙片,沒有對齊的模樣。
不過,星空還是漸漸化一,但“同又不同”的星辰之間,有星輝如線,交錯縱橫,彼此牽引,由于太過密集,整體上看,就如火焚之狀,一時漫天光焰,閃滅不定。
“天域星火劫?”
有見識廣的就看出來,這是外域劫數的一種,是因為真界法則與外域星空真實法則的沖突,所造成的結果,也算是一次“由假還真”的洗煉。
然而,傳統中渡這種劫數,對真界修士實是有害無益。
只因在真界法則體系完善之時,排外性還是比較強的,對于宇宙真實法則,同樣也有一個“洗煉”的過程。修士在外域渡劫,回到真界,格格不入,麻煩就大了。很可能遭遇雙重劫數,且是沒完沒了…
至于到了地仙境界,自成一域,變與不變,也就沒有大礙。
可如今,一些有識之士就想到,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崩壞,外域真實法則必須覆蓋此地,所有未成就地仙的修士,破關渡劫之時,恐怕都免不了這一遭。
淵虛天君這是在給人探路嗎?
也是在此刻,才有很多人后知后覺:
怎么還要渡劫?
莫不是前面渡劫渡得太輕松,域外星空法則意志也看不過眼了嗎?
實際上,天域星火劫還真沒有對淵虛天君造成太多威脅,過程看上去非常平穩。
由此可以看出淵虛天君的先見之明,根基夯實,渡劫自然容易。
這讓參羅利那有些搖頭。
通過先前的對撼,它也了解一些淵虛天君的根底,大約有些明白,貌似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是分層的…
太霄神庭合于一層,其余的好像又分了幾層。
剛剛太霄神庭先一步渡過,此時渡劫的是另一層?
當然,天劫才不會管你一層還是十層,但只要余慈控制力足夠,確實有可能實現這種“循序漸進”的效果,最后再作一整合即可。
對于參羅利那而言,淵虛天君怎么渡劫無所謂,可問題在于,那位利用上清體系,還有某種極玄妙的方法,在覆蓋的廣度上、調運資源的效率上,隱約壓過了它,而且仗恃的境界不俗,圓滿完備或有不如,但駕馭起來也足夠了。
就是最不匹配的修為,有了無窮無盡的元氣支持,有上清體系的高效轉化,也不能再稱為短板。
它現在做一番評估,此時的淵虛天君,大約算是一個有境界、有修為、有神通、有天地體系支撐的地仙大能。非要找一個人做參照的話…
八景宮的蕭圣人?
參羅利那一時也是無語。
若論它最不愿招惹的對手,蕭圣人定是其中之一。有玄門體系加持,又有金科玉律無上神通,在真界地盤上,不像玄門領袖,倒和當年的巫神挺像,近乎不可戰勝。
如今真界法則體系崩壞,本以為要省心不少,又跳出一個淵虛天君,且普適范圍有增無減。
轟不破淵虛天君的上清體系,它的外道魔國只能在外圍弄影,又如何錨定真界,利用它尋覓、捕捉轉世脫劫的虛空世界呢?
想到這兒,參羅利那又是冷笑。
羅剎鬼王那個不靠譜的家伙,辛辛苦苦造就就一個“七祭五柱”體系,卻是錯過了最佳的爭搶信力資源的良機,難道就是為人作嫁衣的?
唯一還算好消息的是,由于余慈正在渡劫,變數極大,不像蕭圣人那般穩定。
那么,還是要從天劫下手,域內不成,就走域外。
天劫的變數很大,特別是余慈這種根基復雜,神通百變之人,更無法預測,有的就是預測成功了也插不上手。
比如這天域星火劫…
所以說,單純的“等待”不是個好辦法,它還是要主動出擊,制造機會。
正好,此界之中,有一個和他想法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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