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德天君心里還有一點兒期待。
三個長期中立的地階宗門,碧波水府不提,劉太衡那老狐貍也不用想,八極宗的話,如今碧水府尊成就地仙尊位,恐怕那邊也是如芒在背,是敵是友,表態就是立場,也都在一念之間。
孟長友也是當代英杰,不知會做怎樣的選擇。
當然,更有可能還是繼續沉默下去,盡可能將事態拖長。
果然,會場內一片靜默。
靜德天君心中微沉,哪知此時,廳中忽有人道:“雖然敝宗不算在地階宗門之列,不過盟中也有條規,人階宗門以四抵一,我們就做第一個吧。”
眾修士扭頭,只見靈辰宗主王太恒唇噙冷笑,不咸不淡地開口:“靈辰宗附議。”
各方宗門腦都是微怔,確實,按照條規,若人階宗門排出四個,也可算有一票,只是剛剛就算把四明、浩然一脈的百煉門、崇柏宮都算進去,也還差了半數,他們也不覺哪個人階宗門還有插手的勇氣,故而沒有人往這上面想。
誰也沒料到,王太恒會突然力。
想想也是,在碧霄清談上被針對,也被掃出核心圈子的靈辰宗,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狼狽,對包括清虛道德宗、四明宗、浩然宗在內的各方,都不會有什么好感,不過,在當前的局勢下,破罐破摔,當一根攪屎棍子,還是可以勝任的,
靈辰宗這個變數一出,百煉門、崇柏宮當即響應,轉眼間就造出了聲勢,如今只差一個了。
如果是人階宗門的話…
靜德天君略一沉吟,此時他不能去逼迫澹水觀、龍門宗,卻是將視線往純陽門的位置一瞥。
純陽門主鐘漢陽面色沉凝,心中不悅,可是作為人階宗門,純陽門和清虛道德宗牽系太深,完全就是附庸的地位,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為。
故而,片刻之后,他也是平平淡淡開口:“當初淵虛天君曾助本宗擊退了武元辰那魔頭,這個人情我們是要還的…純陽門附議。”
在座的都清楚,什么“擊退武元辰”,純粹就是個由頭,但不管怎么,純陽門這么做,面上還是做足了,至此,楊朱的提議就拿到了足夠的票數。
使得清虛道德宗和象山宗,至少在表面上維持住了平和姿態,也不至于影響到清虛道德宗的一貫立場。
有這個變數,靜德天君也是意外之喜,轉眼卻又略有自慚,鬧得這么復雜,其實大半都是他私心作祟了。這些年他在俗務上用心太多,心性修為看來是有所倒退,大劫當頭,還需謹慎啊!
心中念一聲“無上天尊”,他當即拍板:
“既然如此,便要請淵虛天君到場申辯。”
哪知話音方落,碧水府尊又是冷笑:“淵虛天君正在湖下,不知搞什么鬼,難道還要我們把他救出來不成?”
對此靜德天君從容應對:“如今局勢特殊,若有人可全權代表,自然也可以。眼下當遣人通知,我們可以進行第二個議程。有關幽燦城主…
話至此處,突然斷去。
與之同時,各方腦先后感應到,周圍布置的陣禁生了波動,細究其根源,竟是在各方人員已經到齊的情況下,又有人插入進來,且還并不是強行切入,而是確有這份特權。
很快,新的投影切入,沒有落在任何一個坐榻上,就站在廳中,吸聚了所有人的視線。
“夏夫人?”
有人低呼出聲。
夏夫人此時還是湖祭時的打扮,身披黑色祭袍,如瀑青絲大半披在肩后,只有數縷,落在頰側,既有神秘幽艷之氣質,又見從容不迫的氣場。
這不算是一個典型的夏夫人,至少以前的夏夫人從來不會赤膊上陣,頂在最前線。可如今,她用這種方式切入進來,在二十四個宗門腦面前,盯著曾經是她世上最親密之人,冷喝道:
“幽燦,你將祖巫賣給了羅剎鬼王,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代表飛魂城議事?”
剎那間滿場死寂。
都知道幽燦和夏夫人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卻很少有人會相信,兩邊竟然到了自曝家丑的地步。而且,夏夫人所言“出賣祖巫”云云,也著實讓人心驚 上三天門的主位上,幽燦面容如鐵,端坐不動,嗓音則寒意深透:
“我倒奇怪,你還有臉出現在我眼前,你現在又是什么立場?”
這二位…各宗腦其實都有些尷尬。
洗玉盟自成立以來,數萬載時光,像這樣一出戲碼,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此事可說是家事,也可說是公事,著實不好把握分寸。
別說他們,就是幽燦和夏夫人自個兒,在這種涉及尊嚴的問題上,什么智略、威儀都不頂用。
其實,若真是巫神遭劫,且操作此事的,不是惡名昭著的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相當一部分宗門腦心里是要拍手稱快的,說不定巫神徹底死掉,真界的法則束縛也將切斷?
不止一人這么想,也因此,眾人觀望的心態也非常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