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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化天地 明暗殺劍(下)

  余慈笑聲響起的時候,正是他的心神與太霄神庭捆綁在一起,彼此互通之時,元氣、法度、體系齊齊共鳴,他的笑聲,就等于是太霄神庭的笑聲,可謂是驚天動地,就連真實之域都給撼動,交戰中的四位大能,都不免有意念垂顧。

  便見得竺落皇笳天中,尤其是余慈所在地附近,光線明滅,縱橫成網,又像是刀砍斧劈的軌跡、火焰燒灼的印痕,將水波排開,久久難聚。

  就在這瞬間,四位大能圍繞著余慈,又進行了一波交鋒,這里面,只要羽清玄、邵天尊稍有疏失,余慈說不定就是斷手斷腳,更倒霉些,可能連腦袋都要掉下來。

  在外護法的三位女修,要數薛平治最理解剛剛這幕,當下就是心神一激,但對此,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指望羽清玄二人頂得住,也希望余慈盡快從所謂的“長考”中醒來。

  唔,真的沒辦法嗎?

  剛才,她同樣是被余慈的長笑聲驚了下,更感受得出,余慈現在絕對是進入到一個決絕、兇險的境地,是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態度,行最后一搏。

  薛平治有所沉吟,很快就有了決斷。

  換了旁人,就是想幫忙也插不上手,但她不一樣。輕呼一聲“懷玉”,讓夏夫人與她對調下位置,并將陣線收縮,利用羽清玄留下的陣禁,抵御外圍大妖的圍攻,她則進了內圈,伸出手,微一猶豫,還是搭在了余慈肩頭。

  余慈在怎樣一個境界層面作戰,她現在已經不太跟得上了,然而對于一位精通陰陽之法的修士而言,不管施展怎樣的神通,進入怎樣的狀態,人之形神,不外乎就是陰陽二氣的參合運化。

  薛平治要做的,就是在余慈身上已經復雜得讓人眩暈的陰陽二氣變幻中,捕捉到流轉的節奏,用最自然的方式,保證陰陽二氣的平衡——這個平衡毫無疑問必然是動態的,必須完全契合余慈的節奏。

  其難度,大約相當于兩個神意對沖的強者,其中一個純粹利用“跳變”的技巧,在天地法則體系中一瞬百變,不讓對手碰到一星半點兒,卻也始終與對手維持在一個層面上。

  對薛平治來說,這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同樣的,對剛剛發出“豪言壯語”的余慈而言,艱難的挑戰,已經臨頭,且沒有任何逃避的可能。

  余慈現在的“心內虛空”有多大?

  他沒有做過統計,理論上講,只要他神意輻射區域內,都可算是心內虛空的范圍。這樣,他本體的神意放射,在沒有任何限制的情況下,超過萬里輕輕松松,在神意攻伐的情況下,利用跳變,遠去數十萬里,也不是沒有做到過。

  不過,在那種距離,神意力量已經不足以扭曲并維持法則體系結構,就算架起虛空,也是個樣子貨。

  不過,還有一種情況是,利用信眾做為跳轉,只要有信眾,且對方的修為境界能夠支撐,完全可以灑遍真界內外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余慈心內虛空的范圍,而太霄神庭“正常時”,半徑不過八百里,就算如今四方八天盡都鋪開,核心區域卻沒有改變,從“范圍”這個意義上,完全沒有問題。

  可是,事情沒這么簡單。

  太霄神庭從不是哪個人的私有物,也絕不可能圈禁到“自辟天地”里去,因為其內部,本就是數十處天域堆砌而成的產物,已經將虛空結構做到了極致,即使現在鋪開了、崩潰了,核心區域仍保留著完整的結構,而且,是與十余處虛空世界相通聯、成百上千條靈脈匯聚、又與四方八天死扣在一起的結構。

  余慈要想將它“吞進去”,就要吞得下成百上千條靈脈、給十余處類似于“九幽冥獄”的虛空世界留出接口,還要與四方八天的體系完美融合,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要想長時間維持萬古云霄,又必須是在心內虛空之中。

  這就是一個要命的矛盾。

  任何一個擁有“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的修士,面對這種局面,都要頭痛。

  余慈也頭痛,但他覺得,自己可以解決。

  從玄元根本氣法演化而來的心內虛空,被余慈應用到現在,已經在某些方向上推到了極至,甚至可能超出了創出心法的解良師叔的想象,但不管怎樣,它既是自辟天地的神通,又沒有丟掉最初由物象而至心象的基礎。

  如果從天人九法的層面考慮,物象是修煉者對萬事萬物的映射,屬天人三法的范疇,而“描畫”出心象的運作機理,又涉及人心靈昧的根本,至于緣自于符法的根基,則最大限度地將“天之三法”的奧妙引入。

  幾個因素共同作用,出奇地全面、協調。

  為此,也有了極大的自由度。

  在修行過程中,可以專注于某一項,比如千寶道人;也可以全面發展,比如余慈,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心法的設計,就是在“天”與“人”之間,找到了一種絕妙的“交流”方式,生動而多變,可以開拓出無數種可能,潛力無窮,無怪乎方回、朱老先生對這門氣法,都給予了那么高的評價。

  余慈受了這門氣法,也是受益終生。

  而在眼下,余慈就要利用這種“生動”的形式,打破內外虛空的邊界,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給太霄神庭留出“呼吸”的空間,也給自己減輕壓力。

  薛平治的插手,正是恰到好處,其陰陽妙化之法,幫助余慈穩住了氣機起伏變幻,安然渡過了最初調適的困難,而幽蕊、慕容輕煙兩位靈巫進入心內虛空,正好能幫助調理驟然接入的巨量靈脈。

  即使其中九成九都只是在心內虛空轉個圈兒,就要流出,可就是不慎刮蹭截留的那一點兒,也足夠余慈喝一壺的。

  不管怎樣,余慈還是比較平穩地渡過了最艱難的轉換期,此時的心內虛空,就像是一件透明、削落的紗衣,披在太霄神庭核心區之外,其削薄到幾乎什么都沒改變,但心內虛空的法理,尤其是萬古云霄的無上神通,卻是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太霄神庭之上。

  云樓樹吞吐著巨量的精純靈氣,可以它到了余慈手中以來,絕大部分時間里,都是在“營養不良”中渡過,時不時還被摘下幾片葉子,從來就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以至于短短數息不到,其樹干就又粗了一圈,留在承啟天的根須枝葉范圍,擴大了足足三倍,至于打入虛空深處的那些,更不知擴開了多少。

  如此,云樓樹更是無風自動,搖曳生音,將“真文道韻”的玄妙,賣力地灑播開來。

  一切都像是進入了正軌,可余慈非常清楚,困難還剛剛開始。

  剛剛的時間段,平靜得讓他都覺得幸運。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來打擾,大妖沒有突破防線,三方虛空的扭曲變幻,也還維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幅度之內。

  可平靜不會持續太久,劇變終將到來。

  余慈現在的問題是,為了給太霄神庭留出“呼吸”的空間,他將心內虛空與真實世界的壁壘最大限度地削弱了,兩邊的法則體系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接觸”。

  不論在什么時候,這都是非常忌諱的一件事。

  因為這里是太霄神庭,屬上清體系的范疇,又有萬古云霄鎮壓,天地法則體系的反噬暫時不起作用,可當水世界與太霄神庭沖突加劇,余慈就是首當其沖!

  他必須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思緒正盤轉變化之時,忽有寒意,莫名而生,凌厲兇橫,沖斷思路。

  這感覺突兀而又熟悉,余慈心叫不好,猛地睜眼,可就是這么一個眼皮動作,劇變已生。

  血光噴濺,薛平治肩頸、前胸、腰肋處同時爆開血霧,隨即在高速激蕩的元氣中,催發殆盡。

  薛平治和余慈正在陰陽二氣對接之時,心神本就隱隱相通。

  余慈心中的警兆,她也知道,以她的修為,抽身避讓,也還是有幾分可能,但余慈體內的陰陽二氣運轉,勢必大亂。

  一念之間,她身形動也未動,只利用兩儀圈,將體內陰陽二氣,驟然間做出了一次妙至毫巔的運轉,使透入體內,還要貫穿過去,再擊殺余慈的劍意,剎那間陰陽倒轉,從內斂的穿透性質,轉向顯性的爆發,再通過氣血流轉,移開了方向,分化傷害,爆出體外。

  如果是純化劍仙的一擊,不涉陰陽法度,薛平治這手等于是找死。

  可是,發劍之人,利用的是天道流轉變化,終是給了薛平治機會!

  天遁殺劍…諸陽。

  余慈和薛平治心中同時確認了敵人,慢了一拍的夏夫人,卻也是適時反應過來,尖嘯聲中,頂門一道紫氣騰起,外圍又化為蒼翠渾茫之景,仿佛是莽蒼群山,凝縮在十尺方圓之內,錯落列布,將四人都圈在其中。

  這是夏夫人出嫁時,千山教給出的嫁妝,乃是實打實的法寶級數,是將北地一座綿延山脈、千山百峰化入其中,包括地氣龍脈、靈穴竅眼,個個不落,夏夫人百年祭煉,與之心神相通,運使開來,當真有挾山超海之能,用于防御,也是一絕。

  要說,在激變之下,她的反應也不弱了。

  可是,便在巫寶紫氣沖霄,演化千山之時,他們所在的竺落皇笳天,驟然一明、一暗,仿佛是日夜陰陽剎那對轉。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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