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厭低垂下頭:“手擁寶山不自知,直到死過一回,才知關竅,。”
不管是藏拙也好,謹慎也罷,這個回答算是打馬虎眼了。事實上,在核心念頭隱去之后,鬼厭這邊,要他使出虛空神通還沒問題,真要拿嘴說,還真掏不出什么新鮮的見解來。
燈下之人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又道:“長生轉入他化魔識,可還妥貼?”
“倒比前面還多幾分趣味兒。”
“哦?”
“操持六欲,把玩人心,方是天魔大道。”
燈下之人聞言大笑:“怎么學了羅剎的套路…不過聽起來也不錯。”
莫名其妙地,鬼厭聽到“羅剎”兩字,腦宮忽然鳴響,神魂受到震蕩,幾不可控的眩暈感掃過,他悶哼一聲,向后退了一步。
鬼厭心頭生寒,他以為那人要出手了,幾乎要去催動核心念頭,可接下來,沒有任何后續。
“別介意,是有人讓我問一下。”
燈下之人終于露出面目,卻是一位看上去非常年輕的男子,也算英俊,然而眉眼輪廓有著說不出的別扭,且笑容過份恣意,讓人難以生出好感,。——這位必是對一切旁人乃至規矩法度,都不屑一顧的狂邪之輩,且一點兒不掩飾他心中邪妄惡意。
他站在那里,雙眸寒若冰雪,陰如毒蛇,沉沉窺伺著目標,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噬咬踐踏的目標,令人不可避免地感覺到可怖的危機。
這種從骨子就發散出邪惡意味兒的人物,可比鬼厭更適合扮演無惡不作的兇徒。鬼厭以前從來沒有與此人照面,但一見之下,就脫口而出:“絕善魔君!”
“倒有幾分眼色。”
哪是眼色的問題,這些日子,鬼厭做足了功課,從簡紫玉和無垢先生那里,將涉入此事的幾大魔宗的高手,全部了解一遍,這才能一眼辨認出來。
以前的鬼厭已經算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惡徒,但相比絕善魔君,還是小巫見大巫。
這人以大劫法宗師之尊,可以紆尊降貴,專門去折磨三歲的幼童,無所不用其極,并樂在其中——這里面還沒有任何理由好講。
所謂“神憎鬼厭”的名頭,全安在這位身上,都未必蓋得住。任是哪位,站在他面前,都應該做好防護或逃命的準備,也許就是一閃念的功夫,就可能落得生不如死…
可是,不是傳說這位得罪的人太多,已經被八景宮截殺在外域星空了嗎?
而且,魔門西支來了這么一位大佬,怎么沒從簡紫玉處得到任何消息?
察覺到鬼厭的緊張,絕善魔君倒是不以為意,從燈下的位置走出來,往鬼厭這邊行進,很快就與他擦肩而過:“你往前走就行,我去找點兒樂子。”
鬼厭忍不住回頭去看,卻見絕善魔君直接就消失在海流之中,確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這時他才覺得好受一點兒,忍不住去想:
這里的魔君是不是太多了些…
深吸口氣,穩住心態,他到了谷底,可他仍沒有進到屋子里面,只因在屋外,又有一人等著,。
日魔君。
蕭壘一身錦袍,坐在屋外某個海底礁石上,坐姿隨意,卻有虎踞之氣概。身前地面清開一片,面積不大,劃著縱橫交錯的紋路,看上去比明堂宮的四壁魔紋還要復雜。
他知道鬼厭過來,也不抬頭,便道:“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要我說,虛空神通不是靈光一點,他化魔識也不是只見趣味…但這都是天魔大道的一部分,但以你的條件,初入長生,能有這般見識,也不易了,也不能算隔過一層。”
鬼厭又是心頭一動,蕭壘話中,肯定另有深意,而這位也沒有刻意遮掩:“萬俟無明招攬過你?”
鬼厭幾乎要忘了這個名字,可一旦提起來,那些與之相關的信息便都回來。
他看向蕭壘,蕭壘則是繼續在地上劃動,豐富魔紋的層次,嘴上說的,則全然不同:“若是為‘圣典’之事,去九玄魔宗有什么意思?那邊若萬俟無明能做主,這段時間,明明白白的好機會,也不至于還把你晾在一邊。”
沒有核心念頭的管束,鬼厭的心臟免不了幾下狠狠跳動,卻又有啼笑皆非的感覺在其中。
這位,也誤會了吧。
當初慕容輕煙確實轉述過萬俟無明的“善意”,但他知道事實并非如此,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哪知道隔了這么久,還有人對此念念不忘,而且,竟然是蕭壘…
蕭壘終于抬起頭,表情倒是淡淡的:“有鴉老在此,有些事情,不好講得太明白。但魔門諸宗,西支、北支等教義不同,感興趣的、能收容你的,除九玄魔宗外,也就是承接無量神主法統的地火魔宮、東支,還有我教…你盡可仔細考慮。”
看鬼厭一時是理解不過來,他揮揮手:“不談這個了,你既然對虛空神通有些造詣,九宮魔域中,與之相關的一些玄奧,不可不知,否則如何借得魔主法相偉力,這些圖形,你且記下來,回去好好鉆研。”
鬼厭稀里糊涂地又去看他腳下魔紋,如此足有半個多時辰,才被蕭壘趕走。
未出谷底,突兀就有一句響在耳邊:“你和簡紫玉走得很近?”
說話的不是蕭壘,而是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絕善魔君。這位一臉滿足,不知在外造了什么孽,心情都似好了許多。
鬼厭不知該怎么回應。
絕善魔君沖他咧嘴一笑,伸手比劃了一個“保持距離”的手勢:“當年幻榮那里,我就差了一點兒,沒能嘗嘗味道,她的徒兒倒試了幾個,可惜不是太合口,也無怪乎都死了個干凈。倒是這一個,看起來很不錯,更難得還是處子,不管你們勾搭什么,別扒拉別人碗里的東西…明白?”
鬼厭啞然,他該為簡紫玉擔心么?
后面蕭壘突然開口:“不用管他,鴉老雖然在域外救了他一縷殘魂,但受法門所限,一旦離開百里之地,就是魂飛魄散的局面…”
絕善魔君眼神兇厲,盯了過去,蕭壘只當是涼風吹過,又低頭去劃魔紋。
不是不在意,根本就是不屑一顧。(:)